周子桑到了南康的院子里时,南康正在和小桃子说话。桃子这几日上学勤勤勉勉,可不知怎的,竟不甚染了风寒,烧了几日至今才有了好转,奶声奶气的窝在南康的怀里嚷嚷着饿了要吃好吃的。
南康吩咐人去做了清粥小菜来,小丫头还不乐意,嘟着嘴巴闹着想吃肉,南康便同画屏、银烛笑道:“你们看这小丫头,平日里让她多吃点她只是不肯,现下倒好,不能吃的时候胃口倒好得很。”
说罢把桃子抱下来让她自己坐在榻上,银烛把小餐桌摆到她面前,粳米粥和两样小菜都摆好,南康道:“喏,就是这些东西,现下你若不吃也没什么,就是下次要想再吃,可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小桃子一听,两眼发亮的问:“那明天早上有肉吃么?”
“唔,”南康做深思状回答:“明天早上也没有哎,好可惜。”
小桃子瞬间垂头丧气,不开心的把小餐桌推到一边:“那我不吃了,等到有肉的时候再吃吧。”
“啊?那可能要等很久啊。”
“什么?!”小桃子整个人震惊的睁圆一双眼的看着南康,又来回看看银烛和画屏,见没人为她说话,半晌竟委委屈屈的像是要掉泪。
南康见了刚想说什么,周子桑便推门进来了,边走边说:“肉这两天是没有的,你若听话乖乖的吃饭,明早叔叔便让嬷嬷给你炖鸡蛋吃。”
小桃子看了看周子桑,刚想撇嘴,周子桑又说:“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要么这两天不吃饭就饿着,要么乖乖的吃了明早还有炖蛋。”
桃子来回踌躇了半晌,见银烛和画屏已经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而南康也只是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的甲套,并没有想帮她的意思,于是试探的又问:“那……叔叔……你能做主么?明早真的可以给桃子炖鸡蛋吃么?”
话还没问完,在一旁收拾的画屏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南康刚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也喷了出来,然后边笑边咳嗽,一张脸苍白里透着微红。
周子桑干咳了一声,道:“你这个东,叔叔自然还是做得起的。”
桃子又看了南康一眼,刚止住咳嗽的南康眯眼笑着点了点头,她才委委屈屈的拿起自己的小银勺,一口一口慢慢的喝起粥来。
见小桃子不再闹,周子桑便问南康:“今日身子可曾好些?”
“好多了。”
南康笑着看了周子桑一眼,又别开眼去。
自从上次她在门边瞧见云逸抱着周子桑继而病发之后,周子桑也没再向她解释什么,他再也没有在她的房中留宿,也没再去云逸的房中,只是一直在书房。南康知道,周子桑这次是彻底伤了心,若不是她这次病倒,想必周子桑现在连来看她都不可能吧。
于是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待他,每日晚间的探望成了她最期盼的时刻,她也庆幸小桃子能够回来,这样就算不是因为她,哪怕是为了看看小桃子,他也回来这里转转吧?
她不求他能原谅,甚至也不求他们能够回到从前,但就是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哪怕多过一天也是好的。
周子桑与她闲聊了片刻便回书房了,南康吩咐银烛把今日炖好的汤给他送去,便照顾着小桃子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起床,小桃子仍旧是吸着鼻子撒娇着再也不肯去先生那里学书,南康想着孩子小确实不能太为难,便答应了她。
早饭的时候嬷嬷送来一碗清粥还有一份炖鸡蛋,吃的小桃子手舞足蹈。
可饭后没多久,刚退了一天的烧又微微起来,南康着急的传了御医来给瞧瞧,惊动的刚下朝的周子桑还有周母、云逸都赶了过来。
一群人在外间站了一屋子,只听里面小桃子嘤嘤的哭声不止,过了片刻,周母抱着还有着烧的小桃子脸色很难看的出来了,道:“我们周家的人,不劳烦公主费心。”
南康从卧房追出来时,眼眶通红,而周母则抱着小桃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快,银烛,快教御医跟去瞧瞧。”
银烛见南康一脸焦急,不由得跟着红了眼眶:“殿下,桃子没事的,御医也说了,不过早间积食,再饿个两顿就好了,再者……老夫人刚才也已经说了,自有周家的老大夫给看,不需要劳烦御医。”
南康茫然的盯着周母消失的方向,看了半晌没有反应,周子桑上来问了情况,知道小桃子并无大碍,不过是周母发作同她生气,于是叫南康回卧房休息。可南康只是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周子桑怎样叫她都毫无反应,他心中一紧,无法只好将南康抱起来,安置在卧房。
小桃子终归还是被周母抱走了,并且放话出来桃子以后除了晨昏定省,不许再留在南康房中过夜。
南康知道,周母面上是说她常年缠绵病榻,病气太重怕过给了桃子,实则是看自己着实不太顺眼,不想再让桃子跟她扯上关系罢了。舒琰始终是周母心中的痛,周母怕她以后借着自己的权势给桃子再封个品级之类的,万一再被送去远嫁和亲自己承受不住。
其实周母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南康百无聊赖的在院子中晒太阳时,想到这里自己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现在皇帝对她严防死守,她怎么会再有左右人生杀的大权。
周子桑后来与周母聊过关于桃子的事,然而周母心意已定,说什么都不愿意南康再把桃子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带在身边,南康劝了周子桑两句,周子桑不想与周母为难,也就作罢了。
左右桃子还是来她这里的,只不过不再这里过夜而已。其实她现在身体日渐衰败,夜里总是翻来覆去,桃子留在她身边确实多少会受到影响,带走也罢。
南康在院子中一个人实在是无聊,桃子已经病好被送去念书,她只好一个人四处转转。
不知不觉就走到书房,想翻些话本子之类的再来瞧瞧,便听到书房中周子桑在与人说话。
“如今你与你夫人到底怎么说?”
“不知道,如今淞江再次决堤,淞州财政缺人手,皇上的意思是想让我前去坐镇,等到河堤修好再回。可修河堤一事哪里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必然要一年半载,初静近日身子很是不好,我担心……”
再仔细听,房中除了一声叹息便没了声音。
南康立在窗边,想起前些日子陆学奕和申初静,为了在一起几乎闹得满城风雨,最终因申初静自己向父母坦白已非完璧之身,除了陆学奕无法再嫁他人,才成就了陆、申两家的事。
申家没有办法才将女儿嫁过去,脸上已经无光,本来帝都商户之家想靠着绝色倾城的女儿能一家鸡犬升天,坐享荣华,谁知最后竟嫁给区区户部的侍郎,申家自然不开心,于是他们那场婚礼也举行的不开心。
好在陆家涵养深厚,并没有因为申初静在嫁进来之前声名已毁就对她冷眼相待,反而陆学奕的父母因为申初静为了自己儿子所做的牺牲而对她更加疼爱。
本以为这一对眷侣就此可只羡鸳鸯不羡仙,谁知后来申初静的身子竟然渐渐不好了,也不知染了什么病,如今已是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数月有余。
陆学奕此刻想必定是为了申初静的病而心焦不已了吧,其实这种状态的陆学奕,即使把他派到淞州也没多大作用,毕竟他满心都是自己病重的夫人,若不能专心致志,户部的事情还是少插手得好。因这里面的事,万一有个差错就很可能万劫不复。
南康在窗边想了半晌,淞州的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她当初提拔陆学奕是为了让他掌管户部的,这种地方上的事情,户部派一名其他官员去坐镇也无不可。
她握了握手,想了半天回去了,教银烛她们给自己收拾收拾,坐上了去皇宫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