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2)
清慕2015-10-27 11:412,925

  云逸整个人瘫跪在地上,看着周子桑转身走远,心中一片空白,不知是喜是悲。

  她的目的达到了,她虽然没有手刃仇人,可是南康心力交瘁的样子一直在她眼前徘徊,她知道南康早就时日不多,此时再给她如此重重一击,对于南康而言必然是雪上加霜,余下的日子里,她将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这比一刀结束她的生命要更加让她痛苦万分。

  可……她却少有报复的快感。

  桃子她曾经尽心尽力的在身边带了很久,这个孩子的吃穿用度,全是她一手操办,她对这个孩子羡慕又嫉妒,她羡慕桃子虽然自小父母双亡,却遇到了比亲生父母还疼自己的哥哥嫂子,她嫉妒桃子小小年纪就能得到世界上所有人的宠爱,每天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那是与她的童年截然相反的人生,那是她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连想都不敢想的人生,可是这个孩子就这样肆无忌惮的享受着。然而虽然有所有人的宠爱,南康却把她教的很好,她知道长幼有序,不娇气且有韧性,是个极好的姑娘。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她却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那个曾经喜欢抱着她的腿一声一声清脆的唤着“姨娘”的小姑娘,被她亲手杀害。

  自从那天桃子死了之后,云逸便整日噩梦,她整日精神恍惚,直至此时周子桑说将她关进大牢,她的心才落到地上。

  报复别人的时候,何尝不是在报复自己。

  她这一生活的如此艰难,自己的父亲不愿意公开自己,小小年纪又因为失散被卖到青楼,在那个黑暗龌龊的地方活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人生的阳光,最后却还是要被放弃,被送进这肮脏的漩涡,随时准备拿走别人的生命,也献出自己的生命。

  其实她已经活的很累。

  她跪坐在地上,低低的笑出声来,笑声中带着悲凉,还有解脱。

  云逸被送进大牢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周母的耳中。

  这日,南康无精打采的在外间的榻上歪着,冬日已经很久未下雪,暖暖的阳光倾斜着洒进来,室内一股暖意。

  周子桑下朝回来,看到南康的精神尚可,便在一旁批起了这日的文书。

  两个人正享受着宁静的片刻,周母便走了进来。

  她脚步生风,走进来之后看到南康倚在榻上,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给了南康的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像是将整个耳房的空气全部凝结,而南康,被打的口角渗出一丝鲜血,整个人感到天旋地转,很久没有缓过神来。

  周子桑也是愣了片刻才迅速站起身来,及时握住周母另一只想扇上去的手,怒道:“母亲,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母见此刻周子桑仍旧护着南康,声音气到发抖:“我想做什么!我倒问问你想做什么!你是被这个女人迷了心窍,云逸这么好的姑娘你不珍惜,就听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冤枉这么好的人!桃子的死明明就是因为她!她找了云逸做替罪羊,自己倒好好地躺在这里享着清福!从小没娘教的孩子,我就替她娘教训他!”

  南康被周母一巴掌扇的整个人意识模糊,而周子桑也被周母的一句话气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劝说自己的母亲,三个人正在一起僵持,便有人通报皇帝驾到。

  周母听到皇帝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慌神,放下手想掩饰,可是已经来不及,皇帝已经踏进了耳房,远远进来就问阿姐近来身体如何。

  自然,室内的情况皇帝一目了然,南康还是没能找回神智,整个人低着头趴在一旁,耳朵嗡嗡作响,渐渐感到呼吸不顺畅。

  皇帝整个人面色冷下来,叫来侍卫将周母束缚起来,周子桑赶紧过去扶起南康,看到南康嘴角的血丝,心中一紧,御医赶紧跟着进来,给南康把脉,又插了两针,南康才渐渐回神。

  皇帝坐在主座上,整个人冰冷异常,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周母,道:“藐视皇族,其罪当诛。长公主自年幼起便被先帝带在身边躬亲抚养,恩宠异常,整个大襄,就连先帝、先后都不曾对长公主说过一句重话,到了朕这里,更是把她当做唯一的阿姐敬爱有嘉,而自从她嫁进你们周家,受气无数朕都不说了,你,”皇帝指着周母,接着说:“打了她一次不够,还敢再打第二次,你把皇室当做什么?可以任意欺凌的对象么?朕看在阿姐的面上,容忍了你一次,这次忍无可忍,来人,把她拖出去,关到刑部大牢,择日处斩,以儆效尤。”

  周子桑见皇帝坚决压迫处置母亲,只好跪在皇帝脚边,求情道:“皇上息怒!”

  “息怒?!大人可以看着自己病重的妻子任由别人打骂,可朕无法看着自己唯一的姐姐被人欺凌至此!周子桑,你若有心,就不该再为自己的母亲求情,你不能仗着阿姐喜欢你,就如此作践她!”

  皇帝愤怒的喝斥了跪在地上的周子桑,即使把周母关进大牢择日处斩,也还是无法让他泄愤。

  阿姐在他心中,一直是站在顶端等着万民景仰的模样,她是全大襄最尊贵的女子,也是最冷傲的女子,何至于为了一个男人沦落到如今这个屈辱的地步!他无法接受,他曾经想过,阿姐无法再站在权力的巅峰指点江山,那就只好让她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远离帝都,可没曾想,恐怕他还没来得及让她卸下一身荣耀和重担去做个普通人,她可能已经没了性命!

  周子桑伏在地上不说话,而周母,终于也真切的感受到藐视皇家的恐惧,吓得跪在一旁没了声音。

  皇帝紧皱眉头,想继续发作,一旁的手臂却被人轻轻地握住,原来是南康气喘吁吁的坐起身子,拉住盛怒的皇帝道:“皇上息怒吧,我自嫁进了周家,便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如今不过是我自食苦果罢了,何苦再要为难他人?”

  “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皇帝愤怒的想要甩开南康的手,却感到南康一阵摇晃,于是又赶紧扶住她。

  南康平息了半晌的气息,才道:“我说的不过都是实话,我恐怕也时日无多了,不过想过几天太平日子,还求皇上能成全。”

  南康的一句话,让本来跪倒在地的周子桑惊诧的抬起头,他竟不知何时南康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她却在每次他强迫她喝药的时候都不揭穿……那样的她,心底到底有多苦?

  皇帝听了南康的话,原本冷硬着想要处理了周母的一颗心也软下来,于是只好无奈道:“阿姐若想过些太平日子,朕不对这妇人怎样便是,只是一件,她一日与阿姐在一起,朕便一日不放心,就还是去牢里呆几天吧,等悔过了,朕便打发她回北郁,永世不得进京,永世不得与阿姐相见。”

  南康想了半日,实在是精神不济,也不想再多开口说话,便恹恹道:“也罢,就这样吧。”

  说罢,她再也支撑不下去,倒在了一旁,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皇帝见南康一脸疲惫和苍白,不忍再继续为难,于是只好嘱咐了御医好好照看,便转身离去了。

  一时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来,又呼啦啦全都走掉,又只剩下南康和周子桑。

  南康闭着眼听到窗外细微的声响,酸涩道:“不过是几天太平日子,都这样难过,子桑,我只能做这么多了,你若怪我,我也不能了。”

  周子桑站起身来,看到南康把自己的脸都埋在手臂里,心中一阵酸楚。

  他怎么会怪她,今日母亲的所作所为,他作为儿子也无法否认,那是咎由自取,他无数次的劝过母亲,南康是先帝最得意的嫡女,身份尊贵,并不是可以随意藐视的,然而可能是南康一直没有摆高姿态,周母竟从未将她的身份放在眼里,如今又无缘无故的对她打骂,哪怕皇帝不撞进来,他也要想办法再阻止周母继续这样的行为。

  倒是南康,竟然用自己的身体状况来博得皇帝的同情,以此来给母亲求情,他一时觉得愧对难当。

  于是周子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上前去,把南康轻轻的抱起来,护在怀里,两个人相拥无言。

  未隔几天接连被送进大牢的云逸和周母,被关在了相邻的两个地方,云逸见到周母,一脸诧异,而周母见了云逸则是热泪盈眶,她隔着牢笼握着云逸的手道:“好姑娘,可为难了你,怎么命就这么不好,遇到了我那样的儿媳!”

  云逸听了周母的话,诧异的问:“夫人你如何会进了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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