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人相处到这个时候,南康大约已经认了周子桑并不喜欢自己的事实,前些日子她同周子桑说的那些是气话,又不是气话。她心中确实在想着,得不到周子桑的心,就守着他的人也是好的,反正现在周子桑也没有喜欢谁。有了这个想法,她更加不在乎周子桑是为了什么而对她态度如此转变了,她不在乎原因,只注重这个结果。
可是当第二天晚上周子桑再次来探望南康时,她又别扭的坐到一边,不想理他。
不知怎的,她又记着她让他不必来探望时,周子桑已漫不经心的答应了她,如今又来做什么?
她赌气的坐到窗下,周子桑不知南康今日是何缘由而如此消沉,只得和往日一样默不作声的喝茶。
终于喝到南康也觉得不耐烦了,她沮丧的拄着下巴,背对着周子桑道:“我身子已经大好,你近来也忙,不必每日来报到了。”
说完,自己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她想着自己果然还是不能做到洒脱自如,她昨日还想着既得不到周子桑的心,守着他的人也是好的,今日又因为周子桑对自己的漫不经心感到沮丧恼怒。归根到底,她还是想得到周子桑的心,然而,这怎么可能呢?周子桑就是不喜欢她,任她长得再漂亮,地位再尊贵,对他再讨好,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毫无办法。
南康渐渐趴在桌上,窗棂透过的月光洒了她一身,她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也不想再回头,或者周子桑已经悄然离去。于是更加沮丧。然而下一刻便有轻薄的绒毯盖到她的身上,她的头顶有周子桑一贯如清泉般的声音:“夜凉如水,这样坐着小心着凉,我叫侍女们进来伺候你睡下?”
她猛然坐起,回头一看,周子桑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眉头微皱,恍惚间她竟有周子桑在心疼她的错觉。
南康觉得肯定是自己这些天闲的慌了,所以才会又对周子桑如此患得患失,其实她本来已经笃定周子桑今后不会再对自己如何,却料不到两个人之间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些进展,或许是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大家神志不清了。
周子桑自从得了南康的应承后,每日里便早出晚归,接送小桃子去上学的任务也交给了其他人来做,南康想,他肯定是在为了皇帝亲政的事情而劳苦奔波。所幸周子桑每日间竟还记得来她这里晨昏定省,让南康觉得感动之余,看着周子桑日益疲惫的面容又觉得不忍心,每天让人变着花样炖了补品,替了周子桑每日里来她这里喝的茶。
南康自有了自己平日太闲而心生杂念的想法之后,每日里绞尽脑汁给自己找事情做。她开始在周府四处转悠,自嫁进周家,她还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能仔仔细细的了解周家的每个角落,说起来作为这里的女主人,竟对自己的家事不闻不问这几年,南康也觉得有些愧疚。她以前只会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怨天尤人的觉着这世界是如此不公,她那么喜欢周子桑,而周子桑却丝毫不待见她,如今在周府转了一圈,突然意识到,对于周子桑而言,她作为妻子又尽到了多少责任?寥寥。
这些天她带着人里里外外的重新修整了一遍周府,该去的该添的都整理的齐全,当然,南康这副身子自己去忙是不可能的,她多半只是坐在一旁边晒太阳边动嘴指挥下人们。
在修整完了整个周府之后,南康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周府的人身上。
年关将至,她瞧着来往的下人们竟然都还穿着去年做的旧衣裳,便想着给他们添置点新衣,有个过新年的意思。又想到自己嫁过来时带的十里红嫁妆还存在后院的仓库中,里面有好些绫罗绸缎至今未动,想来收着发霉未免可惜,便带了小厮丫鬟们浩浩荡荡一群人,去了后院仓库。
其实仓库本不是仓库,是一栋三层小楼,只因南康带来的嫁妆实在太多,周府无处安放,才将这栋没人住的楼收拾了出来。
画屏和银烛在院中树下给南康摆了个贵妃椅,绒毯密密实实的铺好了南康才坐下来,指挥者小厮丫鬟们去开了仓库的们,翻箱倒柜的把绸缎都找出来。
不巧的是绸缎都放在了三楼,小厮们找到了本想抬下来,奈何有点多,于是只好一匹一匹的拿出来放在三楼廊上,南康从楼下望过去,挑中了颜色才叫人抬下来,看不中的又放回去。
小厮们正捧着绸缎给南康展示着,有一个人不慎手一抖,捧着的月白绸缎一滑,竟直愣愣冲着南康砸过来。
南康整个人躺在贵妃椅中,身上被画屏和银烛密密实实的盖了绒毯狐裘,竟无法躲避。
站在一旁的画屏眼疾手快刚想扑过去替主子受着,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到了南康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只听闷的一声响,那匹布便被弹了出去,南康怔怔的看着鼻尖对着自己的周子桑,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
周子桑见南康愣着不说话,摸了摸她身上,语气略显急切的问:“可伤着哪了?”
她眨眨眼,盯着周子桑近在咫尺的鼻尖,能感受到他急切的呼吸,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凝滞,她呆呆的望着眼前这张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这脸上有一双深邃而黑白分明的眸,眸上有剑一般的眉,英气却不失儒雅,这神明一般好看的人,是她的夫君,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她又眨眨眼,鼻尖温热的气息让她仿佛置身云雾,像是过了长长的一生,她突然又想到,如此近的距离,若她说话,两个人的唇会不会就因此碰到?于是她小心谨的看着眼前的薄唇回答:“没有。”
话音落下,心中遗憾更甚,果然是碰不到的。然而脸颊却没有内心一派淡定,早已红透了像墙边大簇大簇盛开的月季,南康想,到底是两人生疏太久了,这本该是夫妻间最亲昵最习惯的动作,她却如此陌生。
周子桑呼出一口气,站直身子,道:“不过做点衣裳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可都选好了没有?”
周子桑呼出的气息暖暖的扑倒南康脸上,让她忍不住又眨了眨眼,道:“唔,也差不多就这些了。”她看了一下,也挑了不少料子下来,周府人本就不多,想来也是够了。
周子桑一听差不多了,便伸手把南康拉起来,离了这院子,说:“那就回去吧,这个院子常年没人来,大费周章的搬了这些东西出来,净是灰,吸多了当心夜里咳嗽难受。”
南康看着周子桑的背影,只疑惑这个男人怎么了,最近总是说一些关心她的话,让她误会。
可是不等南康问,周子桑把她送回院中又急匆匆的走了。她竟不能明白周子桑这会子特特回家找到她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见了鬼,只为了见她一面?南康想到这里,自己都笑出声来,这些天她远离朝堂,整个人的神思都渐渐的被普通的妇女同化了么?竟学会了这样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