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查衮州刺史裴筠明,云逸到底是何时进的裴府,与裴筠明到底是何关系,他们与慎王又有何关联。这个云逸摆明了是与慎王有过往的……为何……去查,查的仔仔细细。”
“是。”
说罢隐卫十三匿了。而南康则立在窗边若有所思。
云逸的坠子就是当年她送与慎王的坠子,上面有她亲手刻上的“康”字,世间仅此一枚,绝不会错。而慎王,向来是缜密之人,就算云逸是他心中所爱,可他又怎会将如此显眼的坠子送给云逸让她亲身佩戴,不怕她被发现么?还是说……慎王本来就想让她发现什么。
正想着,一身少妇打扮的云逸来给南康请安。
“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了吧?他们若送你东西你自然都收着就是了,以后若真能得个一男半女,不会委屈了你。”
“是。”
云逸倒是乖巧,周周全全的行了礼便笑着立在一旁,银烛端过来的茶水也不敢喝,嘴里管银烛叫着姐姐,还说自己同他们是一样的人。
南康冷眼在一边瞧着,倒没有想到这个云逸竟看的这样明白,她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云逸,突然觉得很是不对。
这个姑娘自小是在裴府作为舞姬养大的,可礼仪却如此细密周全,行起礼来优雅而从容,且是标准的宫廷礼仪,这分明就是为了让这姑娘以后进宫才特意培养的。也就是说,裴筠明、甚至是慎王,一开始相中这个姑娘可能就是为了将她送进宫中,而不是慎王将她带在身边几年才舍弃的。
她望着云逸神似先后的双眸,心中冷笑。慎王怕就是看中了这双眸子吧,单凭这一点,就很有可能让皇帝对这个姑娘宠爱有加,何况这姑娘被教的知书达理,温柔体贴。
南康想起皇帝初见云逸的眼神,眯了眯眼,慎王的目的原来是皇帝么?不是恨她的么?
晚上周子桑照旧来她这里厮混,南康实在是接受不了周子桑如今无赖的样子,只好直接撵他。而周子桑则硬着脸皮就是不出卧房,没办法,南康提出在卧房中给周子桑再放一张床榻。
“唔,一张床榻么?那太好了,虽然我近日政事繁忙肩膀酸痛,但着实比跪在床边睡要好得多了,真是……太好了。”
周子桑一番话说的南康都觉得不好意思,银烛则跟着在一旁起哄:“床榻呢自然是可以放的,只是如今府里没有合适的尺寸,需要外面去做一张来,今儿晚……殿下您就将就一下吧。”
说罢还不等南康说话转身跑了,留南康在房中恨得牙痒痒。
“谢谢夫人。”周子桑喜不自禁的憨笑了两声,乐呵呵的去外面接了热水进来,放在南康身前,把毛巾搭在自己的腿上,伸手就去抬南康的双腿。
南康吓得要站起来,被周子桑摁回了椅子上,只好任由周子桑脱了她的鞋袜,将她的脚放进了水里。
“水温我已经试了,刚好,是老姜熬出来的水,我教他们不要把姜剃出去,你身子寒气重,若坚持用这个泡脚,时间久了必有改善。”
南康不自在的挪了挪脚,道:“我身子里的寒气也不是这生姜可以打的下来的,这么多年了,喝的汤药也不见少,哪个管用?还是别折腾了,你这样……我很不习惯,你赶紧起来吧,堂堂一朝丞相怎能为女子洗脚。”
“有何不惯?我是你夫君,为你洗脚是理所应当的,多洗几次就好了,别乱动。”周子桑拍拍她的脚,南康不由红了脸。
“对了,有件事情差点忘了同你说,明日平邑公主出嫁,内务府已经将诸事都安排妥当,可皇上似乎不太高兴,想要悄无声息的把公主嫁出去,然我想着,若是潦草的办了多少有损我大襄的国体,就还是按着礼制来,但到时候皇上恐怕不会送嫁。”
“皇上不送,那我去吧。”
“可以吗?我听闻你与平邑公主素来不甚亲近……”
南康低头看着仔细的给自己洗脚的男人,微微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者这都是我与她母妃的过节,其实与平邑并不相干。”
“怎的你以前与静穆贵妃……”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明日我同你去送嫁吧,身为女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好歹有个亲人在场。”
周子桑笑着点点头,伺候着南康洗漱完了,自己也快速的洗漱完毕,便同南康一起休息。而南康躺在床上,感觉到身边周子桑沉稳的呼吸,一时间竟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
第二日清晨在城门口,平邑的嫁妆虽比不上南康的十里红妆,但也还算丰厚。章绍站在不远处表情不明,南康拉着平邑道:“路是自己选的,以后要全靠自己了,若有难处就来找阿姐,阿姐总是在的。”
平邑听了泪如雨下,给南康拜了几拜,依依不舍得去了,而南康看着面无表情的章绍,一时竟不知平邑这一嫁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画屏看着不忍心,轻声道:“其实说起来九公主确实可怜得很,早年间那其实都是静穆贵妃的错……”
银烛听了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子债父偿自古有之,当年静穆贵妃做出那样的事,就该料到这些后果,要怨,只怨九公主不会投胎,偏偏有这么一位恶毒的母妃!”
“静穆贵妃当年到底如何……”
“到底如何?!若不是她那一推,我们殿下至于到如今都缠绵病榻……啊!”
银烛一时心直口快,不慎竟答了周子桑的问话,果然一旁的南康早已黑了一张脸:“再乱嚼舌根,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银烛吓得白了一张脸,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回城的马车哒哒作响,左右摇晃,南康皱着眉头坐在车中半晌不说话,周子桑问:“怎的一直眉头紧锁?出了什么问题?”
南康眉头锁的更紧:“你不觉得章绍的表情很奇怪么?当初平邑来找我,说是与章绍两情相悦,非君不嫁,我才答应的她,然而今日接亲,章绍却一直面无表情。若真是娶了心爱之人,怎会面无喜色?”
“对章绍来说,至交好友尸骨未寒,如今他却已经娶亲,面无喜色恐怕也是正常。”
“是么?我只怕是平邑一厢情愿,不要进了章家同我……”
周子桑知道南康是担心平邑和自己一样,一厢情愿的嫁出去,到最后受尽苦楚,于是安慰:“你们不一样。”
南康叹了口气:“是啊,好歹我身份算是贵重,别人自然不敢拿我怎样……可是平邑……算了,若真是不如意回来就是了,偌大的皇宫还怕养不起一个闲人么?”
而周子桑握着南康冰冷的双手,没有说话。
偌大的皇宫何止养得起一个闲人,恐怕在以前那些受尽冷露和委屈的日子里,南康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吧,他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只觉得一阵心疼。
二人回到周府,只见门口一辆明黄绸顶的马车停在一旁,南康心中一顿,想必是皇帝又来了。
拉着周子桑急急的走进去,果然见到花园内皇帝悠然的坐在石凳上边喝茶边同云逸聊天,而云逸似乎也很擅长曲意逢迎,不知说了什么,只说的皇上满脸喜色。
“皇上何时来的,竟没有事先打个招呼,怠慢之处,请皇上降罪。”
周子桑见南康望着云逸和皇帝微妙的眼神,不由得对眼前的舞姬上了心,刚才皇帝难以掩饰的欣喜表情让他也慢慢察觉,南康怕是不想让这个云逸成为后宫宠妃,所以才强行留下的吧。然而他不明白,就算云逸成为皇帝的宠妃又如何?后宫佳丽三千,根本不在乎多一个人,何况云逸若进了皇宫,也算是周府出去的人,对于南康而言,不是与皇帝修复关系的好机会么?
皇帝见南康和周子桑亲密的挽在一起的手臂,笑意更甚:“看来阿姐同姐夫的关系丝毫没有因为多了一位侍妾而受到影响,真教朕欣慰。本来朕想着今日平邑那丫头出嫁,朕虽说过不会送她,但多少我们是同父所出,不能做的太绝,本想来找阿姐一起去送一送,谁知来的时候阿姐已经去了,朕便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对了,阿姐哪里给姐夫找的这个,有趣得很。”
南康见皇帝兴趣满满,便笑道:“衮州刺史裴大人家的,皇帝若是觉得宫中无聊,大可择个日子再问问裴大人,依我看,这个裴大人在这方面也确实是个人才。”
“好主意,只是佳人难再得,朕怕……”
南康见皇帝又看向云逸,不由心中烧起一阵怒火,她教了他这么多年,第一课就是不能贪恋美色,可今日见了美人什么江山什么社稷,恐怕这时候皇帝早已抛诸脑后了。难道男人果然天性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