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岁月静好,我已归来,而你却永远离去。
对于许多人来讲,人生是这样的漫长。很多时候哪怕是十年或是五年,即便是回顾时觉得记忆已然斑驳凌乱,却依旧不会觉得有多么的久远。
而对于一个早已经走完了自己大半人生的女人来说,每一次的别离都像是永恒。
初秋的天气凉爽,风吹在人的身上带着丝丝的凉意,格外的舒适宜人。郊外的路旁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停下,走下来一名穿着棉质长裙的中年女人。
墨兰色的长裙,白色的棉纱巾,即便是白皙的面容上早已经爬上了丝丝岁月的痕迹,却依旧掩盖不了优雅庄重的气质。
“谢谢。”宋秋月关上车门前,不忘对出租车司机说到。
轻缓地转过身,看了眼石碑上刻着的“K城西郊墓园”的大字,宋秋月微微地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一座城市,即使是出生在这个地方,一旦你离开过长达三十多年之久,再回首时,最大的变化不是这座城市里新的建筑与马路,而是原本可以去家里拜访的人,只能去公墓悼念。
K城,算起来,她离开的真的是太久太久了。久到像是一生那样漫长,物是人非、今夕非昨都不足以来形容这一切的变化。
K城的一切都不复从前的模样了,而她的亲人甚至是相识的故人们,也都几乎都彻底断了联系。
回首算来,三十二年了。
三十二年前,她曾经那样决绝地离开这座城市,甚至是避免见到这座城市里的任何一个故人。而三十二年之后,当她再次回来,那些曾经不愿意看见的故人们,几乎都已经躺在了这座墓园之下。
逃避是宋秋月这一生中做的最多的事情,也是她最为遗憾的事情。因为逃避,她错过太多太多的人,也错过太多太多的事情。可是岁月蹉跎,当一个人真正走完半个多世纪的光阴的时候,再看这一切,也不过是人生当中的遗憾罢了。
人的一生,说到底不过就是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几个字。活得久了,见得多了,也就释然了。
从母亲的墓前离开之后,宋秋月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角,按照先前在登记处查到的地址,走向了另一处墓碑。
墓的主人显然生前是个有钱人,墓地的选址和面积都要比寻常的墓地要大一些。整体的样式在如今这样的公墓当中,也显得有些自己的特色。只不过墓碑上主人的照片,却依旧是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人青春正茂,清秀眉眼间有淡淡的笑意浮现,白面小生的模样和墓碑上曾经在商界鼎鼎有名的齐万云貌似有些不太符合。
可对于宋秋月来说,这就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叫做齐万云的男人。
他后来的有名后来的风光后来的一切的一切与她无关,而她认识的,只是那个还在风华岁月里,与她相识相知相爱,以及伤害了她的男人。
经年之后这个男人已经长眠地下,而她再次见他的时候,竟然是阔别了整整三十多年之后,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相见。
纵然是当年离开,就想着此生都不要再相见。终究没有想到,生死离别在岁月当中这样的不经一提,甚至都不曾在意过,便已经到来。
他已经离开整整四年了,而她才刚刚回到这个城市。
三十二年了,除了十五年前,因为自己的儿子离家出走到这里,她曾经来过一回,她从来都不曾来过了。
她对这座城市早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原始的那份感情,包括这个城市里的所有的人。从三十二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一切,也仅仅是因为当初这座墓碑下的主人给她的伤害。
所有的爱情在开始的时候都是值得回味的幸福,而在结束的时候都是一场内心无边的折磨与伤害。她与这个叫做齐万云的男人,不仅仅有过一个孩子,还曾经有过一份让她做出了改变自己一生的感情。
***
上课铃刚刚响起的时候,宋秋月习惯性地开始清点班级的人数。
虽然大学里的课程安排的自由了,有的选修的课程学生们甚至都可以不必过来上课,但是高数这样的必修课学生们还是要必需前来上课的。
况且他们这样的大一新生,刚刚告别苦读的高中时代,准时上课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可是,貌似有一个人还是例外。
必修课自然就是要求班级的每一个学生都要到课进行听课的科目,作为班长,在这样的课之前进行人数清点,也是她的责任。可是偏偏这样大家都以为应该准时上课的课程,却就是有某些人会经常逃课。
逃课,学习优秀行事良好的班长宋秋月,自然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齐万云。她看着点名册上的名字,一边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边动手在名字后面画了个显眼的“叉”。
起先的时候她还以一个班长的身份去关心一番,怕他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才不来听的课。可是后来有一次无意间听见他在任课的教授面前说的理直气壮,“我就是觉得这门课实在是太过枯燥,听与不听都是一样。”的话之后,对他每次的逃课便显得格外的反感。
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成绩好的人仿佛都有着格外的魅力,即便是很多时候他长得并不是十分的出众,但是成绩便是一个人的才华,总是像是带着格外的魅力让这一个人散发着格外的光芒。
因此对于齐万云这样将逃课可以说的理所当然的学生,作为班长的宋秋月自然是毫无好感的。
“哎班长!”突兀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吓了一跳,转过脸的同时看见人已经坐在了她旁边的空座上。齐万云从腋下抽出本崭新的高数课本朝桌上一扔,整个人却拉着凳子朝她跟前直凑,带着一脸的客气的笑意,“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儿?”
她本能地朝后让了让,带着一脸的不情愿与戒备看着他,“什么事?”
“我上次听教授讲,我们这个课啊学期末的时候不单是靠考试成绩,平时的考勤也算是一个部分。所以即便是我到时候考的成绩非常好,平时到课率少了,也有可能会挂科啊!”
所以她才会每天都要清单到课的人数啊!
“所以呢?”她保持着一个紧张而嫌弃的姿势,整个人与他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虽然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却也不想和这个逃课生多说些什么。
“所以麻烦你将名单上我名字后面的那些‘叉叉’,能不能给我去掉?”
一个逃课生竟然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宋秋月看着他的眼神朝着自己的点名册眉飞色舞表情丰富,伸手一把将点名册给抽了回来。
“凭什么?”她将点名册给收回自己的书本当中,“一个明明没有来上课的人,凭什么让我把你的逃课标记给去掉?告诉你,不可能!”
她说完将书本一合,朝旁边空着的位置上挪过去,以和他继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哎班长……”眼看着齐万云朝自己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索性将书摊开,指着已经走上讲台的教授低声喝道,“上课了,闭嘴!”
求人办事的齐万云果然乖乖闭了嘴。
教高数的教授五十开外,可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的缘故,早已经满头白发,看起来就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讲起课来也和一个老头子一般慢吞吞的,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这个是必修课,要不是因为自己一向是个优秀生,宋秋月自己,也是不太愿意听这样平淡而枯燥的课程的。
“班长……”身边的人伸手捅了捅她。她迅速看了一眼讲台,转过脸瞪了他一眼,“闭嘴!”
身边消停了一会。
“班长……”
“闭嘴!”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坐的位置处在他和墙壁当中,她已经让无可让。想要在课堂上躲开这个逃课生的纠缠,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被一个逃课生堵在课堂上纠缠,实在是一件让人无奈而苦恼的事情。她无奈地打开笔记,试图想要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听课上去。
“班……”
“闭嘴!”
可是身边坐着一个烦人的家伙,怎样能够安心将一门枯燥的课给听得下去。以至于他才刚刚开口,她就可以快速地用低沉而愤怒地声音来呵斥他。
一直凑着她试图让自己的点名册有所改动的人似乎十分苦恼,可是谁知道她更加苦恼。
在单纯的岁月里,这样的一个不遵守纪律还指望用自己的嬉皮笑脸就可以解决问题,然后还厚颜无耻地直言让她做出作弊行为的同学,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被一个不良少年给纠缠上了的节奏。
而这个不良少年此刻就坐在她的身边,以至于她想要躲开都不能够。
“班长!”
不等她转过头去重复一遍自己的呵斥,就看见他对着自己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另一只手将一个折成四方形的纸条给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