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好,只要你心里放下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其实我都不介意,比如说我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前女友的风车,比如我家里也许还能找到谁谁谁留下的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刻意去收藏的,都不要紧。”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看到张小好挺直脊梁,高高扬起手,将手中的项链和戒指往湖里扔去,他惊呼一声:“张小好,你干嘛?”
项链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很快投入了水里,而戒指,那小小的一枚早就消失在了空气中,都没见它掉入水中的样子,就这样没有了,湖面那么安静,仿佛什么东西都没有投入过,也是,回忆太小了,任什么都能吞噬掉它。
“张小好,你干嘛把它扔掉?”章立早俯着身,向水里张望,还能看到什么?什么都看不到,他有点错愕地对张小好说:“我从来没让你扔掉它!”
“那我应该拿它怎么办?给张小南还是给剩饭?还是将它继续藏在我的书桌里,等到我结婚的那一天再作为我的嫁妆跟我换个地方躲藏?”
章立早看着张小好,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的确,如果张小好一直将它像宝贝一样藏着,他的心里始终不是滋味,但是就这样扔掉了也不是他的本意,人生就这样纠结,他不想逼的张小好有一天后悔,想捧着东西缅怀一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
“小好,你这又是何苦?好像我是专制的暴君一样。”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跟你无关,好像心情立刻变得轻松了。”她仰起头笑着,还好章立早没有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依依不舍,事情都有两面性,如果站在伍班的角度看来,张小好算不算无情的?人,究竟是要带着过去生活,还是让过去只是成为过去?
看来要看怎么看了。
“张小好。”他喊她的名字,喊了一句,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张小好用这种举动表示了她对他们之间感情的忠诚度,太阳完全消失了,湖水因为太阳的消失而变成了深色,过不多久,天空的亮度没了之后,湖水还会变成黑色,其实海水湖水本身都是没有颜色的,他们的色彩取决于天空的颜色,泸沽湖的湖水为何湛蓝如同天空,那就是因为天空很蓝,它才会那么蓝。
就像有些人是依附某些人生存一样,菟丝花是依附大树生存一样,没有了那些让它们依附的东西,也是还能生存,却不是本来的那些面孔。
张小好依附着爱情生活,她的生命中是不能没有爱情的,只要能给她带来爱情的人,她都会用力去珍惜,所以,人是相对的,而爱,是绝对的。
他们离开了湖边,章立早还回头看了一眼,半开玩笑地问她:“你不会半夜过来跳进水里去捞吧?”
“如果我这样你会怎么样?”张小好反问他。
“我会丢给你一个游泳圈。”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
“不用,我应该做的。”
章立早赶在天色还有些亮光,将他炙热的吻奉献给张小好,俩人漂亮的侧影像剪贴画一样,嘴唇重叠,身体毫无缝隙的样子足以使已经悄然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含羞,她已然默默地见识过那么多的爱侣挥洒他们的热爱,却仍有些羞怯,看来不论多少光年,世界上的万物如何变化,不会变的是,太阳,月亮,地球,还有爱情。
仿佛像是被投入到冰水里,伍班突然感到一种刺骨的冰凉,他从睡梦中醒来,浑身竟是湿透的,他做了一个极为混沌的梦,好像被人推下万丈深渊,而深渊下就是冰冷的寒潭。但是这个寒潭中没有小龙女在等他,只有彻骨一般的冰冻。
他起床去洗手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浑身的水珠他只能解释为冷汗,他去冲凉,站在莲蓬头下面,水珠敲击着皮肤,竟感到了疼痛?他怎么了?为何会一阵一阵地心悸?
对着镜子擦头发的时候,他在他的眼角发现了细细的褶皱,他已经不年轻了,他应该学会接受新的生活,但是他只会在原来的回忆里原地踏步,这这个寂静的夜晚,他又一次地思念张小好。
她究竟是有什么魔力?让他这样无法忘怀?他打开张小好的微博,她晒出了她的的新戒指,两只手放在一起,那是情侣对戒,钻石非常闪亮,那两只手也纤细修长惹人艳羡。
曾经他和张小好也共享过一对情侣戒指,但是他们在一起戴了不到一天,张小好就逃回了成都,他们这对戒指只在伍班的手上发挥着它的作用,它像一个桎梏,禁锢住伍班对新生活的渴望。
他那么难以割舍过去,他总是对自己那么残忍,怎么办?
张小好给了他六个月的温暖,却带给他长达四年的寂寞,如果寂寞能转化为痛恨,痛恨能变成利箭,早将张小好刺穿,然而,伍班舍不得恨她,甚至也舍不得去想她,只有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偷偷地想起那个小女孩,趿着他的大拖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或者捧着一碗麦圈,看综艺节目的时候笑地洒的一地都是。
分开有那么多不可动摇的借口,再在一起也有更坚如磐石的理由。
他用大毛巾擦干头发,走到书房,给吴昕然上了一炷香,他笑着对她说:“我上次做了个梦,你对我说你的饮食过为单一,我就去佛香店看了看,竟然有不同味道的香烛,有苹果味的,还有香蕉味的,再东南亚一点的,还有榴莲味和芒果味,我估计你都喜欢所以都买了回来,每天换一种,你觉得怎么样?”
吴昕然微笑着表示认可,伍班伸出手去默默吴昕然的脸蛋,她没有温度,也给不了伍班温暖。
他太寂寞,沈渝结婚以后,他不需要再去她家的窗下沐浴她家的灯光了,她家里有一个人能陪伴着她,她既不孤独也不冷清,有一次,他们请他去他们的新家吃火锅,边江的两个室友也在,热热闹闹一大桌人,铜火锅里的火苗都蹿出来,映的奶白色的天花板都红彤彤的,沈渝戴着浅蓝色的发箍,穿着小碎花的围裙,忙着端边江切好的菜,她脸上幸福安逸的笑容像是另一个伍班完全陌生的人。
属于他和沈渝的那时候的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人气,家里也从不开火,没有煮过火锅,也没有飘过牛骨汤的香味,伍班站在客厅中问自己,究竟是他没有改变一个人的潜质还是那个人只是不会为他改变?还是他根本不具备将别人留在他的身边的才能?
边江的室友,都是刚毕业工作不久的大学生,对成功人士伍班很是崇拜,伍班除了接受并且感谢他们的膜拜,其他的和他们并没什么共同语言,其实还是年龄的问题,但是沈渝却不,他们聊着说着笑着,沈渝笑起来还有深深的酒窝,怎么伍班以前没有发现?
他已经融不进沈渝的生活圈子,偶尔晚上会打给她想和她聊一聊,总会听到边江在那边喊她:“沈渝,要不要喝酸奶?”或者,“是伍班吗,让他来吃饭啊,我们每天都开伙,他一个人就一起来吃嘛!”
于是沈渝就会盛情邀请他,其实他只是想和她说说话而已,这样一来,他不知道他还要说点什么,只能挂断了电话。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寂寞,哪怕生活安排的那么满,哪怕应酬吃饭喝酒唱歌到半夜,哪怕是通宵,他都感到一个人的寂寞。
香已经燃尽,天空也渐渐发白,夏天的早晨来的这样早,伍班又给吴昕然点上香,然后走出了书房。
开车上班的时候,陆庆打来了电话,最近他非常激进,天天打给伍班,请他吃饭喝酒,有一次喝多了非要拉着他去见识一下花花世界,他摇晃着身子,对伍班说:“那里的妹妹各个盘亮条正,伍总你那么有钱,天天做新郎都可以?”
在他的心里这就是做有钱人的好处,他的目标就是如此吗?伍班开车将他送回家,张小可在门口扶着陆庆的时候,非常不好意思,眼睛都因为羞耻而变红了,她头都不敢抬也不敢正视伍班,低着头说:“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他们一下子就生疏起来,因为这个叫陆庆的男人,他像一道分水岭,分开了张小可与伍班的世界,把他们分成了这种人和那种人,张小可一踏入陆庆的生活,就变成了和伍班截然不同的人。
伍班摇头说:“不要紧。”然后就匆匆道别,他知道陆庆想要什么,他想成为伍班那样的有钱人,但是有些人,根本不能有钱,所以他为了照顾张小可的面子很辛苦地在周旋着。
比如刚才又接到他的电话,伍班说:“我晚上有个饭局,真的来不了。”他说的也是真话,陆庆却在那头急的直跳脚:“我请了几个做外贸的朋友,他们都是从美国刚回来,过不了几天就走,伍总,能不能分点时间出来?”
伍班记得他说过那些从美国回来的朋友,好像也见过一两个,他们都是和陆庆差不多的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吃饱喝足之后就侃侃而谈,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伍班坐了三分钟,如坐针毡,所以这一次他断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