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
樱纤看着沬夏的样子,心里比身上的伤还要痛。慎行司的事儿她过后是知道得,可锦桃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沬夏,她以为锦桃能够坚强的活着……可这只是只是她以为,一个女子受了如此大的侮辱,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活下来呢。
“小主。”
“你闭嘴呀。锦桃没事,她没事。”
“那小主奴婢去找景小主来,她医术了得一定能救锦桃的。”樱纤的话说的违心,她明知道锦桃是不成了……
“对,你快去找景娆,快去。”樱纤拖着伤痛直奔储秀宫,因着落玉阁与储秀宫离得也是最近的所以她想起了景娆……
“奴婢是落玉阁的特来求见婕妤小主。”
“凭着你是哪的,小主现在忙着呢没空见你。”
樱纤忙跪在地上恳求门口的公公通传。本就伤痕累累的双膝跪在地上更觉痛的刺骨。
“奴婢樱纤求见庆婕妤。”樱纤见门口的太监着实没有通传的意思在门口放声喊着。”
“你不要命了,储秀宫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这……”
“谁呀。”绿萝披着风帽边朝门口走着便问道。
“不知哪个宫的奴婢不知死活来着吵闹。”
“奴婢樱纤,求见婕妤小主。”绿萝走进了一瞧边认出了樱纤忙上前扶她起来对着那太监说道;
“你才不知死活。”说罢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扶着樱纤朝内殿走去。乳母刚喂养过黎儿,一身明黄麒麟的小袄,粉雕玉琢的小人正拿着小鼓冲着景娆甜甜的笑着。
“姑姑怎么过来了?可是夏儿……”景娆见樱纤浑身是伤的过来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起身让乳母将黎儿抱下去。
“小主安好……是……是锦桃。”
“锦桃怎么了?”
“锦桃她……”
“有话你就说呀,别掖着藏着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前些日子奴婢与常公公,小波子,和锦桃被传到了慎行司。”
“这我知道,小波子被打断了腿,我要给他医治他却比夏儿还要执拗,说什么也不肯。”
“奴婢与小波子只是皮外伤,伤在筋骨上,可锦桃的伤,却伤在心里。玉贵嫔,为了逼迫锦桃招供找人凌辱了她,昨儿她跟奴婢回落玉阁还好好的。可今儿一早起来已经……已经自尽了。”
“什么?”景娆瞪大了眼睛,身子一个踉跄撞在一旁的椅子扶手上。
“小主。”绿萝想上前扶她却只见她摇摇头道;
“快去给我拿件披风,咱们去落玉阁。”
“诺。”
“绿萝,你去一趟翊坤宫,把事情告诉贵妃。”
说罢便提着披风搭在肩上跟着樱纤一路小跑的奔到落玉阁。可在门外却只见着沬夏坐在冰冷的砖石上,怀了抱着面色如纸的锦桃。
“娆儿,你来了,快瞧瞧锦桃,这丫头跟我玩笑呢。”
“夏儿……”景娆上前伸手扶她,她却死死的抱着锦桃不肯起来,景娆心里便清楚,锦桃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沬夏心里是清楚的,只是她不想接受。
“樱纤你去找找锦桃可留下什么书信了么?”
“哎……”
“夏儿你先起来,地上凉,你受得了,锦桃也受不了呀。”
“对,快咱们抱她起来。”
“……”二人对事一眼谁也没有动弹。
“小主,您快看,这是不是锦桃的笔记。”樱纤在沬夏的枕旁找到一卷破布本没有当回事,可打开一看竟全是木炭的灰书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躺在青麻碎布上。
沬夏一把夺过来才看了一行眼泪有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郡主,奴婢此生大幸便是入王府与郡主相识,从入宫以来周遭人事多有变故,可奴婢对郡主的心却从未变过,只是奴婢残败之身无颜在侍奉郡主,望郡主珍重自身。还请郡主替奴婢谢过将大统领心意,奴婢注定是要是要辜负他了……”
“你起来,你说过的,我在哪,你就在哪,我现在就在这儿,你起来。”
“苏沬夏。”
陆蝶音瞧着她颓然的样子,哭的凄惨可心里却生气已故恨意,恨她不争气……
“你哭,你哭她就能活过来么?你哭常公公就能还阳么?你再这哭小波子的腿就不瘸了?”陆蝶音一把将沬夏从地上提起来,因着她从来没有对沬夏这么凶过,一旁的景娆、樱纤与绿萝都惊得不敢说话。
沬夏也是愣愣的,她只以为锦桃死了,却不想还有这么人受了这么多的苦……
“你自己看看。”陆蝶音说着将樱纤的衣袖挽起,一条条血口子绽开的皮肉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以为锦桃死了你伤心?你可想过他们?哪一个不是为了你受尽了屈辱?”
“樱纤……”
“小主,奴婢没事。”
“姐姐可见着将大统领了?”景娆看了一眼锦桃的尸体心下不忍又转过头去。
“陵王兄妹入宫,皇贵妃与皇上都陪着呢,将局在御驾前伺候着呢。”
“现在天儿还冷着,不如先把锦桃……安顿好,等入夜了也能让将局在见她一面。”
“见了有什么用。”
“音姐姐可知道两情缱绻却生死分离的苦?死生不复相见难道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么?”沬夏红着眼睛看着陆蝶音。
“随你。但是你记住,苏沬夏你若能为了你身边的人从这落玉阁走出去便罢了,若是不能,日后你也没有我这个姐姐。”说罢陆蝶音便转身而去。景娆扶着她解释默默不语,安顿好锦桃便静静的坐在外殿气氛沉闷极了。
“景娆,我额头上的疤痕你可有法子?”
“你是说祛除这疤痕?”景娆一愣,转念心里又不禁一喜,当日她要给她用药她却说什么也不肯,近日如此问她便是转还了心思……
“不是……你可知道大唐的上官婉儿。”
“那个武则天身边的女官?”景娆读书不多,自不通晓历史往事,可上官婉儿她也是听说过的,因为那个遗弃她与景河兄妹的父亲便姓上官……
“正是,上官婉儿受了武皇一剑额头留有剑痕,如我今日一般。”
“你的意思是,效仿上官婉儿,在额间留下朱砂印记。”
“恩……”沬夏点点头,目光有暗淡了几分。
“在落玉阁这些日子,我早已不是当初的苏沬夏,就算如今容颜依旧,可心境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与其这样,不如也给自己换个样子。”景娆没有说什么,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我明日边去准备。……你节哀,音姐姐说的没错,你若在这样沉在自己的悲痛之中,那锦桃便是白死了。”苏沬夏的手紧紧的攥着,发出骨骼摩擦的咯咯响声。
“不会,锦桃绝不会白死,我一定要让她千百倍偿还……”景娆不仅打了个寒颤,她认识她这么久,从没有见过她这般仇恨的眼神……也许徐瑾瑜的赶尽杀绝正是拨了她的逆鳞,伤到了她的要害,而这也不过只有两种极端的境遇,若是她一蹶不振便成了别人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任凭贵妃或是自己谁也救不了她,索性她是走上了第二条路,那便也是她唯一的出路……
“无需明日,安顿好锦桃,你便开始吧。”
“那……那将局那边你打算怎么说呢?”
“锦桃失了清白受不住屈辱自尽,我又能如何告诉他?告诉他他心爱的女子被人凌辱后自尽了?这是怎样的打击?”
“可你如果不说,我怕到头来他会误会你,伤了你们多年的情宜。”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一直盼着能看到锦桃穿着嫁衣嫁给她心仪的男子,可终究是看不到那日了……”二人沉默了一会,沬夏便在院子里最东面的梨树下将锦桃安葬了,因着沬夏也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锦桃陪葬的便是她出嫁会母亲留给她的玉镯与一对她本要陪嫁给锦桃的鸳鸯金钗……
“我不会让你一直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睡在这,锦桃,我一定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一个一个下去给你磕头请罪……锦桃,你的沉冤昭雪,我一定让他娶你……其实,他一定会娶你的……”
入夜后景娆安顿好黎儿与宫里的事儿便赶了过来,在沬夏额间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便一针一阵的用朱砂小心翼翼的刺着……过了两个时辰方才结束,沬夏的额头早已红肿不堪,眼睛里的泪水却隐忍着一滴未落。
“是有些痛的,你忍一会便好了。”
“还有什么痛能比得上心里的痛?”
“再疼总会过去的,多深的伤也总会结疤。”景娆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又嘱咐了樱纤一些饮食上的忌讳……回头之间她楞楞的坐着。
“夏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恩?”
“是丧钟?”樱纤皱了皱眉眉头,丧钟,宫里莫非又出了什么事儿?
“是太后?”
“不是,这丧钟只有十七下,是后宫嫔妃……”景娆下意识的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沬夏。
“皇后丧钟二十一声,皇贵妃丧钟十九声……十七声是夫人……是陈曦。”沬夏的神色静极了,她对陈曦的“死”早有了准备,除了嘴角那抹祝福的微笑,她也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表情来诠释此刻的心情。
“她终于去了。”景娆一丝震惊过后便是如沬夏一般的沉静,樱纤觉得气氛怪异,可陈曦病了多年,一只缠绵病榻,用一句终于去了也实在是合情合景……
“小主,皇贵妃命各宫小主即刻前去雨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