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中人鸦雀无声。除了来往的宫女细密的脚步便是窗外渐渐刮起的风声。卷起纷纷白雪,仿佛也在哀嚎一般!
徐瑾瑜握着绣着大朵牡丹的影纱帕子轻恃着眼角格外哀戚道:‘皇上,宋昭仪当真可怜,小小年纪受了这么大的罪。皇上可要替她做主呀。谋害皇嗣这样的大罪,断不可轻纵了。
“皇上圣明自会查明真相。贤妃放心便是。陆蝶音话音刚落沬夏便跪拜在地
素袄上的桃花朵朵像极了此时窗外开在雪下的红梅。
“臣妾罪该万死。未能尽皇后之责和睦六宫,连昭仪有孕都浑然不知。请皇上责罚。
“朕也不知道又如何能怪你呢?起来吧。”
“皇后若说无辜那昨日皇后身在何处?可有何人作证呢?”徐瑾瑜目光掠过满满的挑衅之意。
“皇上,那昭仪妹妹腹中的孩子就白白没了么?姚婉仪的孩子没了!现在昭仪妹妹还在屋内躺着!流了那么多的血。若不察明真相岂不要人人自危。”
“是呀皇上,贤妃娘娘与皇后同有治后宫之责,娘娘这般急着捉出凶手也是为了给后宫一个交代啊。”顾倾颜欠着身子柔柔弱弱的说道。
“这件事交给皇后处理怕有人不服,若是交给贤妃也难免不会有人嚼舌根。”皇帝瞧了一眼立人。
“启禀皇上,此事在内宫发生,不便由外臣介入,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避嫌又不便主理此事,奴才到有一人选。”
“说。”
“将局,将大统领,内宫之中将大统领也有看守职责。”
“准。”
“皇上,这。”瑾瑜皱着眉头看着皇帝。见皇帝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只得悻悻。
“皇后起来吧。”
“皇帝就这样打算轻纵了么?那是你的孩儿,哀家的皇孙,还有陪了哀家数年之久度过先帝驾崩哀思的小玉球。皇帝就这样就相信皇后?”太后中气十足,怒气冲冲的由知琴搀扶着匆匆而来。
“皇上就这样让皇后回去?”
“母后万安。”沬夏静静地跪在地上。
“哀家不安。”太后龙头拐杖伫立于地,漆黑的狐皮大氅挂着星星散散的雪花,仿佛黑夜中散落的星辰。太后逼视着皇帝的双眼。
“昭仪之子已丧,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儿臣便将皇后问罪岂非告诉告诉天下朕的皇后无德,朕的后宫不睦?且事情尚未有明确,朕又治皇后何罪呢?”皇上躬着身子,晓已利害。
“哼,那便将皇后禁足坤宁宫。直到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为止。”
渐厚的一层积雪迎着阳光十分刺眼晃着人不由得收起目光。一阵清风呼过,压在翠竹松柏之上的积雪纷纷而落。
“好,就按母后的意思。皇后禁足坤宁宫无召不得擅出。一干人等不准出入坤宁宫。”宏启声音冰冷。话音才落陆蝶音想上前求情却被一双手死死拉住。回头瞧去不是别人正式景娆对她凝眉摇头。
“若是有人违令抗旨呢?”徐韵目光投向陆蝶音。厉声道。
“若有人违令进出,仗责二十。”
皇上目光厉寒,声音似是在幽冷的千层玄冰中缓缓渗出。
“皇上,这有臣妾等在此照应,皇上还是与太后先行回去歇息吧。”上官潇潇上前柔声道。
燕宏启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句便随着太后离开了。立人紧随其后,皱着眉头瞧了一眼樱纤,轻轻扬了扬下巴。樱纤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帕子。面色凝重的扶起沬夏道;
“娘娘还是先回宫吧,这冰天雪地的。您这只穿了件薄袄别动坏身子。皇上既然交给将大统领去办必然会水落石出的。”
“由不得皇后想还是不想,这事情没清楚之前皇后可是不得擅出坤宁宫半步的。皇上口谕太后懿旨众姐妹想必也听的清清楚楚吧。”徐瑾瑜吊着的嘴角白了众人一眼,自始至终都未曾进内殿敲过一眼宋挚念。
随着皇上与太后都离开,沬夏由樱纤扶着回了坤宁宫。众人也皆渐渐散去。
“皇上竟然这般无情,还指望他能替夏儿做主,怎想着竟然就这样就应了太后。”
“皇上这么做才是对娘娘最大的保护。”景娆看着沬夏与樱纤被带走的背影无奈道。
“保护什么?大元开朝以来哪有一个皇后被禁足的?哪还顾及过夏儿的颜面。”陆蝶音一脚踢向一旁的雪堆,不曾想却踢到雪下的石头。只觉得脚尖生疼,眼中本就续着的泪夺眶而出。
“娘娘,颜面怎有性命来得重要。皇后娘娘在坤宁宫,无人可以进出,自然没有人可以栽赃陷害她。若是不放心,你我大可日日在坤宁宫墙外于她说上几句。”
“皇上、、、”
“皇上说的是不准进出,又没说不准在坤宁宫门外徘徊?”景娆嫣然一笑。眯着双眸。
更漏一声一声垂下,红烛摇曳,把沬夏的身影拉得修长。沬夏倚在窗下。冬夜的星空格外疏朗宁静。寒星带着冰璨般的光芒,遥迢星河,一切仿佛唾手可得。
“他终究还是不信我。不肯信我。”
“娘娘,皇上也有皇上的无奈。若皇上太过相信娘娘便是陷娘娘于众矢之的的困境之中。”
“本宫从未想过害任何人,更不会害她们的孩子,我甚至不知宋昭仪是何时有孕的。”
“娘娘窗边寒气重,还是去榻上歇息吧,奴婢都给您铺好了。放了个汤婆子暖和着呢。”锦桃虽还未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沬夏与樱纤皆面色凝重,禁军又不合规矩的把守在坤宁宫门外。便想到是有些事情且不是小事。所以对这沬夏格外的小心翼翼。
“是呀娘娘,一会奴婢在叫小波子给您打些热水,泡泡脚睡的安稳些。”
“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想安静一会。”沬夏目光幽寒,双眸平静的有些骇人。
樱纤与锦桃对视一眼,只能摇摇头转身离去,刚撩起潇湘帘子便与小波子撞个满怀。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娘娘心里不痛快。你去多烧些热水,一会给娘娘泡泡脚祛祛寒气。”
“娘娘心里的寒气多少热水能泡的出去?平日里娘娘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会、、、”
“这不要脑袋的话你也能说。你师傅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怎的连他一半的沉稳都没学去。”樱纤白了小波子一眼放下帘子。皑皑白雪应得恍如白昼。眼到之处却更显凄凉。将局虽吩咐了二人把守宫门却也不甚严厉,坤宁宫的大门依然是大敞四开的。而永和宫的哀泣声悠远而来。
“小主,夜深了早些睡吧。”
樁儿抖了抖云丝蚕被。姚媚雪却在烛下左一遍又一遍的抄着金刚经。
“小主仔细伤了眼睛。”
“今夜怕是许多人都睡不着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怕事不能睡了。”樁儿挑了挑烛芯,烛火跳了跳又燃的更旺了。
“终究是我害了她。抄写经文我心里也好过些。”
“小主小产在绛雪阁半月未出,日日为了还未谋面的皇子抄经诵佛。竟过的糊涂了。”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樁儿自然成熟稳重了不少。这也是姚媚雪颇为欣慰的。
“你听外面是不是永和宫传来的哭声。”
“那是风声。外头下雪了。”
寒风凛冽,挂过翠竹枝叶如刀刮一般的哀嚎。宋挚念醒了便哀泣,直到哭的筋疲力尽昏睡过去。醒了便又放声大哭。顾倾颜与上官潇潇在身旁陪着她,瞧她哀戚的样子也不由得落泪。可这孩子就算保住直到生产又如何能容得下呢?一个妃子彤史上已有数月没有侍寝,而月信却从未迟过,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念姐姐仔细着哭坏了身子,落下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是呀,姐姐年轻圣宠优渥,产下皇子是迟早的事儿。”
宋挚念别过脸眼泪簌簌的落下,一双凤眸红肿不堪,面容更是憔悴,那还有昔日九嫔之首的风采。不施粉黛的面容也只有额间那一点朱砂痔还有一丝血色。
“两位小主喝一碗参汤都去歇息吧。都跟着陪了一天了,这会夜深怕事在熬着也要病了呢。”华羽端着三碗参汤搁到桌子上,转身道。
“姐姐这总不能只有你一人照看。无妨。”
“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宋挚念推开身边的顾倾颜脖子上的青筋分明。吵着要见皇帝。
“这会皇上早就睡了。”
“是呀姐姐,姚婉仪小产皇上都未曾去瞧过,今儿竟在永和宫待了小一日呢。”上官潇潇扶起跌倒在一旁的顾倾颜皱皱眉头沉声道。
“皇上怎么不来陪臣妾,臣妾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我怀了咱们的孩子。”
宋挚念目光空洞的看向殿门。厚重的帘子隔挡着门外的风雪。却隔不住从心底透出来的寒凉。
华羽瞧这宋挚年这般痛苦癫狂忙上前抱住她的身子。
“二位小主回吧这有奴婢就是了,昭仪伤心过度有些说胡话二位小主在这也只是跟着伤心罢了。”顾倾颜被她一推手臂磕在地上也是生疼,见华羽这样说也未推脱。便带着绿萝回了储秀宫。上官潇潇本想着储秀宫偏远叫顾倾颜去延禧宫稍作歇息,却也被拒绝了。
“这冰天雪地的,上官小主既然有心请小主前去小憩小主何故还要受这罪非要回储秀宫呢?”
顾倾颜横了绿萝一眼。
“她无非是想像我显摆一下她延禧宫位置好离着皇上近些罢了。”
“呸,储秀宫钟灵毓秀,也是富丽堂皇的好地方,什么远呀近呀的,也从未耽误皇上来瞧小主。这心里有就算远到天边也是巴巴的赶过去。若心里没有离得在近些也不过是招人厌烦罢了。”绿萝呸了一口道。顾倾颜看色稍稍缓和,叹了口气。
“家父弹劾了瑾贤妃的父亲,皇上未加责罚,却也不想父亲因此不再进言所以进了我的位分。可终究我还是人微言轻。”
“小主也要找个依靠才是。”
“依着贤妃的个性,必然是不会给我好果子吃的。本想着宋昭仪位分尊贵,颇得皇上宠爱,封个妃,或是位列四妃是迟早的,贵妃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偏偏这么受不起打击,没个孩子整个人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我都不想再瞧一眼,更何况是皇上。”
“那还有皇后娘娘呢?虽然贤妃有太后可皇后娘娘也有太皇太后。身后还有富可敌国的璟王爷。”
“那又如何,天下之财莫不是皇家的,能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才算是能在皇上面前得些脸面。”
“小主可别忘了苏家还有一个大将军呢?那可是跟着皇上平了韶关的功臣,且小主今儿也是替皇后娘娘说了话的。”绿萝盈盈地笑着。
顾倾颜紧了紧鹅青色的披风。看着远处细腻无痕的皑皑白雪。迈着芊芊玉足果断的踩下去,留下清晰的印记格外醒目。
翌日晌午樱芊见沬夏还未喊她便悄悄的进去瞧瞧,沬夏和衣靠在窗边小榻上脸色苍白,脸上干枯的泪痕清晰可见。樱芊虽是心痛可终究不知如何宽慰。
“主子还没起么?”常福低声问着。恭敬的垂着脑袋,若是换作小波子定会探头探脑的瞧瞧。
“没呢,也不知昨夜什么时辰才睡的。且在睡会吧。这禁了足醒着也不如睡着。左不过没什么事儿。”
“外头雪停了反倒冷了起来。娘娘本就畏寒,在屋里歇着也好。”常福叹了口气又道;
“一会在叫小波子去领些炭回来。”
“也是心本就寒了,身若在寒那这慢慢长冬可就真没发过了。”
“内务府本来说今早给送娘娘的冬衣,可这会都晌午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一会叫小波子去瞧瞧吧。一并带回来就是了。”常福终是老练,宫里的拜高踩低他见得多了。
“就算拜高踩低,可娘娘还是皇后呀。这启子奴才不要脑袋了么?”秀梨身着橘红色小袄,鬓上的藏银璎珞垂直肩头。
“小姑奶奶,你小点声。娘娘心里还不够烦么?娘娘的早膳呢?还在温着么?”
“锦桃看着呢?给娘娘煮了些东阿阿胶。补补气血。”
“嗯。上次皇上赏赐的给了姚小主一些,剩的也不太多了。”
樱芊瞧了一眼宫门口的守卫。
“年关快到了,也不知道将大统领什么时候能查明真相,咱们没事的时候就缝缝香囊,若到了守岁还是禁足的话,咱们也能陪娘娘抓抓福袋。”
“知道了。樱姑姑心里眼里都是咱们娘娘。”绣梨巧笑着。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
橘红色的短袄应在雪中,更觉得明艳惹人怜爱。就像是开在枝头的杜鹃花儿。
“婉仪小主请吧。”
“劳烦公公,跟娘娘说上一声,小主小产尚未足月外头又那么冷,请安的事儿可否、、、”樁儿靠近李海一步,递上鼓鼓的兰花钱袋,娇声娇气的求着他。
李海望着姚媚雪,接过钱袋,渡步道他面前。
眯着眼睛打量着姚媚雪玲珑又致的身姿。半晌在樁儿声声咳嗽中方才收敛目光道;
“小主还请移驾吧,六宫之中除了尚在禁足的皇后娘娘那可是都在承乾宫聆听咱们娘娘教诲呢?娘娘说了,小主的身子小主自己知道,来是不来还得情小主自己斟酌。”
“要不小主也去跟皇上求道旨意在这绛雪阁在呆些时日?”李海目光深邃。透着三分狡诈。
“公公费心了。劳烦公公回禀娘娘,我稍后就到。”
“哎,娘娘就说,小主是最看得清,看得开的人。”说罢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取出里头的银子,放在腰间,将绣着兰花的钱袋轻飘飘的扔在一边落在脚下。迈着步子重重的踩了过去。
姚媚雪捉住樁儿的手臂。
“死太监,每根的东西,见钱眼开狗奴才呸。”樁儿站在门口唾骂。
“他是每根的东西,腰上除了别这他的脑袋,也就能别些银子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反正也是闲着,呆的够久了。咱们且去瞧瞧。”
“小主不换件衣裳么?”
“给我取件斗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