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芙拉着沬夏一路走到寭心渟,因着入了秋亭子四角都坠了薄纱,正午时可遮阳光,到了下午也好挡些风寒,免得水气重伤了身子。如今到了傍晚透过纱帘看漫天红霞也是一番情趣,只可惜池子里的莲花都开败了。美只美在这看见得天空,比哪一宫的都要大。
“沬夏,她就这样口无遮拦且性子傲慢,你别往心里去。”沬夏握着宏芙的手,
“没什么,我只是懒着说话罢了,性子在伶俐也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伤神费心,不值得。”沬夏轻轻摇头道。
“也就你看得开,这宫里她也不算主子,也不算奴才,说得好听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算是客人,看见她整天缠着二哥和五哥就心烦。”宏芙一屁股坐在石椅上气的鼓鼓的,宏夙他们才慢悠悠的走过来。见宏芙鼓着个小脸笑道。
“要不五哥吩咐些茶点瓜果过来,你们姐妹在这赏日落可好?”宏夙靠在廊柱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沬夏说道。也不去看一旁的徐瑾瑜,宏启负手而立,喊来了远处的立人,吩咐着取些点心茶饮,徐瑾瑜娇柔的叫住立人,
“立公公,在拿坛子桂花酒去。”立人有些为难的看着宏启。宏启挥手这才下去。
“绣梨,你且回慈宁宫吧,跟太后禀报一声我在这,稍晚些回去。”绣梨虽有些不情愿可终究是诺诺的应下来了。
“你不必这样仔细着,皇祖母这个时辰差不多用晚膳了。一会父皇请过安就要就寝了,没空理你。”宏芙俏皮的眨着眼睛。不一会立人身后便跟着数位宫女,手中提着食盒,他自己手上抱着个大酒坛。兴冲冲的跟了过来。
待食盒打开众人心中一阵疑惑。
风仙蜜果,玫瑰百酥,荔枝糕,桂花糕、、、数十样点心精致极了。
“这不都是姑母爱吃的么?”瑾瑜眨着眼睛。
“瑾瑜姑娘好眼力,才刚去御膳房碰巧皇后娘娘身边的知琴来取糕点,御膳房做还的些时候,她就启禀了娘娘先把这些拿来。”立人放下酒坛躬着身子回道。
“母后的意思?”宏启问着见立人点头便挥手道。
“无本宫吩咐不得打扰。”
“诺”众人齐声应着便齐齐退下。
宏芙活动着手臂笑着拦住了宏启的筷子。
“二哥,这良辰美景,只是吃吃喝喝岂不是没意思。”
“那你这鬼丫头有什么鬼主意呢?”宏夙甩开长袍坐在宏启身旁。
“我们对诗词,不管是自己有感而发的,还是古圣先贤。我说上句你对下句。对不上来的罚酒一杯。”
“好呀,我早就听闻苏家女儿各各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尤其是沬夏妹妹。”宏夙看着沬夏道。
“只是沬夏才疏学浅,如有献丑的地方还望见谅。”沬夏幽幽道。说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有底气。她的启蒙老师是一品大学士傅落慈。这位是出了名的倔脾气,连太子都不曾教过。肯做她的老师只因为沬夏六岁那年在荷清楼上为那弹琴女子写的一首词。
“二哥觉得呢?”宏芙拍着宏启肩膀问道。
“好。听你的。”众人定下只有徐瑾瑜面如菜色。徐家是将门之家,对徐瑾瑜从不约束。她对诗词歌赋也从不感兴趣。这样一来夹在中间也是自讨没趣,只是她来就是为了跟宏启在一起,这种感情很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愿意跟着宏启,可宏启是太子没有那么多功夫陪着她。
“那我先来,海燕双来归画栋,帘影无风,花影频移动。半醉腾腾春睡重,绿鬟堆枕香云拥。”宏芙斟满了一杯酒柔柔吟道。
“翠被双盘金缕风,忆得前春,有个人共。花里黄莺时一弄,日斜惊起相思梦。”沬夏娇柔笑着,念着下句。
“你们女儿家就兴这婉约之词。皇兄可真不知从何对起。”宏启宏夙双双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那就请二哥先来啦。”宏芙有些洋洋得意。
“好,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宏夙目光炯炯,忙接道,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徐瑾瑜气的脸色通红。一句话也插不上。宏芙对这诗词只是耳熟也并不全通,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对着沬夏摇摇头。
“乱时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沬夏悠然对着,这是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哥哥喜欢苏轼的词所以她也没少念。宏启眼中多了一抹赞赏,宏夙却多了一丝爱慕。看着宏芙一饮而尽辣的吐着舌头,众人大笑。徐瑾瑜也自满了一杯,一口喝下。撒娇道。
“太子哥哥,瑾瑜不通诗词,实在扫兴了。”
“那你就快回去吧,现在晚了想必呀你也是住在母后宫里还不快回去陪她。”宏芙脸颊两侧满满聚出两朵红晕。调笑道。
“不过妹妹善舞,不如瑾瑜同苏姑娘,一舞助兴可好?这酒呀喝的也有意思些。”徐瑾瑜当然没有回去的想法。
“沬夏觉得呢?”宏启抬起眼眸盯着沬夏。
“回太子的话,我没有异议。”沬夏淡起朱唇。她不会回绝,因为回绝无疑是得罪了徐瑾瑜。
“这黑灯瞎火的跳什么呀。”宏芙有些不悦,她一项如此,瞧不惯的人,看不惯的事她从来不会礼让。徐瑾瑜刁蛮任性,早就自诩太子妃名位,在后宫也像主子一班,人人让她两分,只有宏芙从来不买她的帐。
“掌灯”宏启喊了一声,中气十足。宏夙没有言语眯着眼睛,他比谁都想看沬夏跳舞,这个女子用一支脱离世俗的舞捉住了他的心。
徐瑾瑜朝沬夏哼笑着。凑在她耳边。
“听说沬夏郡主最善古舞,舞姿清理丽脱俗,可不知宫廷之舞能跳否?”
“徐姑娘请说。”沬夏有些小心思,她也明白徐瑾瑜的心意,不如成全她。自己也博一次,会不会因为今日改变苏太后为她安排的一生。
“呵呵,好,沬夏姑娘可知长安歌?”
“汉朝宫廷舞。”沬夏话音刚落,徐瑾瑜便提着裙角翩翩起舞,惠心亭的长廊不算宽敞,且栏杆低矮,勉强两个人并排起舞。瑾瑜脸颊上绽放着如花般笑颜,含情脉脉的看着宏启。而宏启除了与宏夙对饮之外目光也一样落在了苏沬夏的身上。徐瑾瑜回转两圈靠近沬夏在她耳边低语道;
“苏姑娘可会踩水?”沬夏被问的一时愣住。瑾瑜慢慢逼近她只是下腰闪躲,可待瑾瑜转回她身边时腰身低处,眼看着就要折下莲花池,沬夏忙身手拉住徐瑾瑜的手,她只是诡异的一笑,没有借力弹回来而是狠狠拉着沬夏的手,一把将她一同拉下了水。
沬夏不会踩水,落水的那一刻,她怕极了,用力的拍着水,想呼救却是呛了一大口水。莲花池水多深她也不知道,可根茎之处无疑全是淤泥,若是陷入便无处可逃。
还在品酒的两个人听到扑通一声见两人落水也是惊呆了,燕宏启怒吼着立人叫士卫,宏芙也惊的不轻大喊着。
“沬夏别怕。”顺势就要往下跳,宏夙拦住他脱下外袍塞在他怀里就跳下莲花池里。
他努力的寻找着那抹娇柔的身影而他看见的却是徐瑾瑜,他挣扎了,他知道落水绝对不是意外,她只饮了一杯酒,不至于。而沬夏没有饮酒,清醒的很。
宏夙顺势向上推了徐瑾瑜一把,他想着岸上的宏启一定会拉她上岸,便再次潜入水下,等他找到沬夏的时候沬夏已经昏迷了。他心疼的拦住她的腰身向上游着见她毫无反应,便慌了神。轻轻伏在她唇上渡气给她,宏夙看着沬夏的脸庞,见她微微皱起眉头才放心的拥着她浮上水面。秋日里的水很凉,尤其是夜晚的水,会踩水的人下去了也难免不会腿脚抽筋,何况不会水的弱女子,宏夙愤愤的看着一旁满身湿漉漉的徐瑾瑜气的发抖。宏芙忙拿着外袍披在宏夙身上,却被他一把扯下来裹着沬夏。
“五哥,你这样会着凉的。”宏芙虽然心疼沬夏,可毕竟数面之缘当然比不上他的哥哥重要。
“怎么回事。”宏启负手而立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徐瑾瑜冷冷问道。
“我们跳舞跳的好好的,沬夏一转身便推了我一把,我眼看着身子不稳想抓她的手借力上来,却没想都掉进水里了。”徐瑾瑜委屈的流着眼泪。立人率领数位士卫也刚刚赶到,看着场景都不敢上前。
“沬夏昏迷不醒,你自然怎么说都有理了。”宏芙狠狠白了她一眼。
“这离芙儿的寝宫最近,又都是女子更为方便,先去芙儿宫里,立人你快去宣太医。”说罢宏夙一把横抱起沬夏快步向着芙霞殿走去,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中自是气郁难舒。
“主子,瑾瑜姑娘这样也不是办法,连件衣裳也不披着点,若是染了风寒娘娘怕是会怪罪呀。”立人快步走到宏启身旁小声嘀咕着。宏启这才停了脚步,面无表情的脱了外袍搭在徐瑾瑜身上,徐瑾瑜拉着衣角低头浅笑着。
到了芙霞殿宏夙也未开口,轻轻的将沬夏放置在床榻上。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不多时两位年长的张海、刘勤两位太医便在殿中,还未行跪拜大礼就被宏夙过去为沬夏诊脉。刘太医一番诊看,长吁了一口气道。
“回五皇子的话,这位姑娘并无大碍。”
“无碍怎么还不醒?”宏夙极力控制着情绪缓缓道。
“老臣不知这娘素日身体如何,也不好妄下诊断,只是眼下看来姑娘受了惊吓,昏睡不醒的原因还是受了风寒。老臣这就开副退热的药。在煎服安神的药,姑娘服下睡一觉也就无碍了。”刘勤恭敬的跪地回道。这姑娘他虽不认识,可有一点是他清楚的,宫里能宣太医诊治的绝不是一般人。况且现在还是躺在永安公主的床榻上。
“那就好,劳烦太医了。”一旁的张海也为徐瑾瑜诊了脉比苏沬夏病情轻缓些只是染了风寒。一并开了药宏芙吩咐宫女兰芯跟着去煎。立人搬了把椅子给宏启,宏夙坐在床榻边上,殿上静极了。
“只是,只是。”刘勤还在支支吾吾的,宏夙有些动怒。眼睛通红的瞪着他。
“到底怎样。”
“臣是想说,这位姑娘已经感染风寒,湿气这样重的衣裳还是换了为好。”宏夙扶着额头自责道;
“我怎么这样粗心。”说罢急着掀起被角,宏芙忙拦住他的手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
“五哥,男女可授受不亲啊,再说换衣裳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啊?”宏夙的脸瞬间通红。
沬夏不时会咳嗽几声,却从未睁过眼睛。
“五爷,五爷,贵妃娘娘要您即刻过去一趟景仁宫。有要事相商。”来人正是宏夙的近身太监,小年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想必跑得不慢。
“现在?”宏夙看了一眼沬夏,犹豫了一下问道。
“诺,娘娘说务必请您马上去一趟。”小年子头垂的低低的。气喘吁吁的回道。
“五哥这有我呢,二哥也在,有什么事儿我在差人同知你。一会也好给她换件衣裳。”宏芙推了宏夙一把,宏芙敢爱敢恨在宫中从未奉承在意过谁,只有玉贵妃的话她言听计从。
“那好,二哥,麻烦你了,沬夏怎么说也是皇祖母的客人若真是出了事儿咱们也没法交代。更没法跟璟王交代。”见宏启点头宏夙才疾步朝景仁宫走去。
“娘娘,您别生气,五皇子还不是年轻气盛么,英雄救美的事儿哪个皇子不演几出,人没事就是万幸啦。”灵芝给玉贵妃揉着肩膀,细声劝道。
“都说本宫生气,本宫就夙儿这么一个儿子,若有个什么,本宫还活不活了?”
“娘娘五爷来了。”小年子垂着脑袋小声道。
“进来。灵芝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本宫吩咐谁也不许进来。”苏佩玉沉着脸低声道。
“诺。”众人退下苏佩玉抬起头。宏夙皱了皱眉头道。
“儿臣给母妃请安。”
“你坐这。”
“母妃、、、”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妃。”玉贵妃瞪了宏夙一眼道;
“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皇祖母那出来在御花园碰见了徐瑾瑜,她跟永安话语了两句就随我们一同去惠心亭,说是跟沬夏一同跳支舞,可不知怎么的就都掉进水里了。”宏夙沉声说道,微微皱着眉头。
“不管怎样,自有士卫奴才去救,太子未动,哪轮得到你逞英雄。”
“母妃,沬夏怎么说也是、、、况且,儿臣怎能见死不救。”宏夙话说一半便住了口。他想说沬夏怎么说也是咱们苏家的人,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这天下都是姓燕的,哪还分什么赵钱孙李。
“沬夏,沬夏,你就知道苏沬夏,那一支舞至于勾住你的魂了么?”苏佩玉听见宏夙提沬夏怒气上涌,一把将手边的杯子摔在地上,灵芝忙在门外轻声喊着娘娘。苏佩玉也是怒斥退下。
“哼,你给本宫记住,苏沬夏,你只可当她做同族妹妹,不可有别的想法。”见苏佩玉如此宏夙也只好咽下嘴边的话。
苏佩玉心中比谁都清楚,苏沬夏必定要嫁给皇帝,不管是皇后还是妃子。而她只希望宏夙平安逍遥一世,得位娴淑女子,恩爱一世也好。
“母妃,儿臣只是想沬夏郡主是皇祖母的客人,又是苏家同族若是出了意外咱们对璟王爷也无法交代,所以、、、”。宏夙明白玉贵妃的意思,自幼她便教他君臣之礼,哪怕亲兄弟,哪怕他日他封了王,皇帝也终究是君。沬夏这样的女子,太后必有安排。
“你的心思母妃怎会不知。单就你瞧她的眼神,我是过来人,动心动情,透过眼睛都瞧得出来,人的心看不见,可以藏,可目光藏不住。”苏佩玉拉着宏夙的手柔声说道。
“沬夏是个好姑娘,只是夙儿,苏家的女儿不该是你钟情之人。母亲会为你寻得佳偶良人。”
“母妃,放心吧,儿臣心中有数。”宏夙垂着头盯着猩红地毯目不转睛沉声说道。
“哎。去吧早些休息。我让灵芝给你熬了姜汤,一会给你送去,多喝些免得着凉,下次你英雄救美的时候也为母妃想想。”宏夙起身作揖吊着嘴角笑道。
“是母妃。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