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玄月高悬于空,晚风习习,宏启下令悬赏三军,众人围着主营外的篝火席地而坐。虽今日告捷却也不敢大意。三军兵分两队,巡视军营火光熊熊,沬夏远远的看着,宏启端坐居中,玄冰一般的脸庞,景河在营长之中对营外的一切充耳不闻。宏夙与苏奕把酒言欢,与众将士已是酒过三巡,早已微醺。
“怎么一个人呆在这。你是不是还没有吃东西?”宏夙靠近沬夏,比邻而坐,仰望着天上繁星璀璨。
“我不饿,总感觉心里慌慌的。”
“只可惜你不让我说,要不我真想告诉皇兄,这个主意是咱们夏儿出的。”宏夙有些得意的吊着嘴角。
“呵呵,这有什么重要的呢。我盼着的就是能早日了结这战事。天下安宁。”沬夏垂着目光看着脚尖。心事重重。
“会的。夏儿,我都差点忘了,你的封号。”
“封号?”
“是啊,你还是郡主的时候。”宏夙转过头凝视着沬夏,暖暖火光,映着沬夏脸颊微红。
“昭宁。”
“对,昭宁,德昭天下,四海归宁。”
“哪有你说的这般大气。”宏夙会心一笑。
你可知道你在夙心中早已扎根,比什么四海归宁重要多了。
“你过去吧,将士们还等着你呢?”
“他们喝酒便痛快了,我们在这坐一会这一轮弯月,漫天繁星,此情此景,此生不可多得。”
宏夙双眸微瑕。
“娘娘,有消息了。”眉儿跪在殿中眼神闪烁等候着徐瑾瑜的回应。
“说。”
“皇后已经近了韶关境内,拦不下了。”
“哼哼,本宫早就猜到了。那个贱人还能安分的呆在宫里么?”
“奴婢办事不力,求娘娘责罚。”
“管你什么事儿。宫外的事儿也不是你能操控的,父亲和弟弟尚且不能全盘操控,连本宫都无能为力,何况是你。”徐瑾瑜淡淡的开口道。那语气似乎叙述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一样冷淡。
“随她去吧。本宫累了。下去吧。”
眉儿有些诧异的瞄了徐瑾瑜一眼。见徐瑾瑜并未抬眼依旧斜卧于榻。
“诺。”
“启禀皇上,吐蕃派来使臣、、、求和。”
“好。”
“宣。”宏启心中一喜点头应允道。
“是,末将领旨。”将局双手紧紧抱拳也是满心欢喜。
不多时,将局便带来了吐蕃使臣,那男子已年近半百。胡须花白满面憔悴。
“将局,看座。”话音刚落,将局便拿来软垫放置宏启正对方向的两米之外。
“草民钱由拜见陛下”
“你不是吐蕃大臣?为何自称草民。”将局疑惑道。
“草民在吐蕃确实为臣,可忠臣不侍二主,所以在大元陛下面前草民便是草民。”
宏启与苏奕自然心中明了会心一笑。宏夙牵着沬夏的手挤进人群之中静静听着。
“草民特来带上吐蕃柯瓒王,和平的诚意,还请大元天子过目。”
钱由起身跪拜于地。双手将吐蕃王御笔亲书举于头顶。
“愿修边境永世之好。”
“柯瓒王如此诚意,朕愿大开国门,两邦通商。永以为好。”
钱由惊讶的望着宏启,吐蕃已经战败,此番求和无非想要自保。他没想到大元新帝没有趁势急攻之势,对他区区求和使臣如此礼待。应下吐蕃之意更打开国门。原就是吐蕃欺其年少。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胸怀。
“谢陛下。”
宏启起身双手端起面前酒盅重新蓄满,双手持着走到钱宏面前。将其扶起道。
“这杯酒,原是庆功之酒,现在朕敬先生,同庆两国邦交永世修好。”宏启一饮而尽。钱由更是满目赞赏之色。
“草民告退。”
“苏将军,送先生回吐蕃军营。’
“是。’
“先生请。”
“陛下年轻有为,礼贤下士。将来必是一代千古明君。”钱由回首俯身道。
苏奕送钱由离开军营,将士便跪拜与地,山呼万岁。宏启对三军犒赏亦是丰厚。并决定整顿三军,与后日返回长安。
宏夙拉着沬夏,一路走至军营后面的浅胡之处。
“韶关风沙重,居然这样别用洞天。”
沬夏望着眼前呈半月状的浅湖,周边虽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可在此处如弯月一般的湖水便是最凝人心的。
“后日便要回长安啦。”
“嗯。父亲他们想必也快到了。我想着若他们赶不来我便在这等几日。”
“当真?”
“我陪你等着可好。”
沬夏与宏夙相视一笑。二人对月吟诗。直到沬夏深深睡去,宏夙不忍吵醒又怕她着凉,横着抱起她,缓缓走回军营。丝毫未觉出手上的伤口又出了血。
翌日清晨苏璟平与晋王一行不过破晓边等在军营门前,不同于沬夏的狼狈,苏璟平拿出亲王领,见其又是押送粮草,并没有人拦着。等拜见皇上之时已过早膳。众将士各自整顿。
因着吐蕃早已求和,又有将局、晋王等人在宏启身旁,其余的人也并未在旁侍候,宏夙带着一身戎装的沬夏在军营中散着步,讲着边关战事,转过营帐便看见陆蝶音手持红缨枪英姿飒爽的傲立晋王身侧,众人似是在说着什么,就是听不清楚,等沬夏瞧见苏奕与苏璟平时不禁大喜。
“这下好了,我可以跟你们一同回去了。没想到父王来的这样快。”
“是啊,晋王也来了。”
宏夙超前快走了两步,回过神又退了回来。
“你还不打算露面啊。难不成要混在行军的队伍回京?”
“我出宫拿的是太皇太后的玉令,可被我留在了璟王府,我从璟王府出来留的话儿是回宫。”
“哎。”宏夙笑着摇摇头。
“看你大家闺秀的样子,还真没想到鬼主意竟这样多。”
“不说也罢。咱们在这瞧瞧他们也无妨。”
“恩。对啦,你营帐中的那位公子是谁啊?昨儿就见了,今儿早上又看见他寒冰似得冷脸。比、、、比皇上还冷。”
“呵呵,他可是神医。我着手臂昨儿还流、、、”
“昨儿还疼了呢,今天你看,不也好了。”
“还真神奇啊。”沬夏瞧着宏夙伸展自如的手臂惊道。
“报、、、”一声急报引得众人聚睛于来者。
“说。”
“启禀皇上,营外有十数伤兵,全数着我军铠甲。可看着脸生。”
晋王眉头紧锁。眼睛格外锐利的看着营外的方向。
“皇上、、、小心有诈啊。”
“王爷,昨儿吐蕃可是求和来着呢。再说十数个伤兵又是咱们自个军营的,怕什么。”将局笑道。
“应允入营。”
“皇上、、、”苏璟平犹豫着。
“国丈大可安心,此番同行的苏家军数十万,哪有全都脸熟的。”
“是。”
话音刚落,十数人相互搀扶着朝宏启走来。在两米之处跪地俯首。
“那些人、、、”沬夏皱着眉头思索道;
“皇上小心。”须臾间沬夏惊呼吓的众人皆愣住。
“去死吧,狗皇帝。”那前面的伤兵那还有半丝受伤的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拔出藏于腰间的匕首,直奔宏启面门。宏启面不改色,甚至不曾后退一步,这可吓坏了将局,连忙一脚踢飞那人手中的匕首,苏奕护着璟王避开战圈,又奋身而去。晋王虽然年迈,可战场经验丰富,那是穿梭于数十万雄兵之间可取敌将头颅之人。区区十数人他毫不在意,陆蝶音一柄九转红樱抢杀敌不足可自保有余。燕宏夙瞧了一眼沬夏飞身而上护着宏启。可四人终究被吐蕃之兵引得四处分散,宏启屹立其中。身边一时竟无人守护。
“去死吧。”
“皇上、、、、”沬夏眼睛瞪得老大,由不得片刻思虑疾步跑至宏启身前。一把将宏启退至身后。肩膀实实在在的被断刃刺透,一时鲜血四溢,那人一脚踢在沬夏腹部,甚是狠辣,直到沬夏重重落地。
燕宏夙猩红的眼眸,似猛兽一般,一剑一剑的刺向那男子,直到他气绝身亡。余下数人已被惊呆。其余敌军也被一一制服。再回首望去,地上躺的哪是什么小兵,青丝垂下凌乱不堪,双眸紧闭,肩上还殷殷的渗着血水。
“夏儿。”燕宏启有些惊愕的唤着沬夏的名字。宏夙紧咬着嘴唇却被近身的苏奕一把拉住耳语道。
“王爷,臣听闻神医景河就在王爷、、、”
“对,景河,景河。”宏启吼道。
见宏夙一路跑回营帐苏奕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宏启上前将沬夏揽在怀中,刚拖住她的头手掌又是一片粘稠。
“皇、、、皇上。”沬夏呢喃着,
“夏儿。”陆蝶音蹲跪在沬夏身旁。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滚下。
“苏沬夏你醒过来,朕不许你死,你是大元的皇后。朕的妻子,朕不许。”宏启满是血丝的眼睛裹着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旋转。终究一滴未落。
宏夙扯着景河的袖子,狠狠地捞着他,由不得他高不高兴。
“燕宏夙,若不是我承恩与你,我、、、”
“大胆。”将局见景河如此无礼怒斥道;
“哼,我是大胆,也只有大胆如我,才救得了你们的皇后。”
“苏璟平再此求先生,救小女一命。”
说罢苏璟平竟双手抱拳对着景河跪拜道。众人不由得惊讶。尤其是苏奕。在王府中沬夏虽贵为嫡亲郡主,可有什么奇珍苏璟平都是留给苏薇的。他对梅侧妃的儿女似是更加宠爱。如今竟然能为了夏儿,跪求于人。
不对,他不是为了沬夏,是为了皇后。苏奕想到此不由得一阵恶寒。
“我可受不起王爷大礼。还请皇上将皇后移至营帐之内方可施救。”景河冷冷的看着苏璟平转身对宏启道;
宏启并为出声抱起沬夏疾步而去。
“这位姑娘,也一同进来吧。皇后伤口在肩上,胸前之伤还需要姑娘帮忙。”
“你、、、”
“别问我怎么知道你是女儿身,这么愚蠢的问题,我懒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