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言律到林沛沛的病房的时候，她正在输血。
他轻轻地坐在床边。
林沛沛也没什么反应，像是睡得很熟，可是眉头却紧紧地皱在一起。
天言律抬起手，慢慢抚平她的眉头。
这一会的她，很安静。其实天言律也知道，如果放在以前，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林沛沛也会很警惕，不会连自己碰了她她都不知道。
他抬起眼，看着输液管里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进去，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很安静，如果林沛沛可以一直这样在他身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该有多好。
过了一会，林沛沛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睡得有些不太安稳，天言律想要叫醒她，可是又怕她醒了会赶自己走，手伸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伸出去还是收回来。
林沛沛还是睁开了眼睛，似乎是有一瞬的茫然，随后才看清面前的。
她抬起没有打针的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然后才看向天言律，“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天言律收回手，坐在椅子上，“楚锦夜呢？”
“我没什么事，让他回家去陪汤圆了。”林沛沛放下手，眼眸半闭。
“哦。”天言律应了一声，脸上微微有些落寞，本该是他照顾林沛沛，也本该是他陪着汤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说着他的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苹果还是香蕉？”
林沛沛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吃点苹果吧。”说着天言律站起来走到茶几边，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然后小心翼翼地打皮，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装进盘子里，端到床边，“我扶你起来。”
林沛沛没有说话，她转头看着天言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言律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递到林沛沛的嘴边，好一会，林沛沛才张开嘴，让他把苹果喂了进去，“你这几天，如果有时间，就多去陪陪汤圆。”林沛沛开口轻声道，“一年不见，他对你可能生疏了很多。”
“嗯。”天言律点点头，“我知道。”
“汤圆对音乐挺感兴趣的，尤其是钢琴，你带他回去以后，记得给他请一个老师。”林沛沛继续说道。
“好。”天言律又点头。
“他也不是特别喜欢说话，倒也不是内向，可能跟性子有关，跟喜欢的人就多说几句，不喜欢的人看也不看。”林沛沛说着轻轻笑了笑，“有点傲娇。”
天言律再次微微点了点头。
林沛沛又想了一会，似乎也想不出什么要说的了，也就没再开口。
天言律看着她，似乎还在等她说话，但是迟迟不见林沛沛再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楚锦夜也没想到天言律会在病房里，脚步不由微微顿了一下，汤圆已经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天言律，虽然已经认出了他，可是却并不想和他说话，他绕过病床，走到另外一边，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林沛沛的手，“妈妈，你今天好点了么？”
“嗯，好多了。”林沛沛抬起手，整理了一下汤圆的衣领，微微沉默了一下才道，“汤圆，没看见爸爸坐在这里么？”
“哦，爸爸。”汤圆不情不愿地跟着天言律打了一声招呼，可是目光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林沛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汤圆非要来医院看你。”楚锦夜走了过来，“我想他也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就带过来了。”
林沛沛轻轻点了点头，才看着汤圆低声道，“汤圆，爸爸这么远过来看你和妈妈，你要懂礼貌知道么？”
汤圆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沛沛似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也没想到汤圆和天言律会直接撞在一起，本来还想着私下和汤圆谈一谈，“你俩先出去吧。”
楚锦夜和天言律都知道，林沛沛是有话要私下对汤圆说，也没有拒绝，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病房。
看着病房门关上，林沛沛才看向汤圆，“汤圆，你跟妈妈说，你为什么不喜欢爸爸？”
“因为他不要我。”汤圆的声音还是那么稚嫩，可是却带着一股赌气的意味。
“爸爸没有不要你。”林沛沛认真地看着他，“以前是爸爸妈妈在生气，所以可能会说了一些让你伤心的话，但是爸爸妈妈都不是有意的，你想想，以前有张奶奶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时候，爸爸对你好不好？”
汤圆点点头，没有说话。
“爸爸其实一直都很在乎你。”林沛沛说着顿了顿，“其实是爸爸妈妈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这么长时间，妈妈一直都没有好好的和你谈过，但是现在妈妈生病了，一直在住院，楚叔叔要照顾妈妈，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你，妈妈和楚叔叔又很担心你，所以想让你和爸爸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好么？”
汤圆抬头看着林沛沛，好一会才认真地说道，“妈妈，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那你也还是个小孩子，你知不知道，妈妈和楚叔叔都在医院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家，就算有保姆阿姨在照顾你，我们也都还是很担心你。你和爸爸一起生活一段时间，楚叔叔可以专心照顾妈妈，妈妈也会放心，然后好好治病，等妈妈的身体好了，就可以接你回来。”林沛沛继续说道。
汤圆微微沉默了一会，才问道，“妈妈，那爸爸身边还会有那个阿姨么？我不喜欢那个阿姨。”
这个问题，林沛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顿了顿，她才开口，“那个阿姨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喜欢她。”汤圆的眉头轻轻皱在一起。
“汤圆，爸爸和那个阿姨，跟妈妈和楚叔叔一样，楚叔叔是不是很喜欢你，对你很好？那个阿姨也会喜欢你的。”林沛沛说着轻轻摸了摸汤圆的头顶。
汤圆点了点头，可是依旧是一脸的不情愿，“妈妈，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一个月么？一个月就可以接我回家了么？”
看着汤圆，林沛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不想骗他，可是她又怎么能跟他说实话呢？对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等妈妈一出院，就立刻接你回家。”说完林沛沛笑了笑，“去叫爸爸和楚叔叔进来吧。”
“嗯。”汤圆点点头，走到门边，拉开房门，“楚叔叔。”他甜甜地叫了一声，随后隔了好一会，才有些闷闷地叫了一声“爸爸”。
两个人走了进来，林沛沛看了看楚锦夜，目光才落在天言律的身上，“我已经和汤圆说过了，这段时间你先带着他，你也别再这边耽搁太长时间了，我什么样，你也看到了，暂时应该也没有什么事，你就尽快带汤圆走吧。”
其实林沛沛是更担心汤圆，她现在还好，还能坐起来陪汤圆聊聊天，可是过段时间呢？她也不知道自己过段时间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希望自己越来越糟糕的样子被汤圆看到。
“过几天吧。”天言律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我昨天给张楠枫打电话了，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看情况再做决定吧。”
楚锦夜转头看了天言律一眼，可以换心脏活下来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林沛沛，林沛沛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是有可行性的。
当初瞒着她这件事，是因为他要做配型，如果被林沛沛知道了，必然会拒绝。
所以现在即便是天言律留下来，林沛沛应该也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
听着天言律的话，林沛沛眉头轻蹙，她似乎没想到张楠枫会这么快回来，而且如果他有什么好消息，应该早就已经打电话通知了。
可是他既然没有电话通知，而且就要回来了，那就证明这段时间，他可能什么发现都没有。
其实猜到这样的时候，林沛沛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她也不想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如果只有她自己还好，可是现在还有汤圆，她真的舍不得扔下自己那么小的孩子。
看见林沛沛的目光落在汤圆的身上，天言律就更是觉得，林沛沛根本舍不得汤圆，他也跟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带着汤圆离开，以后或许还是林沛沛留在汤圆的身边更好。
“我有点累了。”林沛沛没有再说什么，“汤圆，你和爸爸出去玩一会好不好？让爸爸带你去吃你最喜欢吃的蓝莓蛋糕。”
汤圆看了看林沛沛，又看了看楚锦夜，最后才看向天言律，似乎是挣扎了好一会，才点点头。
天言律转头看向林沛沛，“那你好好休息，我一会送汤圆回来。”
林沛沛点点头，轻轻闭上眼睛。
楚锦夜照顾林沛沛躺下，便跟着天言律和汤圆一起出了病房。
关上病房门，汤圆才后退了几步，离开天言律的身边，“我不和你一起去吃蛋糕，楚叔叔，我要和你一起留在这里陪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