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陵城之后,我才知道,在我们来之前,西陵城被包围了整整一个月,愣是没有被攻下来,敌方待成功袭击了真正的主力军之后,便有些掉以轻心,认为冯将军这边一定是最薄弱的一方,便派来了最精锐的部队进行突然袭击,只是没有想到冯将军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别说是一支精锐部队,就算是来了两支也难以攻下,况且西陵城从冯将军开始守卫之后,便不断的进行改建夯实,整个城池一旦关闭,就如铁桶一般难以攻陷,冯将军也料到了对手即使要来进攻,也没有办法派大部队来进攻,前面派出的诱饵和主力军都起到了屏障的作用,可以很好的为他们争取到时间,甚至可以帮他们阻断敌方的粮食供给,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再与对方打持久战就很顺手了,再加上冯将军早早就把要打仗这样的消息传了出去,这城里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也都屯好了粮食,他们这些在西陵城里住久了的,也都知道这冯将军是个常胜将军,对城外的战事也并不担心,老人、妇女和孩子呢自己能够出力就出力,出不了力的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也不上街也不出门的,城里的青壮年们没有服兵役的,也加入到王宜章手底下建立的自卫队中,与城里的官差衙役一起在城中巡逻,严防敌军攀上城墙,进到城中作乱。
冯将军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内外两方的支持合作,才保证把整个军队的火力全部用在应付这支敌军精锐上,对方却也是个难缠的主儿,眼见着打不下来,却没有要撤离的意思,愣是在这里挺了整整一个月,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宁愿尸骨留在异乡,也不肯认输,也真是一支铁军。只是可惜这首领太过死板,想他们该是没有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样的话,就这么被冯将军给耗垮了。
这些事情都是我从余成那里听来的,晚上没有事情,他们就仍旧往我这里跑,同我一处吃饭,美其名曰是帮我做饭收拾屋子,实则是为了补回白天里损失的时间,多多跟我学些东西,似乎在这之前都没有人肯教他们识字读书,所以能有个人肯教给他们,在他们看来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正性子沉静,且不爱与人打交道,起初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跟着余成一起照顾那些伤员,待他们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余成自己也能应付过来的时候,他就背上竹篓,出去采药,他似乎是对药材颇为钟情,趁着天亮的时候到附近的山上采药,晚上拿来让我同他一起辨别区分,余成则更乐意把时间放在这看护病患,观察他们的病情伤势上,给他们看病换药,自然免不了要同他们讲上几句话,一来二去,他肚子里的新闻也就多了,吃饭的功夫就给我和为正讲着解闷。这些新闻也都是他从那些当兵的口中听来的,他对人对动物似乎就有这样的魔力,给人一种可以完全信赖的感觉,为正虽然给人一种冷冷的难以近亲的感觉,却总能说服余成帮他,他们两人说起来也真是配合默契。我想到当时与他们一起的另外三个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日我刚从冯将军那边结束了工作,回到自己的住处,现在我也已经不用住在军营里了,而是借住在城里的一户人家的外间里,为了方便我出行,对方还特意给我从旁边开了一个侧门,这样就算是人家锁了门了,我也能够从侧门进去。
余成和为正成了我这里的常客,为了不招主人家厌烦,他们甚至包揽了院子里的大大小小的杂活儿,主人家本来就因为我是在冯将军手下当差对我颇为照料,又见为正和余成这样的小伙子也常来,更是把我当成了了不得的人物,饭菜供应的齐整不说,还总是热心的想要给我说媒,热情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有一点儿,他们无论怎么打听关于军中的事情,我都避而不谈,一来我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接触机密工作,二来也是为了自保,冯将军此时虽然是把我放在身边,却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就算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能够马上反应,在他手底下干了这许多日,发现他与秦霜有颇多相似之处,其中一点儿就是整日里拿着书,没事儿就翻着看,每天都有具体的工作内容,一大早就召集所有的将领进行训话,然后便去各个位置察看,他这巡视与那些朝中官员可不一样,没有夹道欢迎,也没有兴师动众,众将领士兵对他的巡视见怪不怪,顶多就是打个军礼,意思就是“哟,您又来啦。”
冯将军鹤发童颜的,却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有多大年纪了,不过他这一上午的巡视下来,几乎可以把整个西陵城溜达遍,我刚开始跟在他后面一起巡视的时候,晚上回去便腿脚酸疼的要命,过了好几天才适应过来,冯将军却是日日这般,健步如飞,也真算是老当益壮了。
我其实很想问问他关于秦霜的事情,但是却找不到机会,也无从开口,他平日里不发火的时候,看起来像个慈祥的老爷爷,但是我心里清楚,这都是表象,他可并没有看起来那般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时间长了。我也就更断了向他打听的想法,总归是该来的总会来,与其担惊受怕,倒不如放宽了心,相信秦霜,等待他凯旋归来。
这日我同往常一样,陪着冯将军登上了城楼进行巡视,他走了一段,就停住了脚步,我自然就乖乖的跟在他身后,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陆希,你跟我说说,秦霜为什么就那么看重你呢?”
“回冯将军,武王的心思,在下也猜不透。”
“若是秦霜回来了,你是跟在我身边还是回去呢?”
“在下为大齐效力,为冯将军和为武王,都是一样的。”
“哈哈哈哈,真是巧舌如簧。”冯将军耐人寻味的看了我一眼,弄的我心里有些没了底,难道说秦霜就要回来了?还是说冯将军只是同我一样挂念着秦霜,才会说这些奇怪的话?
“不过,若是真的让我选的话,我自然是选武王,毕竟武王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能够为他出一份力,也是好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说来听听。”冯将军此时眼放光,显然对我说的这话很是感兴趣,原来是想要探听我和秦霜的渊源,想想也对,秦霜对冯将军那般的敬重信任,却对我的事情守口如瓶,避而不谈,对旁人且还说得过去,对冯将军却也这样密不透风,却有些奇怪了,而且还把我这样明目张胆的安排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让谁都难以接受的,既然秦霜都不肯同他讲,我自然也没有表露身份的义务,但是这话从冯将军口中问出来了,我却不能不回答,只是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撒谎的话,以冯将军这般老谋深算和机敏,根本就骗不过他,但是实话实说,很有可能就把我自己给推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本来自己能够在他手下苟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再同他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不定他马上就把我五花大绑给交给西塞人了。不行不行,就算是撒谎砍头,我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这样一想,我想到*见秦霜的时候,他的确是救了我一命,而且是在京城,冯将军或许还不知道,正好也同他的疑惑切合了,就把这个事情跟他说说吧。
“这样说起来,得有三年了,我同朋友一起出游,迷了路,恰好在路上遇到了歹徒,幸好武王正好回京,与我们碰上,给我们解了围。”
“哈哈哈哈,原来你就是那个钱袋子的主人。”冯将军听了这话,脸上却浮起了笑容。
“冯将军原来知道这件事情?”
“嗯,当时我也在京上,秦霜回来便同我说过这件事情。”冯将军笑着说到。“既然是这样,那老夫便放心了。”我听了这话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是他刚才那话却不是虚言,同我说话也热络了许多,整个人也不像之前一样,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感觉随时随地都有爆炸的可能,我虽然不明白他这放心背后的含义,却也对这种态度的转变感到高兴,也就没有再多想,只是跟着他一同乐呵呵的过了一整天。
到了傍晚,天还没有黑,他便催着我回城中的住处,态度仍旧是十分的亲切,再没有了平日里的刻板凶相,他的话就是命令,我自然是没有违抗的胆子,而且能够早些回去休息,自然是乐得其所。只是这冯将军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我一时找不到了北,我边往回走,边细细琢磨他上午同我讲的那一席话,为什么听了这个就放心了?我说的这件事情是真的不假,但是我是以女孩子的身份与秦霜相遇的,若是他当时就同冯将军说了的话,那肯定也就告诉了冯将军对方是个女子的事实,这样一来,冯将军便知道了我是女扮男装的事情了。
这样一想,我不禁后颈发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武栓儿的证词就没有任何的可信度了,冯将军对我看不惯,不是因为我妨碍到了秦霜,给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而是因为冯将军不能够接受我是个断袖的事实,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办法除掉我,但是以他的权利和能耐,想要除掉我,真的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既然除掉我的事情都做的如此谨慎,那么就更不会往秦霜的饭菜里下毒了,这样一来,那武栓儿的证词就完全被推翻了,那花楼里作证的人也都具有嫌疑了,我有些不明白秦霜让我去查案子的真正原因了。
当时我显然说了许多不利于冯将军的话,从莫种程度上说,都是带有一些个人恩怨的色彩的。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确是没有客观的去分析,而是以自己对冯将军自见到我之后就给我下马威这些经历而进行判断,自然是有失公允的,不过更多的,我觉得自己是被人引导利用了,这个引导我、利用我的却是谁呢?我仔细想了一想,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或许这也是秦霜为什么不肯带我一起往前继续进发的原因,他对我的才能产生了怀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这武栓儿撒谎了,那么一直未找到的他的伯父又是怎么回事呢?武栓已经认了罪,他自然也就洗刷了嫌疑,却为何不肯露面说出事实呢?是不像亲眼看到自己的侄子被杀,还是说他才是真正的凶手,畏罪潜逃呢?
越想不明白的时候,就越容易钻牛角尖,几件事情在我脑子里搅成了一团,却都没有答案。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件事情发生没有多久,西塞同我们就开战了,这整件事情会不会是西塞人为了离间秦霜同冯将军而故意设下的圈套,毒杀秦霜不足以撼动冯将军,但是若是让他们二人相互猜疑,产生异心,却是可以给整个战局的走向产生很大的影响的。
可能是老天也不想让我们就此分裂,让我意外的探知到了敌军奇袭的阴谋,我没有去找秦霜,而是选择去了离我最近的冯将军那里,我自认为是害怕冯将军的,对他也是时刻警惕的,但是紧要关头却仍旧选择信任他,是不是说我其实潜意识里并不相信他会给秦霜下毒呢?
回到住处,我忍不住问起一旁的余成来:“余成,你觉得冯将军怎么样?”
“冯将军在我们这里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没有什么背景靠山,就是凭着自己的一身本领走到了今天,叫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