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马车里,他便又带我来到了一处农舍,这里看起来像是不久才翻修过得,样子十分的新,我敲了敲门,开门的人见了我便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这王嫂子可是住在这里?”
“那是我媳妇。你是什么人?”
“姐夫好,我是她弟弟。特地来寻她。”
“如今她到那城里的王府去了,并不在这里。”
“她没有回来吗?”
“这在王府里当差可不比那在地里种田,哪能想回来就能回来的?而且我也没听说她还有个弟弟啊?”
“我是她姑妈家的表弟。”我连忙说道。
“总之她不在家,你还是回去吧。”
“姐夫,你瞧,我赶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这里,”不等我说完,那庄稼汉就把门给关上了,那门板险些打到了我的鼻子,幸亏我躲闪的及时,才没有弄伤自己。那菜头七见了,啐了一口,道:“这狗东西,真是狗眼看人低,自己发达了就连个亲戚都不认了,你只管跟我来,我留你。”
“多谢七哥。”我听了连忙答应了,上了车,跟着他往家里去。见那骡子停在了一处黄泥烂草堆在一起的屋子的时候,我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他住的地方吗?和那些房子真是不一样,不知道他的那些钱都存到哪里去了,怪不得他还得攒上半年,这样的房子日后也只能推倒了重盖了。我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收拾的还算干净,有床有桌,还有灶台,床上只有一床铺盖,我心里有些犹豫,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回想着刚才那个庄稼人的表情,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既然听说我是他老婆的弟弟,总该让进屋里去坐上一坐,就算是不留我住宿,也该招待我杯水喝才是,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心中有鬼。想着现在天色尚浅,得等着天黑了摸进去瞧一瞧。
菜头七卸了车,拿了一把菜和一条猪肉进来说道:“你也算是有口福,我正好割了一块儿五花,今天就炖这个吃吧。”
“七哥我来炖吧。锅在哪里?”
“你这样打扮的人,该是没有在家干过粗活吧,怎么能让你干呢?”
“七哥你这就小瞧人了,你别看我这样子,我却是使惯了这锅子的人。”虽说我许久是没有没有动这菜刀,不过生火熬药,炼制丹药却做了许久,连这点儿小活儿都不会做的话,那我可真就是对不起我那师傅觉慧了。
菜头七看了看他那块儿五花肉,有些不放心,却也不好拒绝我,只得把肉和菜给我放到了砧板上,只是在一旁看着。
我先把肉上肥腻的部分给割了下来,切成薄薄的片儿,刷好了锅,点上火,然后倒上了些油,开始炼猪油,见火不够旺,那菜头七想要添木柴,我连忙制止他道:“你放心,不会灭的,我就要用着样的火儿。”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多穷讲究啊?”菜头七只得又站到一边,十分不甘心的看着我忙活。肉片儿遇到热油,便收缩了起来,慢慢的便成了金黄色的脆片,飘在上面,锅里的油也多了起来,我用筷子把它们捞出来,放到一边儿,成了一道菜,把锅一端,等油冷了倒进了旁边的一个瓦罐儿里,仅留下一点儿油在锅里,准备炒菜用。
我趁着锅还没热,便把菜和肉都切好了,然后添了几次柴,把火儿给弄旺了,就开始炒菜。猪油炒出来的菜格外的香,出锅前撒上一把盐,便成了。
菜头七在一旁看着直发楞,等我把菜端上来,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七哥,不吃饭吗?”我说着,拿起碗里的一个冷窝头,准备下手吃。
“吃,我吃。”菜头七这才反应过来,也从碗里拿了一个冷窝头,就着菜啃了起来。“我得承认,我真是小看你了。对了,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陆希源。七哥叫我小陆就行。”
“小陆,不是我胡说,我打下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菜。”
“那七哥平时都怎么吃得?”
“都是打来那井水放到锅里,一阵乱炖便是了,若是觉得寡淡,就添些油,加点儿盐就是了。”
“怪道你刚才要使劲儿添柴,原来是这么一个缘故。”我听了这话,明白了他刚才那样是有这么一个怨过,“刚才我熬了些猪油,比那菜油香许多,以后炒菜,就用那个吧。”
“说的在理,这饭好吃了,整个儿人也有精神,有奔头了,明天我早些起来,给你弄些菜你捎回去,也算是付了你这顿好饭的钱了。”
“七哥,这可使不得,我本是在这里蹭吃蹭喝的人,哪里有什么脸面拿你的菜呢?”我转念一想,若是让他能够长期往王府里送菜,却也是个美差,总归是旱涝保收的,又说道:“七哥若是有心,就多给我捎着些,我家里人口多,怕不够吃的。”
“七哥我办事,你放心。这样还差不多,以后若是没事,就常来我这里坐坐,我以后认了门儿,也可以去你那里拜访拜访了。我是个了无牵挂的人,却也乐得有个朋友能走动。”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说着,心想就这么一间屋子,若是我晚上溜出去,他难保不会生疑,倒不如把这话说给他听听,看看他有什么主意没有,我见一桌子菜被他吃了个精光,却仍旧是没吃饱一样,拿着窝窝头去沾那菜汤,我便放下筷子,叹道:“刚才见我那姐夫的样子有些奇怪,我姐姐明明说是回来了,怎么他却说不在家呢?”
“我刚才还想和你说这事儿呢,刚才一高兴就给忘了。我也觉得这蒋五有些奇怪,若是自家娘们儿不在家,听说是表姊妹亲戚,也该让进去做作的,他却好,连杯水都不肯跟人喝就把人给赶了出来,着实有些奇怪。”
“七哥也觉得奇怪,家里让我来看看,也是担心姐姐,如今我没有见到姐姐,就这样回去,对父母亲也是没有一个交代,这可如何是好呢?”
“那王府你可去过?”
“七哥这话说得,这哪里有舍近求远的道理?不瞒七哥,小弟就是从那王府里来的,那边儿管事儿的人说姐姐回家探亲去了,我才这又出城到这家里来找人的。”
“哎呀呀,这可不好了,若是这样的话,可就不好说了,那蒋五倒是个老实人,若是有什么事情,也是藏不住的,今日见他那个光景,倒是真的像是有什么事一样。”
“这可怎么办呢?我姐姐这还没有个消息。”我装作慌了神的样子,提高嗓子说道。
“你先别着急,我给你想个办法。”
我见他在屋里来回转悠了许久,都没有说出个主意来,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没有什么主意,只是在这里唬我吧,不过若是我把这主意说出来,又担心他会起疑,这样我一心安排的事就都白费了,如此想来,冒险不得,便仍旧是等着。
“你说这样好不好,我们等着天黑了,就去他们家瞧瞧看,若是真有什么疑动,你就赶紧的去报官府,我守在他们家门口,抓个现形可好?”我听了这话,正中下怀,答应道:“就听七哥的。若是没事我也好回去告知我爹娘,让他们安心。”
“想不到你们表姊妹都这样亲,若是我也有兄弟子妹该多好啊,像我这样子孤身一人的,就是横尸街头,也没有人会问津,更不用说是寻我了。”菜头七说着,一脸寂寥的样子,甚是可怜,我心想他如此帮我都是真心,我虽然是说了谎,却也是无可奈何,等事情了结了,总归要认了这个朋友,想他靠吃着白家饭长大,不过就是乞讨为生,如今却也能够闯出这番来,而不是仍旧是吃老本行,伸手讨钱,也是难得的很了。富贵人生没有什么值得羡慕希冀的,只有像他这样淳朴难得的心却是难得。我从这个府里到了那个府里,看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机关算尽,如今将我的孩子也给算丢了,我却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如今我一个陌生人到了这里,菜头七不仅没有丝毫怀疑我的身份,反而是处处帮我,事事尽心,令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好了。
天色渐暗,听到那巡夜的人打过第一遍更,我们便往那村西头的蒋家去,透过院子墙,能看到些许的灯光,菜头七让我踩着肩膀,爬上了土墙,其实我本身就能跃上去,考虑到要隐藏身份和功夫,便按照菜头七的嘱咐去做,那院子并不大,却打扫的十分干净,只是屋里的门紧紧的关着,只是趴在墙头上看,却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我悄声对下面的菜头七道:“七哥,你再加把劲儿,我翻过去瞧一瞧。”
“行。”他说着靠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我顺势便跳进了墙,听到屋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却唯独不见我阿圆的动静,我只听那屋里的女人同丈夫在争吵,却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都有些听不出来了,我只恨自己没有带什么刀剑之类的兵器,将眼前这个房门踹开,劈杀进去,也解我失子之痛。我越想越气,便飞起一脚,那脚还未沾到门上,我便被一个黑影给拉到了空中,回头去看,却是亲霜。只见他一脸怒色,黑着一张脸,抿着嘴,就要爆发出来的样子,真是有些恐怖,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如今领教了,也顿悟了他在军中黑魔外号的来历。
虽然是每日在军中操练习武,不过他倒是晒不黑的那一类,如今见他如此低气压,黑着一张脸,可真是有点儿黑魔的味道了。我心想他如今在这里,那么阿圆便有可能在那屋里藏着了,只是他们如此大声的争吵,却听不到阿圆的任何动静,着实让人起疑。
亲霜将我放到地上,我见菜头七也在旁边,见了我,连忙上前来查看我有没有受伤,说道:“小陆,你没事吧?”
“我没事,七哥你怎么在这里?”菜头七上前拉我的手,却被亲霜一巴掌给打掉了,菜头七摸了摸自己被打的手,有些吃痛的回答我道:“我就是被他给抓来的。”菜头七说着,向我怒了怒嘴,脸上却仍旧有些不服气。我心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亲霜的真实身份,又想到如今这个时间告诉他真相,或许就失去他这个朋友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菜头七见秦霜一群人来者不善,想要带着我一起开溜,我正犹豫着,不想秦霜早就发觉了我们在打鬼主意,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道:““你给我老实在这里呆着,哪里都不许去。”又斜眼看了一眼菜头七,道:“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这大晚上的到处闲逛,不怕我治你个罪名?”
“我菜头七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偷没抢的,怕你?”菜头七虽然有些怕秦霜,却也很看不惯秦霜的做派,说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走也该一起走,你若是不放了我兄弟,那我也一并押了去。”
我看着秦霜脸从红色变成了黑色,又从黑色变回到了白色,脸上渐渐舒展了开来,只见他哈哈笑了起来。
“本王敬你是个有胆量,有义气的人,你放心,本王不会对你兄弟怎么样的,如今他这是来寻那王嫂子,本王便是助他一臂之力的。”秦霜说着,忽然想到些什么,道:“这样,你明日去城西的军营找本王,本王自有安排。”
菜头七被他这前前后后的变化弄的有些懵,看了看我道:“小陆?”
“七哥你安心去吧,我没事。”
“好吧,若是这家伙敢对你怎么样,我帮你收拾他。”菜头七说着,朝秦霜挥了挥自己的拳头,才十分不放心的走了。
见他走远了,我才转过身来,看着秦霜道:“不过是寻个孩子,还用得着劳烦王爷您亲自出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