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五虽然是老实善良,却也拿自己的婆娘没有办法,如今这婆娘是被那吴新延的鬼话蒙了心,做出这等的恶事来,却不想这吴新延根本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哪里肯放过他们,蒋五见王嫂子丝毫不肯让步,仍旧是做着那富太太的蠢梦,便决定至少也该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说道:“你且做你的富太太,穿金戴银,拿那孩子去邀功,享那富贵荣华去吧,我只是要带着孩子保命。”
“你可以走,孩子得给我留下。你自己窝囊,却也要拖累了孩子跟你,天下没有你这样自私自利的爹的。”
“你若是舍不得,那就跟我一起走,这孩子生是我蒋家人,死也是我蒋家的鬼,纵使没有这富贵命,也不能跟了你去。”
“你这糊涂老头子,说什么浑话?他们好歹的也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怎么就同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了?我偏要让他们留下。若是跟了你这窝囊废,那便也要当一辈子窝囊废了。”
“你这个婆娘,真是猪油蒙了心,那吴新延吴大人岂是你我能够攀附之人?前些日子我上城里去,听说他那外甥不知是怎么着就失了联系,到处都找不到人,有传言说就是那吴新延所为。如今你却还要拿着这孩子去邀功,恐怕也难逃毒手,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将孩子送回去,跟那家里的夫人陪个不是,请个罪才是正理,你不是常说那家的夫人是个软心肠的人吗?”
“蒋五啊蒋五,你还真是糊涂,我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况且我按照吴大人的吩咐,把那个男孩儿捂死了仍在那里,论谁都不会原谅我的。”
“你说什么?你杀了人?你,你简直是疯了,我绝不允许孩子跟着你,今日就走。”
“要知道这整个西陵城,可都是那吴大人的地盘,你就算是要跑,还能躲到哪里去?”
“这不用你管,你只管等着那吴大人来给你送金子吧。我会把休书写好,到时候你想改嫁也好,想找个更好的主儿也罢,都与我蒋五没有关系了。”
“蒋五,我们好歹的夫妻一场,你就这样绝情,不留情面的将我休了?让孩子们怎么看我,怎么看我这个为娘的?”
“这你就怕了?可是那孩子也是一条人命啊。”蒋五听到外面打更的声音,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同自己的老婆吵了一夜,若是要离开,最好是趁夜离开,也便打住了同妻子继续争吵,既然是多说无益,同她再说也是枉费心机,他本来以为妻子不过是鬼迷了心窍,将孩子偷偷抱出,没想到竟然在吴新延的指使下,害死了一个小孩儿,这蒋五本是个老实人,对牲畜都十分爱惜保护,如今听说自己的妻子杀死了一个孩子,自然是无法接受,也不再理会妻子的胡搅蛮缠,苦苦哀求,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然后一一把孩子给唤了起来,也不去那屋里看妻子,就带着孩子趁着夜色走了,至于那王府里抱来的孩子,是死是活,也不是他蒋五能够管的事情了。孩子们在睡梦中被人唤起来,朦朦胧胧的不知是什么事情,只是任由爹爹领着,小的抱着,借着微弱的月光,慢慢地往村外走,投奔他那在邻村的姐姐家去了。蒋五心里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没有办,是什么事情呢?听着怀里的儿子轻声唤着在身后有些掉队了的姐姐,蒋五忽然想了起来,今天白天里来的那个被菜头七带过来了的那个白面书生,和他老婆带来的那个孩子,着实太像了,他对妻子的家庭还是知道的,上有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并没有什么弟弟,至于表弟,妻子就连她自己的大伯家都不去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表弟会来拜访,想该是那王府里的人,只是当时心虚,没有放人家进来,如今想来,越发的蹊跷可疑,他本想着同他妻子说来着,谁知那婆娘却只是同他争吵,弄得他心烦意乱的,早就将此事抛在脑后,如今走出这么远的路了,是否要回去告诉那婆娘一声?他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小儿子,和踉踉跄跄的跟在身后的大女儿,不禁有些发怔,那好歹也是他们的亲娘,却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罪孽,不过转念一想,却也释怀了,这婆娘从一嫁过来便总是不安分,口口声声的说他是个窝囊废,蒋五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个庄稼汉,但是也是尽心尽力的去维持这个家,尽可能给家人提供更好的,如今她不知满足,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却仍旧是指责他无用,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贪心他可以接受,但是像这样没有底线的贪婪,甚至杀了人,实在是他蒋五承受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如今他也管不了别的,只是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活命。
这边吴新延却是也安排了手下盯着那王妈,听说那蒋五带着孩子离开了,生怕出了岔子,另外听说那蒋五带着两个孩子,生怕那王妈改变了心意,这是要把孩子给转移走,抱着能可错杀一千的心态,就直接下令让人将这蒋五和孩子一并解决掉。秦霜将阿圆换过来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去,而是观察这蒋家人到底有什么诡异,却是见他带着孩子准备出逃,只是不见那王妈,却是看着房间里的灯灭了,他心想若是这狸猫被发现了,绝不会这样安生,如今这是蒋五要和那王妈一刀两断,各走各的路了,秦霜见灯灭了,知道这交换的时间并不是在这个时候,也就决定去瞧瞧那蒋五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正巧碰到蒋五被几个杀手包围了,那蒋五也是个有胆量的,将怀中的孩子交给那个大一些的女孩子,喊了一声快跑,自己却冲向了那些人,看来这护犊子真的是能够激发人的潜能,平日里连个蚂蚁都不敢碾死的人,如今拿着一根木棍子,挡着眼前的人,挥舞着想要吓退他们,无奈这蒋五不是他们的对手,秦霜本不想动手的,可是看到那个抱着弟弟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想着若是阿圆落入了如此境地,自己会作何感想?又想到若是婉桑在这里,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插手管这件事情,便只得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黑色的面罩,带在头上,决定也充当一回英雄。
那些派来的人不过就是些地痞流氓,并没练过什么功夫,如今见这个黑衣人有招有势,一一将他们击倒,却是脑子活的很,见情况不妙,便不等得将任务完成了,就一个个如鼠窜一般跑了。
蒋五见此,跪倒在地上谢恩。秦霜见他跪在地上却也只是厌恶,若不是因为阿圆,他才不会出手相救,只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来道:“赶紧滚。”蒋五心想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怪人,做了好事却发脾气的人,连忙叫上女儿,重新抱起儿子,仍旧是继续趁夜赶路,秦霜心想得亏跟着他们,不然像他们这样还没出村口,就被害了,传到王妈那里,便也见不到真凶了。又想这西陵城又有谁能有这样的胆量,竟然公然行凶,着实令人吃惊,这样想着,自然更要查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只是有些后悔今天之身来此地,却没有带个帮手,婉桑会在这里出现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多少能给他提供一些接应,不过秦霜也知道婉桑虽然是个很不错的助手,却也是个弱女子,有些事情能够交给她去办,有些事情却不能,像是之前那件事情,秦霜便有些后悔的,他心知婉桑因为孙刚的死一直在自责,秦霜自己也是杀人无数,但是都是为国效力,奉命杀敌,对此并无愧疚而言,如今却见婉桑因为一个恶人如此伤感,也忍不住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这是以前从没有有过的,秦霜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让他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地思考,婉桑的思考方式也是很有趣,同这里的人的想法都不相同,更不用说那些俗脂艳粉了,不过秦霜也知道,婉桑只能当做知己,这一条规矩是他给自己定的,也是他觉得能够留住婉桑和阿圆的唯一办法。
秦霜很透彻的分析过释炚与婉桑的关系,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他虽然也是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够抱得美人归,却也对这个侄子抱有着许多希冀,他希望这孩子能够像以前一样,努力的证明皇帝是错的,当年的皇太子并没有谋反之意,也没有杀父之心,也希望释炚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夺回曾经属于他的东西。
秦霜也不是没有从旁人那里打听过关于婉桑的事情,每个人的评价却都不一样,长公主便是说她是个祸害,若不是郡主求情,或许就真的成了那公主府里的冤魂恶鬼了;郡主呢,则认为这孩子并非等闲之辈,认为她有着闺阁女子所不具备的许多特质,具体说是什么,她却也说不上来;自己的母妃也见过婉桑,她对婉桑的评价则是很好,认为这个女孩子有胆有识,就算是在这深宫中,也能够活的很好,因为她不仅聪明,而且拥有大智慧。秦霜知道自己的母亲能够在这深宫大院里立足,是付出了许多许多的,能够得到母妃这样的赞赏的人,也只有婉桑这一个女子,不过他从文府上得来的评价则是让他感到意外,几乎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很一致,那就是“古怪”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得要怎样行事,才会得到这样一种评价,不过他却也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婉桑,并非常人。
他借着陆将军的口,成全了自己和婉桑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不过他也知道,婉桑的心里爱的那个人始终是释炚,如今她成全了释炚的未来,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人,秦霜没有插足这段感情的资格,却也想为婉桑出一份力,为阿圆撑一片天,而且慌说久了,有的时候也会麻痹说谎者本人,他每次去婉桑的院里闲坐,看她逗弄阿圆,都有一种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的错觉,他知道这不过是自己构筑的梦,却也希望这场梦能够做的久一点儿,长一点儿,让阿圆和婉桑留在自己的身边久一点儿,为了能够实现这个梦想,他才给自己立了这样一条规矩。
为了不走漏了风声,秦霜这次是单独行动的,也是为了让那设计的人自认为万无一失,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中,那蒋五却是一个异数,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秦霜追踪了一天,感觉有些疲乏,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便仍旧在那蒋家院子里的梧桐树的枝杈间眯着,等待时机。
启明星刚划过天空,便有个身影出现在了蒋家门口,只见那是一个年长的老太太,她窝着身子,却不是敲门,而是直接的把门给推开了,显然这人是那熟门熟路的,见她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屋子,从屋里抱出了那个小花被子,这样一个人一进一出,却没有听到那王妈一声动静,秦霜便知道这老太婆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却也顾不得去检查那王妈,只是跟着那老女沿着通往西塞的路上走,一路上都是荒原,秦霜甚至都没有什么可以遮挡隐藏的东西,可是那个老太太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比之前走的更急一些,秦霜马上意识到,这老太婆是发现了他,只是心存侥幸,却被秦霜从身后一把给抓住了。听那人发出奇怪的声音,却有些耳熟。秦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二王子?”
“你是如何猜到是我的?”听到秦霜这句话,那本身只能达到自己胸口的老太婆突然长高了,不,应该是直起了身子,将面具一把扯了下来,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和金黄色的头发,湛蓝色的眼睛闪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