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霄楼上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楼下满园的桃花,整个穆府也尽收眼底。不远处的赏花宴自然也在其中,距离并不太远,却也只见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他注意到这边的一条较宽阔的路正通向园子,便猜测可能婉桑可能从这里经过,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知道自己在附近。
凜寻看着远处的人影,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他根本不能有所行动,释炚倒是很享受这高楼的风光,也和他一样靠在栏边远眺,武泉被他未来的岳丈拽过去招呼客人了。自从女儿节之后,释炚和凜寻似乎还没有像这样两个人一起过,凜寻觉得有必要和释炚摊牌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他和释炚的友谊会断送,而他的婉桑似乎也会从他身边溜走,以前他一直无视释炚对婉桑的这份奇特的牵挂,那是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留住婉桑的心,而现在他还有这种自信吗?她现在就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等着被选中,即使那不是她所求。他一想到婉桑那张招人喜欢的小脸,又有谁能不为之动心呢?
“廷秀,想什么呢?”释炚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说道。
“我在想,等科举结束,我们像这样再聚的日子就不多了。”凜寻说道。一想到自己科举考完之后,就要踏上仕途,那时候的环境和人际关系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对眼前这样平静的生活和单纯的友谊有些不舍。
“谁说的不是呢?”释炚似乎也被他的话所感染,叹了一声气,说道。
“你俩今天是怎么了?哪天咱们不是在一起?”武泉神经大条的插嘴道。
“大家请就坐,多谢各位赏光,光临寒舍,穆某不胜感激。今日,在场的各位都是人中豪杰,穆某也早已耳闻,希望今天大家都不要拘束。”穆公见人都到齐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
“既然穆公这样的夸口,老夫倒是真想见识见识,不知三弟意下如何?”庄王爷喧宾夺主的说道。
“这宴会可是穆学士安排的,我今天来呀就是凑个热闹,跟着年轻人一起乐呵乐呵。”恭王爷一点儿王爷架子也没有,让一旁等着看好戏的庄王倒有些难堪,康王爷祺仁见庄王这次又没有赚到嘴上便宜,觉得这庄王也真是自讨没趣,明明每次都在恭王那里讨不到便宜,还总是去招惹这个看起来和善却藏的极深的三弟。
他称呼他们兄长,可以他的年纪,都可以做他们的儿子了,可是因为辈分的原因,却总是和这群老头子坐在一起,也就能看看庄王出丑,一点儿乐趣都没有,武王秦霜和他倒是相差不是很大,可是他绝不敢去招惹这位比自己年长八岁的兄长,别人可能只是从传言中了解这个武王的厉害,他可是有亲身体会的了。
在宫里的时候,因为也只有秦霜和自己的年纪相差还不是很大,他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秦霜,他只是好奇秦霜要做什么,却并不是个崇拜者,一见他调皮捣蛋,就去母妃那里告状,母妃就告诉他自己管不了,让他去父皇那里试试,他也没有多想,就去跟父皇说了,结果秦霜当然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秦霜之后就没再理他,可是说也奇怪,那天祺仁像往常一样,经过掬水台,去尚书房学习,一群马蜂像是约好了一样,向他扑面而来,他拼命的用衣袖护住头,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可是这马蜂群怎么也甩不掉。
他下意识的往母妃的碧落斋方向去,他的母妃洛欣贵妃,护子心切,上前帮着扑打,不想也被蛰了好几个包,整个碧落斋的宫女,太监都上前帮忙,闹得天翻地覆。
洛欣贵妃顶着满脸的大包,心中有苦说不出,她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时竞猜不到是谁做的,以前遇到什么委屈,还能到皇帝跟前儿去哭诉,总能让她看不顺眼的人倒霉,可这次,她就是有心去说,也担心皇帝见了她这副尊容,会嫌弃自己,到那时候,就什么也无法挽回了。思来想去,她只得暂且咽下这口恶气,坐等始作俑者自动现行,结果等到她和祺仁养好了伤,也没有猜出这到底是谁所为。
也怪这洛欣贵妃平日里作恶太多,挨了暗箭,就草木皆兵,自己先乱了分寸。只要用脑子想想,能有指挥马蜂满院子蛰人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五皇子秦霜了。事后,祺仁却猜到了这个始作俑者是五哥秦霜,不过他这次也放聪明了,没有再和母亲说。不过也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五哥的厉害。
“三弟说的是,瞧我这做东做惯了,倒忘了形,大学士,你可不要和我计较呀。”庄王很自然的给自己圆了场,也是暗示这在座的青年人,跟着自己是吃不了亏的。
“庄王爷客气了,老夫哪里会和王爷计较。”穆青山嘴上这样说,却也抓住时机,将主动权收回自己手中。“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开席吧,不过穆某家中有个规矩,喝酒要有引子,吃菜且需由头。既然恭王爷说了,那咱们就从年轻人开始吧。”
“说的也是呢,咱们先来行个酒令,开个头吧,大家也不必拘束了,就借着酒令,互相介绍认识一下。”刚才一直没有吱声的靖王一听要有引子,顿时来了兴趣。随声附和道。
“那就从江某开始吧。”江崇年这时站了起来,举着酒杯说道。“江非蒋,江非姜,江中没有鱼,崇年不见头。在下江崇年,献丑了。”江崇年首当其冲,自我介绍道,说完便将一仰脖子,饮尽杯中酒。
“头是竹,日心中,路见花,日月明。江西简璐明有礼了。”江南的学子也毫不示弱,不等着齐家轩站起来,就接着他最后一个字,说道。他端着酒杯慢慢的喝光,然后将杯底向下倾斜着向众人展示了一圈,才坐下。
“鸣声厉,非真犬,非文间,新自成。小的是汪斐新。”汪婓新结结巴巴的说道,也亏他想的出来,把自己的姓和狗联系到一起。非和文结构对,和绯闻谐音,逗得大家笑的前俯后仰。他见对面晋北的学子都笑的直不起腰,就连江崇年也是攥着拳头,憋得黑脸都泛起了红晕,他却依然呵呵跟着笑着坐下了。在各种千奇百怪,牵强附会的比喻中,自我介绍的酒令行完了,大家也都互相认识了。
从他们的自我介绍中和对自己名字的比喻中,有心的穆公对在座的每个人都有了新的了解。凛寻刚才的自我介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文家出了凛尚这一个就很难得了,谁知这凛寻的文采也不输他大哥。以前对这文二公子的了解仅仅是那名声在外的俊朗长相上,在他看来,品评男人的标准应该是学识和修养,而不是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而折损的外表,如今看来,倒是他穆青山见识短浅了。他穆青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几个毛孩子的糊弄就举手投降,他还有招儿,他可是肩负着为国家选拔人才的使命的,岂能因为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几句漂亮话就给糊弄了?俗话说的好:真金不怕火炼。若这寻小子真是个人才,就不会惧怕他的考验。
一轮酒令下来,在座的宾客的诗兴都挑了起来。伴着些许的醉意,之间的隔阂逐渐消失,相邻而坐的几个人也开始借着刚才的了解,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一阵喧闹之后,大家逐渐的静了下来,等着穆公安排下面的节目。
“酒令也行了,大家也互相认识了,下面呀咱们就开始作诗了。古有曹植能七步作诗,不知各位可有胆量尝试一下?”穆公扫视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凛寻身上,他有意给在座的人极少的反应时间,不过就是为了试试这文二公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不等在座的人有任何反应,就对淡定的凛寻说:“刚才在文公子这里结束的,那就从这里开始如何?”
听了穆公这句话,刚才还谈的正欢的几个人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宴会的主题上了,几位亲王对刚才凛寻的介绍也是印象深刻,听穆青山这样提议,自然是开心。可这群学生哪经历过这种场面,谁都知道,曹植七步作诗是迫不得意,那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能不不作吗?这事儿毕竟没摊在自己头上,也有几个好事儿的,不仅不着急的琢磨作什么样的诗,伸长了脖子看起了热闹。释炚觉得这事儿有些强人所难,行酒令不过是个游戏,作诗可不同,而且要在这样的场合,短时间内做出来。他担心的看了看凛寻,凛寻并没有犹豫,脸上依然淡淡的,说道:“既然穆公说了,那晚辈就献丑了。”凛寻说着,站了起来,“不过曹植人称建安七子,七步作诗自然不在话下,晚辈不过是个啃书呆虫,可否多宽限几步?”
“你要几步?”穆公见他没有胆怯,已经有些意外,竟没有坚持规则,允许他讨价还价。“九步。”
“七步,九步,有什么分别?我都作不出来。”汪斐新嘴里嚼着半块鸡腿,破罐子破摔的嘟囔道。
“好,九步。老夫就依你,九步作诗。”穆公怕他再和自己讨价还价,便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