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不知为什么,感觉香秀好像很高兴,她踩着凳子才够到箱子,拿下来时,箱子上没有灰尘,用一把小锁锁着,不等我问香秀钥匙在哪,香秀就从胸口挂着的布包里掏出了一串钥匙,给我开了锁。并把那一把钥匙给了我。
我把箱子抱到桌上,箱子不沉,启开一看,全是信。信封上没有落款,都是拆开过的,展开一封看了看,竟是诗,笔迹和我刚才看到的字迹并不一样,因该出自男性,难道原主是为情所困,才轻生的?
诗歌的内容很含蓄,很深沉,不像是个青年人的笔触,爱情的痕迹似有若无的,只有一封里写的比较明显,将自己比作吴刚,那嫦娥应该是他所爱之人,落款是廷秀,于中秋圆月夜。廷秀?也是不熟的名字。难道是字?信里面谈的不是诗歌就是文章,没有多少谈情说爱的成分,有时也有些抱怨,看样子这个廷秀还是个学生。
文府里的男孩子无论大小,都是到国子监读书,平时都不回来,只是每月中旬回家一次。女孩子则是由家里较长得女性教授,也就是说,文家的女子大多会识字读书。
没有见面的二少爷也还是学生,会不会是信使,时间也吻合,每月只能收到一封信,如果在国子监上学,应该也是出身名门,嫦娥和吴刚就有点说不通了。
香秀曾说我出自将武世家,应该品阶也不会太低,以现在的情况,母亲是这家的女儿无疑,父亲老家在苏州,是军人的话,应该也在南方,如果我不是孤儿,应该会有信件往来,自我落水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却没见有家书来。正苦恼呢?便看到窗前摆着的箫,真是件令人怀念的东西,我家里也有一根类似的,不过有点旧,还刻着些字,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这根就不同,箫身干净,音色清脆,我试着吹了一曲,真是好箫。在这一时代,我总算找到了熟悉的东西。
“蜻蜓,以后我们要好好相处呀。”我抚着箫身,将它贴在脸颊上,悄声说到。蜻蜓是我那只箫的名字,不知为何,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看来你真是好了,桑妹。”我顺着声音转过身,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口,这男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雏形,却还未脱掉稚气的神色,高高的额头,浓眉杏眼彰显着文家的血统,五官的线条很柔和,使他的神气少了几分年少轻狂,多了几分沉稳。不知是因为长个子的缘故还是什么,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瘦,高挑。
虽然是男孩子,长相却不输给珉红。我看着正愣神,就听到香秀的声音,“小姐,二少爷来了。”
这就是二少爷凛寻?我的救命恩人?我该怎么反应呢?论称谓,我应该叫他表哥,不管怎样,应该先谢谢人家。
“谢谢表哥的救命之恩。”说着便行了个礼,我腿还未着地,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给拉了起来。我几乎被他抱在了怀里。
“桑妹,你这是怎么了?”他的脸离我很近,漂亮的眼睛几乎能把我吸进去,我还从没和男生靠着这样近,还是这么漂亮的男生,脸红心跳自然是不必说,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更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他把我放了下来,我的大脑也逐渐恢复运作,“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了。”这位哥哥真是亲切,看来我们的关系非常要好,进来送茶和点心的香秀一点儿吃惊的样子都没有,我刚刚不过是道谢,哪里又出了差错呢?真是让人火大,出了问题,又不能问,怕她们生疑,但不问呢,他们的反应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脸苦恼相的表哥,不自然的也摆出了一样的表情,他却被我逗乐了。
“好了,不难为你了。走,和我去藏书阁。”
我回头看看香秀,香秀根本没有要跟来的意思,随凛寻一道来的小斯也没有跟来,看样子跟着他走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行为。是因为年龄相差很多才没有顾忌吗?我也就放心的跟着他后面走,不知是我多心还是怎么着,一路上都没有人,虽说是晌午,可能在睡午觉,但丫鬟仆人们没见着一个。我试着记住路,生怕会迷失在这迷宫般的宅子里。
表哥走在前面,不时的回头看看我,他腿长步伐大,按理说我是跟不上的,可是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们走近了一间两层高的房子,看它的样子,应该是得到了很好的养护,这里没有任何证明它身份和作用的东西,却给人一种“这里是读书的好地方”的感觉。
“于叔,我们来了。”
“是二少爷回来了呀。哟,桑小姐也来了。”
既然他先和我打招呼,我也就不在乎男女大防了。
“于叔好。”
于叔和我们说完话,就去忙活着煮茗,端点心去了,而表哥则直接上了二楼,我便跟着上了楼,楼上和楼下没什么区别,书架上摆满了书,墙上挂着字画。不过这里有张大书桌,窗前还摆着一张小巧的茶几和两张方凳,于叔将茶和点心放到茶几上便退了下去。表哥坐到方凳上,也示意我坐下,虽然心中藏着疑惑,但也没有退路了。
表哥见我坐下了,并没有追问什么,而是将视线移向窗外,“已经是春天了,桑妹,还记得你刚来文府时,也是这个时候,你就像个小萝卜头,身披猩红色斗篷,抱着奶妈的脖子,见了谁都不肯松开。”
“真的吗?”我被他温和的语气所打动,随声和道。
“可是一见了我,就松开了手,摇摇晃晃的朝我扑过来。”听他这么说,看来我们真的是渊源很深的。我既然是他疼爱的妹妹,那么帮我飞燕传书也是可能的。
表哥变的很安静,看来公子哥也有烦恼呀。不过干坐着,实在是浪费了满屋的书了,我便悄声走到书架边,翻了起来。真是挖到宝了,这里竟然有《山海经》,不知道是不是全本,不过其他的书就令人有些失望了,没有找到唐传奇,志怪小说一类的,像水浒,西游这样的书也没有找到,倒是有本《玄奘西行记》放在游记的架子上。佛典,史书,还有礼记,论语,孟子这样比较中规中矩的书一应具全,除了书本身的内容,还有一些毛笔添加的小注。这字迹我并不熟悉,倒都是名笔,这样的字,留到现代的话,应该算是书法中的珍品。
罢了罢了,想到刚才箱里的诗稿,我无论如何都得先学会写诗才行,虽然不知道廷秀是何许人,但这也是我手中的唯一线索了,模仿笔迹难不倒我,作诗的风格就有些让人头疼了,不过我看起来的年龄不大,文风易变也是人之常情。我找了几本读着较顺的诗集,拿着往回走,这时的表哥已经不再看着窗外发呆,而是看着我,和我视线相对,也没有避开,我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可是一低下头就后悔了,刚刚的自己,会不会显得很可疑?这是这样,躲开视线不就承认了自己心中有鬼吗?
我正心里打着鼓,“桑妹,找好了书了?”表哥这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很自然的接过我手中的书。
“你拿了这么多,估计抄到晚上,也抄不完。”
抄?不能借走吗?原来那大方桌和文具不是摆设呀!可是这么大的家,孩子又是在国子监上学,不是王公贵族,也应该是高官大将,怎么连本书都不舍得让孩子拿着去看。
“嗯。”不过好在是没有露馅,为了不出差错,我还是尽量少说话的好。既然有笔有墨,他让抄,就抄吧。
我铺开宣纸,用镇尺压好,便开始磨墨,表哥拿着本书,坐在方凳上看,磨好了墨,我便动手写,这期间我们谁也没有出声,就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我写累了,就抬头看看他,发现他也在看我,相视一笑,就像小时候爸爸看着我写作业一样,各忙各的,却彼此依赖,在这样的陪伴中,时间的流逝往往很难让人察觉。
天色将晚,我的书也抄得差不多了,开始抄才发现并没有很多,我抄完最后一首长诗,放下了笔。
表哥也合上了书,站起了身,我才意识到他要来看我写的字,这可怎么办?我也就只看了原主的字一眼,并没有十分在意细节。这凛寻又是和原主极为要好,哪能分不出字迹,再说我还有一些书写上的小习惯,我想着,便想要盖起手抄稿,可是晚了一步,已经被他抽走了,他拿着诗稿看了看,说:“桑妹,你还是犯这样的老毛病呀。”
我没听错吧,我和原主有一样的书写毛病?可是那练字的纸上的笔迹是怎么回事?
“表哥,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听到我叫表哥,凛寻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嗯,该回去了。”
这时候,我听到楼下传来香秀的声音,救星来了,我刚才还担心自己过会儿怎么回去,如果二表哥把我扔在园子里,我恐怕自己是回不去的,我快速地整理好抄的诗稿,抱在怀里,“表哥,香秀来找我了,我先走了。”考虑到古代年轻少爷一般是不会和自己的姐妹同行,况且又是傍晚,人来人往的时候,我便起身告辞。
表哥没有看我,坐回到方凳上,手里仍拿着我刚抄完的那页诗稿。
太害怕会被抛下,也就不在意那一张纸了,我说完便往楼下走。正看到香秀站在门口,我真想跑过去,可是那箍身的裙子让我记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淑女。香秀很自然的接过我手中的诗稿,“小姐,怎么没和二少爷一起。”
“二表哥还在楼上呢。咱们走吧。”我都快饿扁了。说着我就不由分说的拉着香秀往外走,出了藏书阁所在的园子,我回头看了看,发现二表哥正从刚才开着的窗口看着我,我便回过身去朝他找了招手,他笑着也向我招了招手。是我眼花了吗?二表哥嘴角是在上扬,可表情却说不出的凄凉。可能是我饿的都产生错觉了。不管了,现在我的胃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