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那个红绿灯之前,他就发觉有些不对了。
这边的路段,他也经常在替庄暮办事的时候经过,上个月就路过几次,还是暑假,这边靠近学校的路段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突然之间,路边就多了这么多的人。
怎么看怎么可疑。
等他反应过来的瞬间,第一个动作就是用力压下霍心遥的肩膀,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车窗是防弹玻璃,可人在一瞬间的本能,就已经暴露出了他心底的想法。
在他心里,霍心遥的命比他自己更重要。
他做完这个动作,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比预料中陷得更深。
哪怕是一厢情愿,可是他愿意。
他忍不住悄悄地苦笑了一声,迅速调转车头,打算带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正在想着要把她送到庄暮那里好,还是送到墨辰那里妥当,后面迅速有两辆车以包抄之势跟了上来。
子弹不断地狂扫在他的车身上。
这不是严洛安排的!他随即反应了过来,严洛不会想要杀霍心遥,对方不是想要挟持,而是要杀人!
“Shit!”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为什么要从这条路走?
为什么没有先趟雷踩一遍路?这次是他掉以轻心了,是他的错!
而他掉以轻心的后果就是,要用霍心遥的安全做赌注!
“快用我的手机报警!”他一边开车一边快速地转动脑子,思考要怎么办才好。
想到最后,也只有报警最安全,毕竟警察局离这里不远,龙叔他们还被困在刚刚的那个路口处,庄暮也说今天下午有要紧事要做,会离开B城一天时间。
偏偏就是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他手上的动作越快,脑子就越清晰,警察来了,他的后果自然不用说,光是携带的武器就够他在牢里蹲上一辈子。
然而为了能救霍心遥,有什么是他不能够承受的?
然而霍心遥还没捞到他的手机,两个车后轮就被瞬间爆掉。
他用尽全力稳住方向盘,好歹没翻车,车头却狠狠撞上了路边的围墙。
“你待会先下车!”他毫不犹豫扭头告诉她。
霍心遥一下子就哭了,“那你呢?”
如果他能读懂人心,那么他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想知道霍心遥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因为他在她心底里有很重要的位置,所以她才会哭。
霍心遥几秒之后还是向他的决定妥协,下车之前,亲了下他的额头。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为了保住霍心遥,他必死无疑,然而他还是装作他一定能活下来的样子。
他最遗憾的事情,是没能鼓起勇气,在最后一分钟抱她一下,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然而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勇气。
他怕自己死之前,被她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这样,在善良的霍心遥的余生里,一定会对他始终怀有愧疚。
他不希望她活得那么艰难那么痛苦,她前几年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多一个阿四。
追杀他们的人像是疯了一样,只留了一部分冲向他,剩余的人发觉霍心遥正在往前面逃,立刻紧紧跟了上去。
他毫不犹豫,将后背露给了那些人,举起枪,快速地瞄准追向霍心遥的那几个,一枪一个准。
瞄准最后一个时,来杀他的人已经跳上了车顶,对准了他一顿扫射,他虽然听到了他们跳上车顶的声音,却已经来不及闪躲。
在被杀和让霍心遥逃生之间,他宁愿选择让霍心遥能够逃生。
可是在最后扣下扳机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脑壳崩开的声音。
还是来不及了。
直到这一秒,他终于知道被人一枪爆头,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慢动作一样,他有感觉,眼睁睁地看到手上的枪不受自己控制,先是全身的无力感,然后才会觉得脑壳中弹的地方,迅速剧痛到麻木。
“要活下去……”他看着霍心遥的方向,轻声吐出最后几个字,随即重重倒在地上。
睁着眼睛,眼前却陷入一片黑暗。
全身的剧痛却还在继续,还有痛感。
原来中弹之后,并不会立刻死去。
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残余的气息,心跳也在这一秒,彻底停止。
·
再睁开眼时,他以为他没死。
然而周围陌生的环境,和随即围上来的逗弄他的人,让他忽然明白了,他转世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想要挣扎着起身,但是他的挣扎,在那些比他大了很多的大人看来,是在闹小情绪,婴儿的世界,大人不会懂。
他张口想要说话,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大声的哭叫。
一个人能意识到自己转世,并且残留着前世所有的记忆,这无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惊慌地看着那些朝他伸过来的大手,吓得不断地哭叫,他暂时还接受不了这个状况,这个可怕的状况。
他明明是不想哭的,可是任何话到了嘴边,哪怕是一个“不”字,也会变成哭声。
“怎么了?孩子是不是饿了?”一个男人随即凑到他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扒开他的纸尿裤看了下。
因为动作不熟练,弄得他有点痛。
“不会啊,刚刚才喂过。”
一个女人也随即凑过来看了眼,“呀!尿尿了!”
这对男女,就是他的爸妈,韩兆和司马颖。
韩兆是韩氏集团的次子,司马颖的家庭则略微普通了一点。
他蹬着腿看着两个人,忽然脑子里出现了另一个场景,是他出生时的场景。
原来他姓韩,阿四,一直姓韩,他是韩兆的二叔。
当年韩兆的爷爷奶奶,也就是他的爸妈家里还很落魄,付不起超生的钱,偷偷把他生下来之后,把他送到了孤儿院,原本想在他成年之后把他接回家里,告诉他真相。
但是等他们回去找他的时候,那座孤儿院已经倒闭了。
他忽然觉得这世间的事,都是有因果报应的,你欠下的,早晚都会要还。
“妈!你过来给晚晚换一下尿不湿再走啊!”司马颖朝着楼下喊了一句。
这丫头,什么都不会,等他外婆回去个几天还得了啊!
他忍不住撇着嘴,哭得更凶。
中午他睡了一会儿,看见司马颖和韩兆,一个在备教案,一个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视,心里就不爽了。
养了儿子就把他往摇篮里这么一送就得了?不需要抱起来走走的吗?
他整天躺在这个小摇篮里,身上都能长出蘑菇了!
越想心里越是生气,一生气,婴儿的本能就让他止不住撇着嘴哭叫了起来。
韩兆摘了眼镜,慌张地跑过来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然而只是看着,却不伸手抱他,他看着韩兆,更是恨铁不成钢,哭得更加凶。大人都知道每天要站起来走走,别说一个孩子了!
为什么就不懂他呢?
司马颖也扔了手上的零食跑来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偏偏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你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韩兆往门口看了眼,客气地回答,“是,你是?”
“啊,我是隔壁的管家,我们家少奶奶听见你们孩子哭,想过来看看,顺便跟你们熟悉一下。”
司马颖还没出月子,不能老是抱着他,他看见韩兆又扭头走了,哭叫得更加厉害。
韩兆却顾不上他了,立刻去找了两只杯子,要给客人泡茶喝。
没过几分钟,门口又传来一道好听温和的女声,“你好,我是隔壁人家的未婚妻,我姓霍。”
“听见孩子哭闹得厉害,就过来看看,打搅了。”
上辈子老天爷欠你的,一定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偿还。
他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