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哒……”
然而第一发子弹出膛的瞬间,他就知道这场刚刚开始的对决,自己已然输了。
老人疾速冲来,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步伐——他甚至没能将老人套进准星。在这短得令人窒息的时间里,老人如同吸血鬼一般的身形冲到了他面前。
他一把掷出步枪,同时疾步后退。
老人稍一低头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步枪,同时脚下又一次用力,于是本已惊人的速度又一次骤升!
眨眼间,老人右手里出现了一柄微型军刺。尖锐的军刺于空中划过一道流畅得无可挑剔的平滑弧线,直取猎物小腹以下的‘要害’位置。
霎时间,他腰腹猛然发力,带动全身朝一侧躲闪,眼看着即将逃过军刺的攻击。
然而老人手里的军刺好像活了一样,那流畅的轨迹骤然一变,向上一挑,紧跟着猎物的动作……
无光的黑暗中,血花四溅,血腥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他的锁骨以下被军刺生生刺穿,同时被刺入的还有身下的水泥地板。于是,他被老人的军刺活活钉在了地板上!
“说实话,我没想到这么简单。看来你长时间没和高手过招,武力已经退化了。”老人两腿的膝盖压在他的胸腔之上,然后缓缓起身,显得颇为轻松。
不过在他的红外视觉里,可以明显的看到老人的体表有液体不停流淌而下,那是汗水。大幅超越生物极限的动作,无疑极其耗费体力。
黑暗中,老人能够看清他的动作,是因为红外夜视仪。老人脸上带着墨镜一般的东西。这东西可以将特定频率的红外光转变为可见光。但是再厉害的红外夜视仪也难以呈现他此刻嘴角微微翘起的戏谑微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落地时他的左手缩到袖口里。而此时,他的左手细微的动了动,然后寂静的黑暗里骤然响起一阵刺耳声音——匕首划割玻璃的声音。
“嗞呲——”
本已*控一切局面的老人霎时陷入了无法抑制的癫狂!仿佛见到世界末日的景象,仿佛听到了使人歇斯底里的魔音,老人猛然张大嘴,用尽力气狂吼起来——却因为声带过于用力绷紧,几乎没有声音冒出。
老人发疯一般的朝前冲去,从他的身旁狂奔远去。
他左手动作不停,反而愈发加劲,让那种刺耳的声音更响。与此同时,右手抓住插透肩部的军刺,毫不犹疑的拔了出来。
组织里排名第二的贝塔先生,却有一个足以致命的弱点——听觉。这位嗜血老人的听觉极其灵敏,而灵敏的代价则是易受伤害。只要特定音色特定频率的音波,只要距离足够近,便可以在老人的耳膜上形成可怕的共振,带来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
他利用的就是这个秘密。之前的种种动作和示弱,只是诱饵。
在如此彻底的黑暗中,一般的枪支根本难以瞄准,因此老人并没有带枪。而他身上唯一的枪也在刚才抛掉。所以现在只剩肉搏。但是老人的身体虽未见血,受伤其实颇为严重,连接内耳的脑部甚至都受伤不轻,连基本的平衡能力都无法保障。于是,老人同样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撤。
他目送着老人跌跌撞撞却是颇为迅疾的远去。那速度拍马难及。即使身受重伤,老人的身形速度也不比他状态最好的时候慢,而他此刻同样可算得上重伤号。军刺虽然并没有触碰到任何要害,却是实实在在的透体而过,现在拔掉了军刺,贯通肩部的伤口更是无时不刻处于撕裂般的剧痛。另外,在被老人压倒在地的时候,肋骨也被压断了两根;还有几根胸骨,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几根不堪重击的胸骨已然骨裂,再来一次类似力度的敲击就有可能断裂,造成胸腔破裂,从而致命。
如果老人不撤,最可能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两人一同葬身于此。
他不禁长出一口浊气。转过身,正要走向那扇通向自由的大门,他却稍稍暂缓步伐。
不知何时,潘多拉早已来到这个斗兽场。她就立在前路的中央。
他缓步走去。
少女点亮了一根蜡烛,并把蜡烛放在身旁的阶梯扶手上。扶手之外,便是过百米深的天井,幽深,深邃,将点点烛光吞噬得彻底。
在这天井顶层大门旁边的阶梯上,洁白的蜡烛,橘黄的温暖光芒,映照出潘多拉飘然绝世的身姿,也照亮了他的鲜血淋漓。
面对着这个重伤之下貌似不堪一击的人,少女举起来了右手,用手里的沙漠之鹰锁定了他的眉心。
少女蔚蓝澄澈的双眸里,忽然各出现了一个湛蓝的十字,恰似狙击枪瞄准镜上的十字准星。每个顶级杀手都有各自的天赋能力——当然他清楚这所谓的‘上帝赋予’的能力,只是基因改造以及优良性状的选择培养而已。
霎时,他感到眉心一阵针刺般的微痛。他知道这只是处于本能,本能的恐惧给出的提醒。潘多拉的枪法很准,准得恐怖,这一点组织里公认。至于这个距离上,潘多拉的子弹甚至可以精确到目标的某一缕肌肉,大脑的某一点区域。
他却忽然迈步,走近持枪的少女。
潘多拉并没有扣动扳机。
他到了少女身前,随手夺走了少女的沙漠之鹰。
“你吓不住我。”
潘多拉轻叹道:“你不该相信我的。我更不该相信你——相信你,等于背叛了家族和组织。”
“如果你真的忠于家族和组织就不会相信我了。”
少女默然。默然之后,她轻声道:“你成功了。关于将来,你有什么计划?”
“推倒。”
少女微微诧然:“推倒?什么?”
“将这个无聊的组织推倒,让它像一堆脆弱的积木轰然崩塌。”他直视着少女清澈的眼眸,却异样温柔的说道,“还有,推倒你。你最好小心些,将来迟早有一天,我要强暴你。”
潘多拉颇显纯真的微笑着:“不可能。强暴也是有条件的。如果女孩子不反抗,那怎么能算得上强暴呢?而我……不会反抗的。”
他曾经历遍人间险恶,看多了鲜血淋漓的惨象,心境宛如北冰洋中央万年不化的冰川。然而端详着眼前的绝世娇颜,俏丽脱尘的笑靥,居然有些……隐隐的难以克制的激情?
他叹口气:“……你简直让我现在就忍不住。”
潘多拉捋了捋耳旁的发丝,柔声道:“可惜时间来不及。再有约莫二十分钟,我父亲控制住伤势就要回来了。这种事情被女孩子的父亲撞见总归是不太合适的。”
“……他会宰了我的。”
少女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呵……如果不是你脑子里还有元首需要的秘密,他肯定毫不犹豫的把你大卸八块。他对于血腥总是有一种变态的渴望。”
“你为什么还不肯离开?别告诉我你舍不得那个变态父亲。”
少女貌似微忧的轻叹:“你有一个秘密,让元首着急得发狂的秘密。元首也有一个秘密,让我着急得近乎发狂的秘密。等我把一些事情弄清楚了,我去找你。”
“嗯……”
潘多拉:“等一下。你把我最喜欢的枪带走了,总归是要留下什么的。等价交换。”
“那留下我的……血。”他扬起右手上的军刺,在唇边一舔,然后身子前倾,吻上了潘多拉的唇,深吻。
良久,唇分。
潘多拉神色迷离的眨了眨眼,回味片刻,略显俏皮的微笑着:“嗯……不假。品质合格,准许过关。”
“我给了你的不止有血,还有吻。所以你必须再给我一样东西。”说着,他揪住少女耳边的一缕白金发丝。
“我吃亏了。吻是相互的。”潘多拉略显委屈的撅撅嘴,却很配合的拿出匕首,割断了那缕发丝。
他把发丝绕指盘好,放进胸前的衬衣口袋里。
然后,他走到那扇大门下旁边的位置,用沙漠之鹰瞄准了一处转轴,接连扣动扳机,射光了弹夹里的七发子弹。
大门轰然坍塌。这里的大门原本不该如此脆弱,不过他对这个逃亡路上最后的障碍同样做了不少功课。
“如你所知,‘纽’从来不是我的名字,就像‘缪’也从来不是你的名字。以后找我,要找一个叫‘言灵’的家伙。另外,我更有可能待在中国。”
他一跃而出。黑衣的身影就此消失。
外面的月光从门洞中洒下,清冷,刺破了这间大炼狱里面的黑暗。里外都是夜,然而外面的带着微光的夜幕终究比里面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更可爱。
在原地呆立几分钟之后,潘多拉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是明显压抑着歇斯底里的步伐。
“他跑了。”老人冷然说道。
“黑暗是他的主场。”潘多拉淡然答道。
老人额角的青筋明显暴起:“他是被你故意放跑的。这个黑暗的主场,也是被你送给他的。包括我的致命弱点,也是被你告诉他的!”
潘多拉神色依旧不变:“你怀疑我是内奸?”
老人沉默片刻,却忽然笑了:“元首给我说了,如果这次任务出了什么闪失,给我的惩罚就是——这里。接下来的一整年,我必须呆在这个方块里,一步也不能迈出,以示警戒。不得不说,我还真他妈的喜欢这个地方!但是这里的人也太废物,需要更换。那么作为家长,我给你的惩罚就是——把这里清洗干净!”
潘多拉面无表情的眯了眯眼:“没问题。仅仅是杀光?”
老人点头:“尸体不用你管。等到他们把电路修好,一些需要处理的事情收尾一下,你就动手。”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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