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见面的时间确定了，就在明天晚上，地点就在大姑家。梁忠宽把林秋水送到门外，跟林秋水说了侯洁的情况。林秋水听后也深怪大姑做得过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安慰一下表哥，让他想开。表哥最后说：“我和你嫂子打算搬出去住，你嫂子想起孩子就哭，劝也劝不住，我烦死了。”
“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也好，等情绪安定了再搬回来。”
林秋水在回宿舍的路上，还在琢磨这件事。这些事情在学校的时候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这到了社会上，真是什么事也有。他正一门心思想心事，刚刚从大路转到小道，在往宿舍去的拐角处，突然钻出个人来，一下子挡在林秋水的自行车前。林秋水赶紧停住车，借着路边小卖铺的灯光一看，原来是王娟。
“你在这里干嘛，怎么还不休息？”
“等你。”王娟回答得很干脆，漂亮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秋水。
“等我干嘛？”林秋水被她看的发毛，不敢跟她对视，看着路边的杂草。
“你知道我等你干嘛。你就别装了，我问你，你真的不打算在纺织厂找对象？”
“嗯”
“再好的你也不要？”
“王娟，我自己的事，你让我自己做主好吗？”
“我记住你这句话。我不纠缠你，但你也要记住，你还欠我一场电影。”
林秋水知道，当时因情绪激动没有考虑后果，随便应下的事，现在来麻烦了。“嗯，以后决不能轻易对女孩子有什么承诺。”林秋水从这件事得出了深刻的教训。
“等我有空，我会请你看电影的。”
“你请我，我还不一定有空呢。”王娟说。“以后我不会再去找你，你放心好了，也不用不回宿舍，躲在办公室里。办公室躲不下去了，就往外跑。”
“谁说我躲你了？我有事。”
“随便你。我姑父跟我说了，算你态度还诚恳，我也不怨你。只是，不要拿着伤人心不当回事。”
“嗯”
“等有机会，你把兵工厂的女朋友带来，我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
“嗯”
“走吧，别在这里‘嗯、嗯’的了。”
林秋水呆呆的看着王娟扭头走开，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痛苦。他想把王娟喊回来，告诉她，其实他还没有女朋友，她要是有不会的题还可以找他问，只要她愿意，明天就可以跟她去看电影。但直到王娟消失在宿舍的大门口，他还没有动。
县人大的李副主任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已经安排了工作并都成家立业，就剩最小的女儿，去年安排在了电业局。要是她也成了家，李副主任就彻底没有心事了。谁知道他这女儿，高不成低不就，别人给介绍了不下一个加强班了，有些她看不中，有些人家不愿意。但愿林秘书的侄子能俘获她的芳心，也省的他再*心了。所以接到林秘书的电话，他很痛快的替女儿把相亲的事定下来了。等女儿回家，他告诉女儿明天晚上要相亲，女儿头一梗，反着白眼珠说：“嫌弃我了？我不就在家吃点饭么？我有工资，穿的用的都是我自己的钱，你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家是什么意思？”
“你不早晚都得嫁人么？工作也安顿了，你抓紧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和你妈就没心事了。”
“我打一辈子光棍，就赖上你和妈了。”
“你这个倔孩子。你林姨说，她这个侄子大学毕业，写一手好文章。虽然现在在纺织厂，但她一直想办法把他调出来呢。”
“工作好坏无所谓，我就看人。”
“那行，你明天下午早点回来，我让你妈和你去你林姨家。”
林秋水下班后认真的打扮一下，洗了头，刮了胡须，就是脸上的粉刺弄不去。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好衣服，就胡乱的穿了一件乳白色毛衣，套上暗黄色的休闲服，一条直筒裤，皮鞋有点旧了，擦上鞋油也显不出光亮色。本打算去买一双，但价格贵的惊人，好一点的也要100元左右，他不想为了一双皮鞋而挨饿，就一直没买成。
他到街上去买了点水果。这个季节也没什么新鲜的水果了，只有桔子和香蕉，他各买了20元钱的，提着去了大姑家。
大姑一家在等他吃饭，看他提着水果，大姑就说：“你不要每次来都花钱。买这么多桔子，怎么吃得了？”姑父照例烫上一壶酒，因为梁忠宽今天没回来，就让林秋水陪着他喝。
“表弟，你和你大学同学真的算了？”侯洁问。
“嗯”
“为什么？”
“她说她家里人不同意。”
“不是你嫌人家长病不要人家了吧？”
“不是，是她不要我了。”
侯洁不相信的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林秋水。“表弟，千万不要伤女人的心。女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是最脆弱的，伤了就恢复不了了。”
“快点吃饭，一会儿小李就来了。秋水，你少喝点。老梁，你不喝酒是不是就睡不着觉？”大姑吩咐了一圈，饭桌上马上静下来。
刚刚吃完饭，侯洁正在冲茶水，响起了敲门声。侯洁放下茶壶去开门，林秋水开始紧张起来。“这个小李到底什么样的人物，听大姑的介绍，说的比仙女下凡还漂亮，再说，她还在电业局上班，她会看得上我？”林秋水想逃走，但他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只好在那里坐立不安。
“马姨，你来坐坐就行了，还买这么多香蕉来干什么？”
“哪里，香蕉也花不多少钱。都是李莹买的，说孝敬她林姨的。”
“吆，几年不见了，当年的小丫头出挑成大识字班了。来，快进屋里坐。”大姑带着林秋水赶紧迎出来，热情的拉住李莹妈妈的手，一起走进客厅。林秋水一直不敢抬头，想象着她们在打量他，羞得脸红到脖子根。
“这个就是小林吧？”李莹的妈妈看到林秋水一个大男孩羞成那样，不禁莞尔一笑。
“秋水，你和李莹到你表嫂屋里去聊聊吧。侯洁，你去开开灯，捎一壶水去。”
来到侯洁的小客厅，林秋水坐在沙发上，这才敢看坐在对面的李莹。看了一眼，林秋水暗暗失望，还以为是仙女下凡，谁知竟是个丑小鸭。看她个头一米五多一点，皮肤很暗，眼睛很小，一张大嘴巴。林秋水在怀疑，就凭这幅模样还在挑三拣四？偷偷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里吁了一口气。李莹也在打量着林秋水，其实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在看了，第一眼感觉不失望，第二眼被他羞涩的表情吸引。
“你在青岛上的大学？”
“嗯”
“几年？”
“三年。”
“在大学里没有谈女朋友？”
“没有。”
“大学生不是都很浪漫么，你怎么没谈女朋友呢？”
侯洁在一边倒水，默默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听见李莹这样问，恨不得替林秋水回答。“谈过，但被棒打鸳鸯了。”努力的忍住，倒完水带上门出去了。
“大学里男生多，女生少。比如我们班，总共39个人，女同学才11个。我们班还是多的，有的班女生也就4、5个人。”
“这样才有意思啊。只有竞争，最后的胜利者才更珍惜。爱情这个东西，只有死去活来获得的才可靠。”李莹老道的说。
林秋水抬眼看了一下李莹，她竟然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茶杯，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有点怡然自得。
“那倒没有。我们毕业都是国家分配，谈了也白谈，所以，我们班一对也没成。”林秋水有点生气，一个女孩子，这是在相亲还是在卖弄？他现在不再害羞，失望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听说你分纺织厂去了？”
“是的，在技术科。”
“有人有本事的谁还去工厂啊。你能调出来？”
“不知道。”
“纺织厂很多识字班。没人给你介绍个？”
林秋水彻底生气了，他不再害羞，在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女孩面前，只有以气势压倒她，消消她的嚣张气焰，才能够平等的谈下去。
“有。我去了三个多月，已经谈了10多个了。这几天都不敢在宿舍或是办公室，她们老去找我，烦死了。”
“真的？她们都是干什么的？”果然，李莹听林秋水这样说，态度马上变了，把腿拿下来，手也从沙发背上放下来，转过身坐正了身子，好奇地问林秋水。
“干什么都有，办公室的、车间的、后勤的，太烦了。”
“那有什么烦的？那不由着你挑由着你选了？”
“我不在纺织厂找对象，这是我的原则。”
“为什么？”
“素质太低，婚姻的目的不纯。”
“哦。郝平你认识么？”
“我们是校友，一级的，在青岛都论老乡。”
“他说他认识你。”林秋水想，郝平这小子肯定不会说他好话。对了，我也可以找郝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相完亲第二天林秋水接到大姑的电话，说是星期天，李莹约他到公园去玩，让他提前准备好。林秋水算了一下，今天是星期四，离星期天还有两天时间。这两天无论如何也要去找郝平，不单单是去看他的单位到底有多好，更主要的是了解一下李莹。这个识字班太狂妄了，难道她就凭家庭和单位，还是有什么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