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林秋水终于在电业局招待所找到郝平的时候,他正在宿舍看电视。其实电业局没有单身职工宿舍,因为一年也分不进几个人来,即使来的也都是城里某某人的子女,都住在家里。局里又不差钱,就把招待所腾出几间房子暂时让这个别的单身汉住个年儿半载的。俗话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电业局的单身男女在沂蒙县城也是抢手货,用不多长时间就成家了,省的再去为单身职工的住宿*心。所以,郝平一直住在招待所里,每天有人给换床单被罩,打扫卫生,这小子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看到林秋水骑着大金鹿弯把自行车来找他,他让林秋水把自行车放在楼梯底下,不能放在车棚里,说是容易丢失。林秋水跟着他去了他的宿舍,一进门就有点傻眼了,这跟他在青岛出发住的旅馆一样的标准。
“你就住在这里?”林秋水不相信的问。
“嗯,暂时住在这里吧。”
“一天多少钱?”
“什么钱?”
“房费啊。”
“这是我们局里的招待所,还要叫什么房费?下了班连个人影不见,我还不想住这里呢。”
“我还没吃饭呢。好不容易找到你,今天你请我。”
“我吃过了。你又不早说,我怎么知道你今天来?”
“要不这样吧。去街上买点现成的,我们就在你宿舍喝酒。”
“也行,你得买好酒,十元以下的不好喝。”
“怎么,还要我去买酒?我是到你这里来了。”
“不买你就不喝,反正我吃过饭了。”郝平耍开了无赖。林秋水看那架势非得自己买了。想想在齐鲁纺院读书的时候这家伙就这德性,老乡聚会,每次都是酒菜准备好了他才露面。
“你这个铁公鸡,真是一毛不拔。”林秋水假装生气地说。不得已,他正饿着呢,只好来到街上。这里正是沂蒙县城最繁华的的地段,毗邻车站,晚上小卖部多得是。林秋水买了一瓶酒,两包花生米,5小包榨菜,又到熟菜铺子买了5元钱的猪头肉,两包方便面,很快回到了郝平的宿舍。
“就这么点?”郝平不屑一顾地问。
“你还要多少?我到你这里还要我自己捎着酒菜,你也好意思。”“你早点来啊,我们到招待所餐厅去吃,又不用花钱。”
“我又不是你们的职工,还能白吃你们的?”
“谁还在乎你?跟我一起人家也不问。”
他们摆开桌子,把酒菜拾掇好就喝上了。上学的的时候,老乡里面就郝平酒量最大。无论喝多少,林秋水还从没见他喝醉过。不一会儿,一瓶酒就喝光了,郝平意犹未尽,让林秋水再去拿瓶酒。
“你不是吃过饭了么,还能喝得下这么多?我没钱了,也喝够了,你要喝你自己去买。”林秋水不愿再上街了,推辞道。
“走,跟我到餐厅看看去,那里有好酒。”
“你怎么不早说?”林秋水真的生气了。
“早说什么,你不是自己说的去买酒,我又没让你去买。”
“你自己去拿,我不去。”林秋水脱掉鞋子,在床上躺下。
“不去算了,我拿回来你别喝。”
不一会儿,郝平还真拿回来两瓶兰陵大曲,还有几根火腿。
“怎么样,这就比你买的强吧?”
林秋水看了看,不以为然,从床上起来,说:“你自己喝吧,我回厂里了。”
“生气了?有好酒呢,今晚你就这在这里,明天一早回去得了。”
“能行?你这屋里就一张床。”
“有的是房间。你别管了,我们喝酒。”
林秋水想等郝平主动提起李莹,但他闭口不谈。
“你们局里有个叫李莹的吧?”
“嗯。”
“她人怎么样?”
“我就知道你来打听她。让你去买点酒菜你还舍不得花钱。”
“行了,说说她。”
“她比我进局里早,在财务科,平时不怎么接触。”
“我是问她为人怎么样?”
“人送外号恋爱专家。”
“怎么讲?”
“这还不明白?谈对象都谈了一个连了。哎,你怎么认识她的?”
“大姑给介绍的,昨天见的面。”
“昨天上午她来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我们是铁哥们。”
“你不会说我好话的,我知道。”
“你就没良心。毕业的时候我劝你在家等着,让你大姑给你联系个好单位,你不听我的。现在怎么样,后悔了吧?”
“别扯远了。”
“你想一想,人家在电业局,你在企业,即使她看中了你,就不怕人家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
“肯定怀疑她有毛病。要不放着这么好的单位还找个企业的?”
“这么说,你们电业局的人都找的当官的?”
“也有对象在企业的,那都是政企没有分开以前的。现在分开了,谁还要找企业上班的?”
看到林秋水不说话,低着头闷闷的喝酒,郝平又问:“你看中她了?她个头可不高,长得也不漂亮。”看林秋水仍然没有反应,“要不要我帮帮忙?”
林秋水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谁要你帮忙?你自己还没对象呢。不会是你看中她了吧。”
郝平一跳老高,站起来指着林秋水说:“狗咬吕洞宾。我看上她?别开玩笑,我早有了,在技校上班,过几天让你见见。”
“有了就有了,用得着那么激动?”林秋水头也不抬,暗自沉思。
“其实我对她也没什么感觉,就是生气她的嚣张。不就是单位好、家庭好吗?我看你们电业局的人,都一个德性,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们都姓‘电’吧?”
“别扯淡。你要不要跟她谈?”
“说了星期天让我陪她去逛公园。”
“你还是想跟她谈。等我明天再去做做她的工作,好孬你也是齐鲁纺院的大学生啊。”
“别,你就别搀和了。因为是我大姑介绍的,要不我早就回绝了。走走过场,我不抱希望。”
“不过真要是她看中你,他爸爸在人大,还能让你一直呆在企业?你要是想调出来,这倒是个机会。”
“你想让我拿爱情换工作?我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吧?”林秋水酒喝得有点多,话说的很直接。
“随便你,我只是个人意见。”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就到了11点钟了,酒又喝了一瓶,林秋水实在撑不住,一个劲想吐酒。本来想找郝平给个建议,他竟然让他出卖爱情,看来他们根本想不到一块去。
第二天天一亮,林秋水头昏脑涨的洗完脸,推开郝平的房门,那小子还在睡觉。
“我回去了。李莹的事你不要乱搀和,我自己有数。”他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别硬撑,该低头时就低头。这种事也不是你一个人遇到,这么做的人多的是。对了,过几天高田到地毯厂报道,有空你和他一起来找我玩。”郝平从被窝里探出头,对着房门口说。林秋水回过头,走进房间,问郝平。
“高田不是去威海了么?不是说他姐夫在那里,要把他调过去吗?”
“哪那么容易。前几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是调不成,档案在县教育局压着,县里不放。”
“哦。那不白折腾了?”林秋水想到自己,如果真的辞职去找刘静怡,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果?
回到纺织厂,上班后郑科长又问起保姆的事。林秋水说:“上次回家我跟我父亲说了,他说给打听打听。”
“哦,这件事你给多**心,这段时间让我婆婆给看着,70多岁了,自己还一身毛病,根本看不了。我找过刘厂长了,说给我看完孩子,可以来厂里当临时工。”郑科长说。
来这么长时间,林秋水看得出郑科长在技术科很孤立。魏科长是技术科副科长,但很多时候都是跟着刘厂长或季厂长出发,很少在家里呆,技术科的工作全是郑科长一人支撑。杨丽丽表面很听郑科长的话,但完全依靠朱厂长,郑科长也不把她当做自己人;而李蒙蒙,虽然和郑科长一起随刘厂长从针织厂调过来,但对郑科长一百个不服气,工作基本不干;试验室的吴李萍,找的对象是纺织公司熊经理的外甥,订了婚还没结婚。虽然只是个农民合同工,但因为有熊经理撑腰,在厂里也是耀武扬威,分管着试验室的工艺齿轮库,经常找郑科长签单子外出加工齿轮。郑科长问了几次加工那么多齿轮干什么用,他就不高兴,最后干脆不开单子直接出去加工,过后拿着齿轮入库单找郑科长签。自从林秋水来技术科后,郑科长通过观察,发现这个学生很实在,没有花花肠子,就一心想把他留在技术科。前段时间刘厂长想把他调到销售科,就是她极力争取,才没把他调走。她想让他尽快成长起来,于公于私对她都有好处,所以,她就经常点拨他一下。
“小林,我们厂的工艺都是北京纺科院给设计的,吴李萍自己拿着谁也不让看。你学的工艺,有空的时候,你从前到后设计一份,作为技术资料存档。”
“嗯,好的。”林秋水答应道。
“以后打样品,开发新品种你要靠上去。刘厂长对上次你制定的温湿度控制标准评价很高,让我告诉你,要踏踏实实的干,干出成绩。”
“嗯。”
“你找对象的事怎么样了?我认识个识字班,现在给人家看孩子,长得很漂亮,就是家是农村的,她见过你,对你印象很好,你愿意么?”
林秋水一听,猜想可能是刘厂长家的保姆李子悦,那个姑娘长得真不错,论长相和王娟不相上下。但他一个大学毕业生,不至于找一个农村户口的吧?就说:“科长,别人给介绍了一个,昨天见的面。”
“哦,哪里的?”
“电业局的。”
“哦,那可是好单位。这件事不忙,等你有结果了我再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