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林秋水按照约好的时间，提前10分钟来到公园门口。今天是星期天，天气又好，来公园玩的人还真不少。其实这个公园在县城的最高处，原来是一片果树林，县里投资建起了公园，还从外地买了架退役的战斗机放在公园进门的右侧，供人们拍照。公园的最北端建了一个动物园，里面有几只猴子，一群梅花鹿，几头骆驼，一些飞鸟，竟然还有一头狼，一只大黑熊。沂蒙城里的人们引以为豪，因为在周边的几个县城里都没有公园，更没有动物园，临县的人经常来沂蒙城里玩，就为了见识一下这些动物。
看看到点了，李莹还没有见到影子。林秋水想，估计还是要摆谱，或者是以此考验林秋水。林秋水不怕考验，沉住气的等。但半个小时过去了，没见到人来，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见人来，林秋水就着急了。看了看位置还比较显眼，他也没有错过进公园的人，不会是她自己进去了，想想心里就恨起来。“你自己提出的来公园玩，又不是我*得你，到点了你又不来，这不是耍人吗？”越想越气，交上寄存费推出自行车，想也没想就来到大姑家。
大姑跟侯洁在院子里铺了一张席子，正在套被子，一人一头在飞针走线，看见林秋水一脸怒气的走进来，就问：“秋水，你怎么来我家了，不是李莹约你去公园玩吗？”
“她没去，我等了一个多小时没见到她的人影。”
“怎么可能，说好的上午九点在公园门口见面的啊。”
“大姑，这个女孩子我没看中……”
“嗯，我看也不怎么样。那天晚上你看她的架势，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就看她不是诚心的。”侯洁边缝着被子边说。
“是不是有急事耽误了？我去问问。”
大姑从席子上站起来，穿好鞋子，走进卧室去打电话。侯洁小声的对林秋水说：“表弟，凭你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找那么个驼子？这些小姐，被人家供惯了，你伺候不起。”
“我也没有非得想愿意。大姑好心好意的给介绍了，我不能见了一面就退了吧？”
“你就是心软，这样的事还有看面子的吗？”正说着，大姑出来了。
“我问了，李莹妈接的电话，说是她们局里有聚会，参加聚会去了。因为联系不上你，没跟你说。”
“大姑，我想还是算了吧，从开始她就没看起我。”
“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妈说了，她临走留下话，明天下午在‘台湾咖啡屋’跟你见面。”
“明天下午我有事。”林秋水赌气地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人家有事，改了时间，那还不是常有的事？行了，明天下午你去看看，看她怎么说。真要是不行，我们也不将就。”
从大姑家回来，林秋水越想越气。回到宿舍，看见庞振喜和杨美玲正在宿舍做饭。杨美玲看到林秋水，就招呼他：“老同学，我们做的地瓜粥，一会儿一起吃哈。”
“不了，你们吃吧，我到厂里还有点事。”
林秋水来到技术科，杨丽丽正坐在那里看书。杨丽丽看见林秋水进来，就问：“天这么好，你没出去玩？”
“没有，没地方去。”
“今早晨我看你骑自行车出去了，还以为你上哪玩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找了个同学，没找到。”林秋水不善于撒谎，说完脸已经红了。
“哦。听前纺的人说，你不在咱厂找对象，这话是你说的么？”
“嗯，我说过。”林秋水想也没想就回答。
“有志气。像王娟那样的美女你都不要，我看看你到底找个什么样的。”
“你们不是说她是狐狸精么？”
“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才那样说的。”
“你不是还劝我别吃不到羊肉惹一身骚么？”林秋水想起这段时间的感情经历，深感疲惫，向杨丽丽发泄着怒气。
“吆吆，这是怎么了？我当时说着玩的，你还真记住了？”
一时两个人没话，各人看各人的书。过了一会儿，杨丽丽对林秋水说：“过几天许东鹏就要回来了。”
“这么快，他都学会了？”
“会了吧。再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他也应该回来了。”林秋水看见她说起许东鹏，神色有点异样，心想，看来朱丽丽说的是真的，杨丽丽真的看上许东鹏了。
第二天下午，林秋水对要不要去赴约犹豫不定，怕再一次被放了鸽子。郑科长看出他有心事，趁着临下班她们都去换衣服了，就关心的问：“小林，怎么了，怎么看你心神不定的？”
林秋水也正想找个人替他出出主意，心想郑科长平时不苟言笑，应该不是随便传播消息的人，就说：“就是那个电业局的，星期天约我去公园，我等了一个多小时，她竟然去聚会去了。说是今天晚上到‘台湾咖啡屋’去见面，我不想去。”
“小林，那天你跟我说起她在电业局，我就想这个事没把握。你想，人家单位那么好，怎么会找个企业的？”
“见面之前她知道我在纺织厂上班，又没骗她。”
“除非你能调到党政，要不我看这事玄乎。不过既然她约你去见面，你就去见见，听听她怎么说。要是她态度诚恳，你就跟她谈，要是她玩弄人，你直截了当的跟她说，以后不再见面了不就行了？”
“难道在企业就不是人了？”林秋水生气的说。
“现在的识字班都很现实。你没见咱厂的小识字班，哪个是为了真正的爱情？家庭好、单位好，结婚后不愁吃穿，谁不这样想？在企业，今天发上工资了，明天还不一定怎么样。人家凭什么跟着你受穷？我看你得多出去走走，了解一下我们这里的现实情况……”正说着，杨丽丽和李蒙蒙换完衣服回来了，郑科长就闭口不谈。
林秋水下定决心再去会一会那个狂妄的姑娘。下班吃完饭换好衣服骑着自行车就往约会地点奔去。刚刚走上大路，在昏暗的路灯灯光下，他看见前面一个人好像很眼熟，就紧蹬了几下赶上去，果然是他父亲林青松。
“爹，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林青松回头一看是儿子，赶紧停下自行车。
“你个混小子，上次回家你跟你三姨去老付家相亲，怎么不跟我和你娘说？”
“我没有去相亲，就是去看了看校友。”
“你再胡说八道。你三姨在你走后就来咱家了，问你娘什么时候去提亲。”
“真的不是那回事，我早就跟三姨说好了。”
“行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回去处理。这几天你三姨天天到家里去，一个劲让你娘快点去提亲。我又找不到你，加上你妹妹的卫生室还要办什么证，这不今天下午我想上你大姑家去看看。”
“你骑自行车来的？”
“啊。这路真难走，我都走了三个多小时。早知道我就早走一会了。你这是上哪？”林秋水不好意思说是去约会，就骗父亲。“我去找个同学玩。”
“哦。我还是去你大姑家，不过你得先跟我说明白，你对老付家闺女有没有那个意思？”
“要是让我们自己谈，我可以跟她谈谈，要是你们，尤其是三姨再乱搀和，我就不谈了。”林秋水想起付小霞，心头一阵温暖，但总感到虚无缥缈，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他们中间。
“我看你还是听你大姑的，在城里找个。兵工厂马上要搬，搬哪里去还不知道，以后你们怎么办、两地分居？”
“我又没急着找对象。都是三姨，她就是‘百事管’。”林秋水听父亲这样说，感觉松了一口气。
“行了，你找你同学去吧。我去你大姑家，今晚还要回家呢。”
“这么晚了你还回去？你在大姑家住一宿，明天再回去吧。”
“你别管了，你快走吧。”
林秋水想：“要是他到大姑家，大姑告诉他我是约会去了，他再告诉大姑我和付小霞的事，那可又是一段公案”。就说：“你在大姑家等我一会，我去看看同学马上到大姑家去。”说完骑上自行车飞奔而去。
这次李莹没有爽约，老早坐在临窗的桌子旁，正在向街上张望。看到林秋水，赶紧低下头。林秋水走进去，在李莹对面坐下。“不好意思，在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
“没关系。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昨天的事实在抱歉，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去聚会的。一个同事调临沂去了，趁星期天大家给他送行。”
“哦。”林秋水招呼服务员：“两杯咖啡。一杯加糖，一杯不加糖。”
“你喝不加糖的咖啡？苦死了。”李莹轻啜着自己手里的咖啡说。
“没关系，我不怕苦。”
李颖偷偷一笑，问：“你大姑说要把你调出纺织厂，想调到哪里？”
“我没说非要调出来。我感觉在纺织厂干的还可以。”
“真的，你没打算调出来？”李莹吃惊的问。
“对，没打算调出来。既然我去了，总的干出点名堂来。”林秋水淡淡的说。
“那你大姑怎么说你想调出来？这不是骗人么？”
“事实是，我现在就在纺织厂。”
“哦，那对不起，你的原则是不找纺织厂的，我的原则是不找企业的。”
“认识你很高兴。谈不成对象我们可以做朋友。”林秋水学电影里的台词，自认为很有风度。
“我没有企业的朋友。再见。”李莹明显的带着怒气，甩下林秋水头也不回的走了。林秋水喝着服务员送来的两杯咖啡，心想，你走了不可惜，咖啡浪费了才可惜。
林秋水来到大姑家，侯洁开门看见是林秋水，就一手指头戳到林秋水的头上。
“表弟，你行啊，回家相亲也不告诉我们，我们还在为你*心。看你很老实，怎么净做不老实的事啊？”
“我哪有啊？我就知道他来就是说这件事的。”
“所以你赶紧跑来了？那个李莹呢，没跟你一起来？”
“算了，她走了。”
“算了，什么叫算了？”
“人家不找企业的，说我和大姑骗了她。”
“侯洁，你和谁在那里说话？”大姑站在客厅前出厦下问。
“表弟来了。走，进去吧。”侯洁一面回答婆婆，一面跟林秋水说。
老梁正和青松在喝酒，看见林秋水进了门，赶紧招呼：“来，秋水，一起喝杯。”
“我不喝了，一会儿我就回去。”
“你和李莹见面了？”大姑问。
“见过了，以后不再见了。”林秋水简洁地说。
“怎么回事？”
“她问我从纺织厂调哪里去，我说我没打算调出来，她就生气了，走了。”
“你看看，秋水，你爸也在，我得好好说说你。你怎么说你不打算调出来呢，不是一直想把你调出来吗？唉，人家老李还说，要是你们成了，他也可以给帮忙，你说你这孩子。你是不是看上兵工厂的那个识字班了？”
“没有。那是我三姨给张罗的，我就去看了看，又没说同意。”
“行啊，儿子，人家不同意就不同意。咱的家庭配不上人家。”林青松明显的酒喝大了。
“你们不要目光太短浅了。秋水想从纺织厂调出来，我和老梁给使了这么大劲还没个结果。老李也是县里的老干部，他要是给使劲，这个事就好办了。秋水有学历，他闺女没学历，这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事。现在国家提倡干部‘四化’，学历很关键，要是秋水能混上个一官半职，你不脸上也有光？现在找个兵工厂的，听说兵工厂还要搬走，到时候秋水怎么办？两地分居还是秋水调过去？你们纯粹是自己找麻烦，真那样还不如在纺织厂找个呢，我看秋水抓紧跟她算了，别再联系了。”大姑教训着叔伯弟弟。
“嗯，也是，但也别难为自己。”
“秋水，你和小李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大姑，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根本就没看上我，和她在一起，她高高在上，就好像我求着她似的。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联系。”林秋水想起郝平、想起李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决绝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