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年对中国人来说相当重要，事业成功的人还想更上一层楼，备受挫折的人更是希望晦气被“年”带走，每家每户都要亲人团聚、省亲拜祖、烧香磕头，拜完玉皇拜菩萨，让冥冥之中的诸神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心想事成。正如歌中所唱“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同事们见面互相致意，说着祝福的话，就连郑科长和吴李萍也一笑泯恩仇，互相问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好像不是过了年，而是劫后余生。
马科长领着保卫科的人在厂门口摆起了鞭炮阵，随着8：18的的到来，天上开花、地下震响，兴工典礼随之进入*。林秋水手里拿着一支烟，在爆仗阵中穿行。放爆竹对林秋水来说很在行，自从长大成人，每年年三十的“发芝麻”都是他放鞭。“发芝麻”是不是这三个字，林秋水也不明白，只是世代相传，在年三十午夜前后，家家在各自的院子里摆上桌子，桌子上摆上大鱼大肉、米饭、酒，点上香，还要摆上筷子，就像有人在开席一样。过个十分钟八分钟，父母亲就在桌子前烧纸，边烧纸嘴里还要不住的念叨，无非就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到了烧纸这个环节，林秋水就可以点鞭炮了，先把挂在树枝上的鞭点燃，再去点摆在门前路上的爆仗。鞭炮放完，纸也烧的差不多了，父亲就把桌子上碗里的东西每样拿出一点点丢在地上，把酒杯里的酒统统泼掉，然后铺上芝麻杆，对着桌子磕头。磕头是必须的，即使孩子们熬不了夜睡下了，也要叫起来磕完头再回去睡。
因为小户人家没有那么多鞭炮放，林秋水往往还没过瘾，鞭炮就没了。厂里就不一样了，各种礼炮齐全，放之不竭，林秋水大感过瘾。放完鞭炮，周围村庄的高跷队就上场了，在厂门口踩着高跷、划着旱船、说着祝福的话。马科长也赶紧把提前准备好的喜钱塞给领头的人。
兴工仪式结束，各科室的人回到各自的办公室，等着厂长们来拜年。厂长拜年的顺序也很讲究，厂长先去哪个科室，那个科室的人就扬眉吐气，说话都跟平常都不一样。今年刘厂长带着魏书记、徐主席、朱厂长、季厂长第一站就来到了技术科。技术科的郑科长表面无动于衷，但还是压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脸上的表情让人感觉比以往平易近人了很多。让人们想不到的是，第二站厂长们去了企管科，这让王海青大吃一惊，这可是少有的待遇。厂长们拜完年以后，人们议论纷纷，都说今年的企管科可能要火起来，王海青猜不透原因，只好归结为过年烧纸烧香找对庙门了。
上班第一天各科室组织学习，就学经济责任制。厂里要求传达到每一个人，部门负责人亲自讲解并做要求。郑科长正讲的高兴，保卫科打过电话来，说是门口有人找林秋水，让林秋水到厂门口去一趟。郑科长放下电话，对林秋水说：“门口有人找你，你去看看，快点回来。”
林秋水来到厂门口，原来是父亲领着林青友和林秋丽来了。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是从车站步行过来的。林秋水把他们领进保卫科，说：“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郑科长正在开会，我回去跟她说一声，看她怎么安排。”说完从保卫科出来往回走。林青松赶紧跟出来，把林秋水叫住。
“你三姨让我告诉你，小霞初十之前就能回来。你要是想找她，过几天回家一趟吧。”
“嗯，我知道了。”林秋水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技术科，他走到郑科长桌前，低声对郑科长说：“林秋丽来了，现在在保卫科。”
“哦。”郑科长听完，马上把文件递给魏晓笠，说：“魏科长，你接着讲吧，我有点事回家一趟。”
郑科长和林秋水来到保卫科，进门就跟林青松握手，嘴里说：“叔，你们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让厂里找辆车去接你们一下。”被称作“叔”的林青松忐忑不安，好像做错了事一样，无地自容。
林秋水赶紧对郑科长说：“这是我爹。这位是我二叔，这个是林秋丽。”林秋丽一直躲在她父亲的背后，好像生怕被人抢走。郑科长看了林秋丽一眼，感觉这个孩子太腼腆，不知能不能看的了小孩，但没有可备用的选择，心想只好将就了。
“哦，这么早赶过来还没吃饭吧？这样吧，小林，你过去跟刘厂长说一声，让司机小潘把我们送回去吧。”
“好的。”林秋水转身出来，来到厂长办公室。刘厂长不在，他进了厂部办公室，小刘正在修指甲，余欣澹在看报纸。
“两位过年好！余主任，刘厂长呢？”
“到车间去了吧，拜完年就没回来。”
“郑科长想用一下车，让我过来找刘厂长问问。”
“干什么用？”
“郑科长找了个看孩子的刚刚到，想把她送回家。”
“这点事用不着麻烦刘厂长”。余欣澹口气很大的说，“你去看看小潘是不是在财务科，让他去送郑科长。”他吩咐着小刘。小刘以前很看不起余欣澹，但自年前厂里宣布余欣澹担任厂部办公室主任，手里握着生杀大权，对他不得不服从。看见余欣澹当着林秋水的面对她吆五喝六，心里暗骂：“小人得志。”但还是迈着模特步出去找小潘了。林秋水刚要转身出门，余欣澹叫住了他。
“王娟调针织厂去了，你知道么？”
“听说了。”
“她说过几天还来找你。你不在纺织厂找对象，她调针织厂了，不是纺织厂的人，不违背你的原则了。”
“余主任，我求求你了，你好好跟她说说吧。年前她闹得够可以了，不说满城风雨也差不多妇孺皆知。她再这么闹下去，让我怎么做人？还不如我自杀算了。”
“看把你吓得。你放心吧，我和她爸跟她说好了，让她在针织厂好好工作，抽空好好自学，只要有学问了，还怕找不到大学生？”余欣澹这样说的目的只是为了试一下林秋水，看他确实心里没有王娟，也就死了心，心想“大哥把她调走是对的，林秋水心里又没她，早晚还得出大事。”
林秋水和小潘来到保卫科，郑科长问林秋水要不要一起去。林秋水看了看车里已经很挤，就问父亲：“你还到大姑家去吗？要是去的话，你就跟着车回来，上午下班后我把你送过去。”
“你二叔说不知道纺织厂在哪里，非要我和他一起来，把秋丽送下，我和你二叔就回去了。你大姑家就不去了，又没什么事。你三姨跟你说的那个事你自己考虑，我和你娘不管。”
林秋水回到技术科继续学习文件。10：30魏晓笠讲完了，告诉大家下午继续学习，上午到此结束。人们纷纷从技术科出来，各自找自己要好的同事互相拜年去了。林秋水刚刚打算去前纺车间看看，刘向丽领着杨美娟、朱丽丽、赵欣萍进来了。林秋水看见赵欣萍，想起昨天的梦，脸一下子变红了。
“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看见我们脸红什么？”刘向丽大着嗓门大惊小怪吆喝着。
“谁脸红了？”杨丽丽把屋里每个人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停在林秋水身上。
“嗯，是有人害羞了，肯定没干好事。”
“是不是看上了我们之中的谁了？刘主任、美娟、我都名花有主了，就剩下小赵了。哈哈，小赵，有人看上你了。”朱丽丽脑子转得快，马上回过头去开赵欣萍的玩笑。
“嫂子，过年好。一个假期没见，你越来越漂亮了。”林秋水眼看朱丽丽又要说到他，赶紧采取主动，先下手为强。
“你喊谁嫂子？我把你的嘴跺歪。”朱丽丽也害起羞来，脸成了大红布，上来拉着林秋水作势要打。
“行了，人家都给嫂子问好了，嫂子就别再难为小叔子了。”刘向丽说：“值此新春佳节之际，前纺车间谨向技术科全体人员拜年。祝你们年年先进，多多罚款，心想事成……”
“停、停。什么叫‘多多罚款’？你这是拜年的话吗？”魏晓笠忍不住问。
“别那么多讲究了，你不会光听好听的？你是前纺的女婿，什么事也不向着前纺。丽丽，晚上好好教育教育。”
“哈，你们这里热闹。刘主任，不好好学文件，跑这里闹什么？”刘明利推开门走进来，笑着对刘向丽说。
“我们正想着给技术科拜完年就去你们财务科呢，你来了就先单独给你这个财神拜吧。过年好啊，刘科长。”刘向丽赶紧给刘明利拜年。
“嗯，同好同好。我就一句话，说完就走。魏科长和林秋水，晚上刘厂长请客，邀请两位参加，下班后务必准时光临寒舍。”
“寒舍是哪里？”刘向丽听不明白，奇怪的问。
“就是刘厂长家。好了，我传达到了，去不去随你们。”说完拉开门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们继续拜、继续拜。”
“你们学生就是面子大，为什么不请我们，光请你们大学生？我看刘厂长就是偏心眼。”刘向丽发着牢骚。
“拜完年了，我们走吧。”赵欣萍终于说了一句话。林秋水看了看她，看见她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一接触马上断开，双双脸红。杨丽丽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心想：“一个自称仙鹤，一个有名的冷美人，要是成为一对，还真有趣，只是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不是说不在纺织厂找对象吗，什么时候改主意了？”看办公室只剩下林秋水一个人，杨丽丽忍不住问他。
“我什么时候在纺织厂找对象了？你别乱说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都看见了，你的花花肠子可真多。”杨丽丽敞开门，甩门而去。
“即使要找，我也绝对不找你这样的。”林秋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