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林秋水对过年回厂遇到第一件事就是别人偷欢很感晦气，把被褥搬回床上坐在那里不说话。庞振喜看见苗头不对，赶紧说：“你休息一下吧，我们出去逛逛街。哦，对了，高田昨天回来拿了点东西去临沂了，说临沂的同学很想你，让你抽空去临沂玩。他可能下周还回来。”
“我知道了。”林秋水依然气鼓鼓地说。庞振喜和杨美玲走了，林秋水想躺下睡会儿觉，但想到刚才杨美玲躺在自己床上的样子，心里即嫌恶还有点兴奋。心想，庞振喜的品味是差了点，那样一坨肥肉，他还抱在怀里当宝贝。难道他是真的喜欢杨美玲，还是贪图杨美玲和刘厂长的亲戚关系？看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理想和现实是两码事，如果只追求理想，就得在现实生活里受罪。因为庞振喜现实，所以他能享受男女欢情，而自己为了追求理想，就得忍受青春躁动的痛苦。又想到自己和王娟之间发生的事，王娟即年轻又漂亮，在林家村方圆50里之内绝对找不到那么好看的识字班，要是领回家，绝对会引起轰动。但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她呢？难道就是因为她年龄小还是因为她的张扬？看来，男人和女人之间确实有一根红线，只要被红线系住，跑也跑不掉；没系红线，再怎么努力也白搭。那么，自己和付小霞之间，系上那根红线了吗？系红线的月下老人是有目的的还是随便乱扯的呢？如果真有月下老人，他会不会接受贿赂，乱点鸳鸯谱呢？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并开始做梦。梦里付小霞依偎在他怀里，双手缠住他的腰，一阵阵少女的芬芳从她身上发出，林秋水心猿意马，不安分的寻找她的嘴唇，等他们的嘴唇终于粘到一起的时候，林秋水睁开眼睛，突然发现他亲吻的不是付小霞，而是赵欣萍。“不，我不和纺织厂的女工谈对象。”他推开赵欣萍，寻找着付小霞。赵欣萍用她惯常的神态，淡淡的说“谁稀罕你。你的付小霞回重庆了，不回来了，你永远见不到她了。”说完飘然而去。肖铁突然出现了，嘴角带着不屑，对林秋水说：“你还不了解社会，社会上没有完美，没有舍弃就没有得到。”说完，扭头领着杨美玲走了。林秋水心想，杨美玲不是和庞振喜么，怎么会和肖铁在一起？不，你们搞错了。他追出去想告诉肖铁，不要和杨美玲在一起。追到门口，回头一看，房子不见了，他站在高高的山顶上，手里拿着放羊的鞭子，正赶着一群羊。他心想哪里来的羊，我早就不放羊了啊。他要去追肖铁，又怕羊群走散，急的六神无主，浑身冒汗，他也随之从梦中惊醒过来。伸手摸了摸额头，还真的在冒汗，赶紧起身把电炉子关掉，坐在床沿上呆呆的回想梦境。
梦是杂乱无章的，但他感到奇怪，为什么每次做这样的梦都会有赵欣萍出现？想起赵欣萍，他又想到了刘静怡，不知她病好了么，是否上班了？即使她拒绝了他，但毕竟同学一场，无论从感情上还是道义上，他都应该写封信问候她。爱情没能继续下去，但友情是忘不掉的，也或许，他的心里一直还没能彻底的把她忘掉吧。
他从宿舍出来，看看时间不早了，心想早点到大姑家去，说不定过年期间她会有好消息给他。对了，如果能调走，也能彻底摆脱这个宿舍。
来到大姑家，大姑一家人正在打牌。侯洁看到林秋水，把牌一扔，皮笑肉不笑的对林秋水说：“表弟，怪长时间不见你了。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我一直在纺织厂上班啊。你们搬走了，年前我去找了几次没找到你们住的地方。”
“哦，过几天让你表哥把你带过去，那个地方太偏了，不好找。这段时间你又谈了几个对象？”
“怎么这么问？你还以为你表弟是恋爱贩子？”大姑嫌侯洁说话不好听，接过话头说，“家里人过年都好吧？你爷爷在谁家过的年？”
“在我三叔家。年前我去给他送你给他的饼干，他还说等过完年天气暖和了，来看看你呢。”
“过了年就80岁了吧？你奶奶没得早，自己一个人把你爸和三个叔一个姑拉扯大，真是不容易。你别让他来，等有空我们回去看他。我们也有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家长里短的先别拉。表弟，我问你，年前你们厂有个小识字班在公园吞了安眠药，你知道吗？”侯洁盯着林秋水，仔细看他脸上的反应。林秋水心想，沂蒙城真不大，也真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知道。”他低着头，不敢看侯洁。
“你怎么不敢抬头说话、是不是心虚了？”侯洁步步紧跟。
“没你的事吧？”大姑听得一头雾水，看见林秋水神态慌张，也产生了疑问。“秋水，到底怎么回事？”
“妈，你别打岔，让表弟自己说。”
“你们别问了，她就是想吓唬我。故意跑到公园闹得满城风雨。”
“吓唬你干嘛，你怎么人家了？”大姑越听越好奇，不由的问道。林秋水想，这件事侯洁肯定了解了才这么问，知道隐瞒不下去了，就把他和王娟之间的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大姑。
“真是老实人不办老实事。妈，以后表弟谈对象的事你就别再*心了，他本事大着呢。”
“我看这事也怨不得你表弟，是那个小识字班一厢情愿。不过，秋水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替你出出主意。”大姑听完林秋水的叙述，为侄子打抱不平。
“王娟的爸爸跟我爸很熟。年前去我家说起这件事，说王娟吞安眠药后还对表弟念念不忘，醒过来第一件事就问林秋水在哪里。妈，你不知道，王娟长得可漂亮了，比电影演员还漂亮。现在她们一家都在怨表弟，不想跟人家谈对象，你就别约人家啊。把人家小识字班哄迷糊了又说不要人家。这事也就你们大学生能做的出来。”侯洁显然为王娟感到不平。
“表嫂，具体情况你不了解，我自始至终就没说过要跟她谈恋爱。她才多大的小孩，她懂得什么叫‘爱’？”林秋水想想自己真委屈，不由得说话声音大了起来。
“最后怎么办的？”大姑想知道结果。
“王娟调针织厂去了。她爸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调过去。”
“出了这样的事也没法再在纺织厂呆了，调走也是个办法。”大姑说。
“我告诉王老师了，林秋水是我表弟。”
“你跟他说这个干嘛？”大姑嫌侯洁多事。
“我让他们死了这份心。人家表弟是大才子，前途无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要的。”
“你这个说法不对，秋水想先干事业再成家也没错啊。行了，过去的事别再提了。秋水以后注意点，多亏那个小识字班被人救了，要是真有什么事，你还真有麻烦。”
“表弟，真有你的，才刚刚毕业就闹得人家为你殉情，你还真是个人才。”表哥笑哈哈地说，他一直在听，这时候插上话了，“不过，表弟还真有定力，面对那样的美女还不动心。”
“要是你的话，早就迈不动步了是吧？可惜，你长得没有表弟帅，人家没看中你。那天在王老师家，你看见王娟就一眼眼得瞄人家，你以为我没看见？”侯洁对梁忠宽不屑一顾，撇着嘴说。
“我不跟你这个醋坛子说话，整天没别事了。”梁忠宽不满意妻子损他。
“行了，行了。侯洁去做饭吧，我们再玩会儿牌。”大姑吩咐着。
看见侯洁去了厨房，大姑对林秋水说：“你表嫂像变了个人，对谁都有意见。对了，过年的时候我去孔部长家，把你写的文章给他看了，他说写的不错。也说让张部长带带你，争取在报纸上再多发表几篇，他也说了，现在宣传部正在定岗定编，要调进去还要趁早。”
“哦，”林秋水听说大姑已经跟县委宣传部接上了头，心中暗喜，心想这是自去年毕业到现在跨出的最具实质性的一步。
“过几天我领你到孔部长家坐坐，让他先看看你。”
“又要相亲了？”侯洁端着菜走进来，听见大姑的话，问道。大家一齐哈哈笑起来，连一直不说话的姑父也笑了，对侯洁说：“你以为你表弟除了相亲没别的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