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正月十五之前就是请客喝酒的日子，厂里人都这么认为也是这么做的。在刘厂长宴请了学生们之后，每天下午林秋水都接到赴宴通知，他先后参加了季厂长、乔科长、余主任、张主任的家宴。这种宴会就比较随便了，不是请所有的学生，都是各色人等混杂在一起，比如季厂长，请的是魏晓笠、余欣澹、刘明利、许东鹏、林秋水、葛明清，还有销售科的几个业务员；乔科长请了许科长、魏晓笠、顾中庸、庞振喜、林秋水，还有设备科的两个设备检查员；余主任请的学生多一点，有王海青、魏晓笠、顾中庸、刘明利、张峰、许东鹏、林秋水、张永，还有司机小潘和办公室文员小刘。林秋水感觉跟这些人也没多少共同语言，但还是听从了魏晓笠的建议，说是这种请客最好参加，否则容易得罪人。林秋水也知道，俗话讲“菜好做客难请”是最没面子的事，再说，这种请客就像划定了一个圈子，只要被请而参加了，就是一个圈子的人了。吃饭的目的大家心照不宣，表面是为了联络感情，但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以后的工作。
张主任请客安排在了初十这一天，其他人请客都是被请的人每人凑点钱共同买点礼品送给主人，但前纺的张主任，技术科里面就请了魏晓笠和林秋水，其余人都是车间里的。作为媒人，魏晓笠和朱丽丽要单独送礼品，林秋水落单了。
年前去大姑家、给姥娘、爷爷买过年的礼物，给妈妈买了一件外套，还给两个妹妹每人买了一条围巾，年后又随礼了几家，林秋水囊中羞涩，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还有二十多天才发工资，自己参加工作快半年了，一分钱没给过家里，总不能再问家里要吧？但饿死事小面子事大，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勉为其难，打算自己买一箱酒拿着去张主任家。正在愁眉苦脸的算计的时候，杨美娟和赵欣萍来找林秋水。
“大学生，今晚去张主任家，你打算带什么礼物？”杨美娟直来直去的问。
“我正在犯愁呢。本来想和魏科长一起，他说和朱丽丽单独送……”
“行了，别说了，我们车间的*作员、班长和平车队长，加上刘主任，给张主任的小女儿买了一身衣服，另外买了一箱酒、一箱五香猪蹄、一箱五香驴肉，还有一箱饮料。你要是不嫌我们礼轻，你就随上一份子，每个人平摊三十多块钱。你要是想自己送，那就随便你了。”
“行、行，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这可是解决我大问题了。”
“你别乱谢了，是小赵提醒的我们，要不还把你漏了呢。”
林秋水抬眼看了一下赵欣萍，满眼充满感激。赵欣萍淡淡一笑，“年前你为前纺解决了不少问题，这次张主任特地嘱咐叫上你，又怕你范难为，就叫你随我们的份子。”
“好、好，谢谢你了。”
“你别光‘行、行、好、好’的了，下班后在厂门口集合，我们一起去张主任家。”
“嗯，没问题。钱我给谁啊？”
“过后你给刘主任吧。都是她和队长去买的，已经送到张主任家了。”
张主任住在针织厂家属院，就在刘厂长家前三排。比起刘厂长的房子，张主任住的就有点紧迫了。两间平房，一个小院，外加一间厨房，过年的春联和门口贴的罗门钱子给小院增添了节日的气氛。主房里面一间安张大床，是夫妻两人和小女儿的卧室，外间用三合板隔出一个小间，按了一张小床，作为上小学的儿子的卧室。在儿子卧室的外面，摆着沙发、茶几、电视柜等，作为客厅。今天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客厅坐不下，张主任就在里间摆了一张桌子，让女客人到里面坐。
张主任的老婆是个很普通的女人，腰里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着烧菜，刘向丽和朱丽丽在帮忙，孩子们早打发到张主任妹妹家了。张主任陪着魏晓笠、林秋水和四个平车队长坐在客厅里，边喝茶边聊着天；里间的*作员和班长们嘁嘁喳喳的说着话、嗑着瓜子，不时传出一阵哄堂大笑，不知这些小娘们、小识字班们又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
一会儿上菜了，张主任坐主陪，魏晓笠主宾，并粗平车队长唐正龙做副陪。刚刚坐好，刘向丽从厨房端着菜进来了。
“你们这样坐不行。干活的时候讲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喝酒也要男女搭配才喝不醉。张主任，你别嫌弃哈，今天我给安排座位，行不行？”
“行，那是最好了。跟在车间一样，我管一桌，你管一桌，今天晚上必须喝痛快。”
“来，大学生、李平忠、郭晓到里间来，美娟和李芳到外面来，一会炒完菜，嫂子和丽丽也要坐在外间，我坐里间，你看这样安排怎么样？”
“行，这样最好。”
“我不去里间，我就在这里。”林秋水说。
“到里间的喝酒少，怕你酒量不行才把你调（tiao）进去的，你别不识趣。”刘向丽冲着赵欣萍挤眉弄眼，赵欣萍装作看不见，和丙班班长瞿华小声的说着话。
“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行？我非要坐这里。”林秋水和刘向丽抬杠。
“你这个座位是丽丽的，一会儿她来坐那里？你怎么一点眼色也没有？”
林秋水看了看坐在上首的魏晓笠，又看看张主任。张主任说：“就按向丽安排的，各就各位。”
刘向丽过来拉起林秋水就往里间走，一下把他摁在主宾的位置，下面紧靠着赵欣萍，自己在主陪位置坐下，笑嘻嘻的说：“要喝好，付主陪把主陪喝倒，这个桌谁做副陪？”
梳棉平车队长郭晓说：“刘主任，我坐副陪怎么样？我一定能把你喝倒。”
“去、去，你那点酒量还敢做副陪。我看让李平忠坐最合适了，别看他平时不怎么说话，说起话来吓死人。”
“刘主任，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行，副陪我坐了，但先说好，喝起酒来我可不认谁是主任了。”
“行，各人倒满酒，我们先开始。”
“我喝饮料吧，我从来不喝酒的。”赵欣萍征求刘向丽意见。
“不行，头三杯必须喝酒，喝完头三杯随便。”
“喝完三杯酒我就醉了，还随便呢。刘主任，对不起了，我和瞿华喝饮料了哈。”赵欣萍端起倒满饮料的酒杯，冲着刘向丽举了举。
“我不管，你问问别人同意吗？大学生，你同意吗？”
“这个，我看还是随便吧。能喝的多喝点，不能喝的就不要喝了。”
“行啊，你们真是一个鼻孔出气。要不让张主任再给你们两个安张桌子，你们单独去吃？”
“你不是征求我的意见吗？我说了你又不同意，你还问我干吗？”
“刘主任，你就别太难为小赵和瞿华了，她们不喝酒都知道。来，丽丽也坐下了，人齐了，我们共同举杯，我带八个酒，两个桌同时进行。”
这种随意而热闹的气氛，林秋水在别人家是很难遇到的。通过这个场合，林秋水也感到，张主任在前纺的威信还是很高的，手下的管理人员也很团结。他在想，一个车间被张主任管理成一个大家庭一样，这个车间一定能克服困难，无往不胜。林秋水想起刚进厂的时候张主任让他经常到车间办公室去交流交流，看来以后还真的多跟张主任学学。
刘向丽今晚就盯上了林秋水，张主任刚刚带完八个酒，刘向丽就把矛头对准了他。
“大学生，去年你为前纺解决了不少问题。今天你是前纺之外的唯一的一个人。我代表前纺车间谢谢你。这样吧，从我开始，我们每人敬你两个酒。这个酒你必须喝。”
“谁说我是前纺之外的唯一一个？不是还有魏科长吗？”
“他是前纺的女婿，也算前纺的人。不信你问问魏科长。”
“我今天来参加前纺的聚会，是看着前纺的人实在。你别算计我哈。”
“算计你又怎么了？我们前纺出美女，你要不要也当前纺的女婿？小赵、瞿华、李芳都还名花无主呢。”刘向丽酒杯举向林秋水，用嘴指向赵欣萍。赵欣萍的脸登时通红，狠狠地瞪了刘向丽一眼。
“我还提前告诉你，你要是看中了就得抓紧下手，厂里盯着我们美女的人多的是，你知道‘三眼’为什么一个劲的往前纺跑？别怪我没提醒你。”
“行了，刘主任，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不好。你要喝酒就快点喝，乱说什么啊？”赵欣萍实在忍不住，不高兴的对刘向丽说。
“好了，好了，我们的冷美人生气了。大学生，来，我先敬你两个酒。”
林秋水今晚又喝醉了。一是他感到今晚的气氛融洽，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样的场合喝酒最容易醉，因为不知不觉的就喝多了。二是他潜意识里想好好表现，拿出君子风范。至于表现给谁看，他并不明确。或许有单身女子的场合，男人都会卖力的表现吧。他至今搞不明白，为什么梦中会经常出现赵欣萍，难道，他真的会爱上赵欣萍？平心而论，赵欣萍有气质，长得也漂亮，最主要的是跟刘静怡神似，除了对人有点冷漠，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他曾经在前纺车间公开表示过不会在纺织厂找对象，赵欣萍知道吗？如果知道，她又会怎么想？
提起刘静怡，他想给她写封信，但一直没写成。或许，他对刘静怡还没有死心，还在等她回心转意？付小霞也是一个未知数，如果她有机会调回重庆，估计她绝不会留恋山东的，林秋水不知从哪里得到这么个结论，但他有直觉。不管怎么样，在找对象这件事上一定要慎重了，否则如李子悦所言，平均不到两个月谈一个，这个速度也太快了，从另一方面说，失败率也太高了。他必须静下心来，选准目标一击成功，人生除了找对象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不想沉迷其中。
这几天真是喝酒太多了，再这么喝下去，自己真的就成酒囊饭袋了。从明天开始，所有场合一律不再参加。一是自己财政不允许，二是他得抓紧写文章往外投稿，如果真如大姑所言能够调到县委宣传部，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上午快下班的时候，肖铁来找林秋水。他是来下通知的，过了初十，参加工作的同学都已经上班，还在读书的同学过几天也要返校。所以，建委的郝风伟出面联系到了部分高中任课老师及部分同学，要在沂蒙县最大的酒店也就是沂蒙山大酒店举行同学聚会，凡参加工作的同学每人出资100元，多退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