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林秋水回到办公室跟郑科长汇报了换皮辊的情况,刚刚说完,朱厂长和邱主任推门走了进来。杨丽丽赶紧给朱厂长让座,邱主任坐在了空着的魏科长的椅子上。
“小林,谁让你换的皮辊?”朱厂长坐在杨丽丽的位子上,黑着脸问林秋水。
“没有谁让我换啊。并条不好开,我看皮辊伤得厉害,就到皮辊房拿了几根换上试试。”
“你知道皮辊房归谁管吗?”
“听说是邱主任管的。”
“你拿皮辊为什么不跟邱主任打招呼?最起码你在换之前先要经过我或是郑科长同意吧。是,你换了皮辊并条好开了,但是工作得讲程序。万一换上皮辊还不好开,这个责任谁来负?”
“郑科长安排我到前纺车间去的。我换皮辊的时候你们正在开会,怎么去找你们?再说,我只是试验一下,行就换,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我已经在皮辊房签字了,如果我拿的皮辊换上没效果又损坏了,我来赔偿,不用任何人承担责任。”林秋水看到朱厂长带着邱主任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又说这样的话,心里很不高兴,就不管不顾的解释着。
“小林,听说皮辊房不让你拿,你还生气了?我来解释一下哈,皮辊房归我们细纱车间管理,消耗的物料考核我们的成本,所以我们有严格的规定,不到期的不能随便换,要换必须记录考核。当然,如果厂长批准的那是另一回事。我来就是为了向你解释一下,小徐不让你拿也是职责所在,你别难为他。”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先找朱厂长批准才能拿皮辊是不是?那好,我这就把皮辊送回去。”林秋水气呼呼的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小林,你坐下。朱厂长,这个事也不能全怨小林。并条不好开很长时间了,今天刘厂长还特地为了这件事开了专题会,是我在开会之前嘱咐小林到前纺车间去看看的。换了皮辊好开了,说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虽然小林的工作程序不对,但也是为了工作。这样吧,我跟刘厂长商量一下,看看并条的皮辊是不是可以提前更换,消耗的物料考核的时候给你们细纱车间刨出来。你看这样行吗?”郑科长征求邱主任的意见。
“这个事也不用找刘厂长。我过来就是想告诉林秋水,工作要讲程序,不能自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并条皮辊邱主任已经安排皮辊房下午全部换掉。”说着站起身往外走,邱主任也站起来,杨丽丽赶紧给他们敞开门。
看着杨丽丽掩饰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郑科长把桌子上的一张纸使劲的揉了揉,夸张的扔进纸篓,杨丽丽识趣的赶紧出去了。
“小林,你知道朱厂长和邱主任为什么来找你吗?”看到人都走了,郑科长问林秋水。
“不就嫌我自作主张换了皮辊吗?”
“没那么简单。你换上皮辊没效果,这个事可能早捅到刘厂长那里去了。你换了皮辊车好开了,他们就来问你为什么不向他们请示,刘厂长问起来,他们就可以说他们也早想到了,正准备换呢。”
“要换非要等我做了实验再换?这么多天不好开,早干什么去了?”
“今天刘厂长就是因为并条不好开开的会,在会上没有人提到皮辊的事。要是你提前跟朱厂长说一下,换皮辊做实验,你就不用挨训了。”
“我也是到了车间,挡车工向我提出来我才做的实验,提前也没想到要换皮辊。再说了,作为生产厂长,生产上的事不都是他的吗?非要他安排的才算他的功劳?”林秋水不解的问。
“我看这事你得抓紧找刘厂长解释一下,要不传到刘厂长耳朵里还不知成什么样。”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干了自己该干的工作。我不去解释,他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唉,小林,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厂里的情况啊。这样吧,我去找刘厂长说说。开会的时候,刘厂长把朱厂长训的不轻。年前有事说的还很委婉,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一点不留面子,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林秋水解决了问题本应该高兴,谁知道反惹来一场气,加上付小霞的事一直萦绕在心头,心情愈加郁闷。
第二天上班后,厂办的小刘摇摇摆摆的过来对林秋水说,刘厂长找他,让他到刘厂长办公室一趟。
“听说并条换了皮辊好开了?”刘厂长开门见山的问。
“嗯,比以前好多了。”
“是你提出来换皮辊的?”
“是我先做了个实验,还是一个挡车工提醒的我。”
“哦,挡车工提醒的你?谁啊?”
“潘向梅。她说她在临沂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么一次,换了皮辊就好了。”
“你看,深入下去就是有成果。她为什么不跟朱厂长他们说?就是因为你能为她们解决问题。昨天的事郑科长跟我讲了,这件事你一点错也没有,以后再有人阻挠你正常工作,你直接来找我,但必须先让郑科长了解。有些人自己解决不了问题,还不让别人解决,我看越做越过分了。”
“刘厂长,昨天我做的也不对。皮辊房不让我拿,我本来想找找邱主任或是朱厂长,但你们都在开会,车间里的车都停着,我就自己签了字拿去换了。过后朱厂长过去说我,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我不是说了吗,你一点错也没有。工作就得大胆的干,前怕狼后怕虎,能干成什么事?过几天我要开个会,谁要是在工作上故意设置障碍,他自己掂量掂量。”
“刘厂长,我提个建议,能不能多出去看看或是参加交流会什么的?像这次,要不是潘向梅以前在别的厂遇到过,我们自己解决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对,你这个建议很好。有时候经验比理论更能解决问题,理论是指导我们从哪些方面入手,而经验是告诉我们要怎样做。我已经安排办公室多留意有关的培训和研讨班,有机会就让你们参加。今天我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说,工作大胆的干就行了,别有什么顾虑,即使偶尔干错了也不要紧,就等于付了学费。这段时间你多关心一下皮辊的问题,年前我就找朱厂长解决,一直也没给我个答复。你回去查查资料或是通过什么途径,看看人家皮辊是怎么管理的。”
从刘厂长办公室出来,路过厂部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魏书记坐在小刘的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小刘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林秋水想,革命工作真是分工不同,车间里工人忙的团团转,她在这里闲成这样。
走到技术科门口,他想了想又转回头往前纺车间走去,心里对刘厂长即感激又感到有压力。前段时间买的资料,有一本牵扯到皮辊制作,但也只是给了一些制作标准,具体的制作方法没有说,上学时书上也只是提到皮辊要做到“光、滑、燥、爽”才能保证产品质量,但怎么才能做到这些呢?
进了前纺车间,迎面遇到刘向丽。
“大学生,听说昨天挨训了?”刘向丽神神秘秘的靠近林秋水,问道。
“你消息真灵通。没有挨训,只是让我注意工作程序。”
“屁,朱矮子就会讲工作程序,有本事也能把并条开起来啊。我们车间里也都知道是皮辊的原因,但谁也不敢提,就你胆子大,去捅这个马蜂窝。不过,问题算是解决了。张主任在办公室,让我看见你告诉你去趟办公室,他有事找你。”
林秋水来到前纺办公室,张主任正在看报表,看见林秋水进来,指了指对面的空座,说:“小林,坐,我们聊聊。”
“聊什么?并条好开了,你没事做了?”
“并条好开还不是你的功劳?我可不敢跟你抢。小林,你喜欢看《三国演义》吗?”
“看了一点,没看完。怎么了,你在研究‘三国’?”
“没有,我只是想起一篇课文,叫‘杨修之死’吧。杨修怎么死的,还不是能死的?”
“什么意思,你直接说吧,别拐弯抹角的。”
“你进厂也有半年多了,从年前你和刘红闹矛盾,到昨天你换皮辊,可以看出来,你工作确实很认真,也很想把工作干好。但是你得注意,不能功高盖主,工作得讲求方法。请示一下再做,成功了,你的上级脸上有光,还能继续支持你。如果你不请示,即使做对了也落不是。你说是不是?”
“嗯,我知道了。”林秋水没想到张主任也这么说他,脸上表露出不耐烦。
“好了,我是看你很实在,咱哥俩也能说上话才对你这么说,你要不愿意听,就等于我没说。说说你谈对象的事吧,听说你在兵工厂找了个,谈的怎么样了?”张主任看到林秋水脸上的表情,赶紧转移了话题。
“没怎么样,她可能要调回重庆。”
“回重庆?不是说兵工厂搬临沂去吗,她怎么回重庆?”
“她爸原籍是重庆的,想借搬厂的机会调回去。”
“那你可就黄了。其实,我们厂里也有不少好识字班,当然不正经的也有,但那是少数。你看魏科长找的朱丽丽,财务刘明利找的后纺统计员王明娟,张峰找的细纱班长李丽,庞振喜找的后纺挡车工杨美玲,听说你们宿舍的那个孟祥臣找了一个细纱挡车工,人家不都挺好的?厂里家属院马上盖起来了,你也抓紧找个,还能分套房子。”
“我暂时不想找,即使找,也是先谈着,不着急结婚。”
“在本厂找对象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分房子可以加分。纺织企业都是只给女方分房子,对象不在本厂的男工连分房的资格都没有,这是针织厂沿下来的老规矩,早点找了对象,把房子分到手,也就早成家、早立业了。”
“你不会当大媒当上瘾了吧,说成了魏科长和朱丽丽还不过瘾,又想把你们车间的什么人介绍给我?”林秋水听张主任说的很实在,心想也可能真是为了他好,就跟他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