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林秋水自认为张主任给他介绍的人一定是赵欣萍，所以没有立即拒绝。也不知怎么回事，想起赵欣萍，林秋水不自觉的就心跳加速，有时候他自问，难道是喜欢上了她，还是被月下老人拴上红线了呢？刘静怡基本是可遇不可求，付小霞是可求但又被现实阻断，是不是上天给他准备的就是赵欣萍呢？如果是，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你看粗纱上的齐淑珍怎么样？是老工人了，年年*作比赛第一名，人也能干，还老实，模样也说得过去，家里就她一个女孩，他哥哥在县劳动局，嫂子在一中教学，她父亲在我们镇上司法所，已经退休了，家里也没负担。”
林秋水没有听到期待中的名字，却听到一个很陌生的名字，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心里想，你张主任也太不把武大郎当武松的哥哥了，像王娟那样年轻漂亮的美女我都不要，你给我介绍个名不见经传、貌不出众的粗纱挡车工？你还真以为我找不到对象了还是怎么了？
“怎么，你不愿意啊？”看到林秋水的反应，张主任接着问。
“张主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说过不在纺织厂找对象，你不会忘了吧？”林秋水掩饰不住失望的情绪，最后找了个借口说。
“你那是为了甩开王娟才说的，都是扯淡的，你是没看中小齐吧？”张主任社会阅历丰富，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林秋水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通过表情直达他的心底。
“我真的不打算在咱厂找对象。要不这样吧，我有个同学在沂蒙镇镇委，上次来找我玩，让我给留意，有合适的识字班给他介绍个，但有一个要求，必须长得漂亮，要不问问他？”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是受人之托，你是你，你同学是你同学。你同学的事我给留意就是了。”张主任看到林秋水拒绝的干脆，心想也没努力的必要，听林秋水提起他同学，泛泛的应付道。
接下来的几天，林秋水一直忙于皮辊管理的事。他想先制定出制度，按照制度管理。但制定制度不是写小说，可以胡编乱造，制度必须具有可*作性并能解决问题。林秋水翻阅了大量的资料，又到皮辊房实地观察，但写出来的制度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执行，更别说下发执行了。林秋水感觉彻底遇到了困难。
林秋水正在绞尽脑汁闭门造车的时候，大老黄手里拿着两封信来找林秋水。自从上次因为信的事被刘厂长莫名其妙的训了一顿，对待林秋水他就不敢像以前那么嚣张了。
“林技术员，刚才邮局给你送来两封信。我怕耽误你事，就赶紧给你送来了。”大老黄面带谄媚，讨好地说。
林秋水看到大老黄对他的态度突然改变，还有点不适应。
“谢谢你。你放保卫科我下班去拿或者是打个电话通知我就行了，还要你亲自送过来。”林秋水由衷地说。
“哪能让你亲自去拿？你这么忙，车间里多少事等着你去解决。行了，我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回去了。”说着，点头哈腰的出了技术科。
技术科里面就李蒙蒙在。她问林秋水：“谁给你的信？不是又发表文章了吧？”
“不是，是我同学写来的。”林秋水看到发信人地址一封是海市纺织厂，一封是高溪镇兵工厂，早已按耐不住，顾不得跟李蒙蒙细说，首先撕开了刘静怡的来信。
林秋水同学：你好！首先祝你新春愉快！
收到来信，甚感高兴，本来还以为你生气不会再联系我了。看到你的信，我深深的感到，我们的同学友情是经得起考验的。
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年前我就上班了，分在生产科，跟张科长在一起工作，从他身上学了很多东西。
年前赵波到海天市出发，顺路过来看我。他毕业后留在青岛，分到国棉四厂去了，听他的说法好像不如意，说还不如当初回家乡呢。通过他也知道了几个留青岛的同学的去向，齐凤在国棉一厂，陆家华本身是青岛市的，毕业后去了技术监督局，还有李东平到青岛纺织器材厂了。你以后再出发到青岛，可以找他们玩。
另外告诉你一个关于我自己的消息，我马上就要订婚了，对方你见过的，就是海市纺织厂销售科的董斌，上次你来的时候还跟你喝过酒。
好了，别的不多说了，还是感谢上次你来看我，也预祝你工作顺利、爱情幸福。此致。
敬礼
刘静怡
1993年2月10日
林秋水看完信，失声叫了起来：“什么，跟董斌订婚？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生病他叫的满世界都知道？现在你好了，他又来向你求婚，这样的人你也敢跟？”叫完，把信一把拍在桌子上，手捧着头，颓然的坐在位子上。李蒙蒙听见林秋水喊叫，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看到林秋水痛苦的样子，赶紧走过来，拿起林秋水桌子上的信，问：“谁给你的信，谁跟谁订婚了？”
“天下男人死绝了吗？非要跟姓董的订婚。不行，我要请假去海市，我要告诉她，不同意跟我可以，但也绝不能跟那个姓董的。”林秋水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回来。小林，到底怎么回事？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李蒙蒙工作基本不干，但对林秋水还是很关心，看到林秋水大乱方寸，赶紧的喊道。林秋水止住脚步，转回头，说：“李姐，那样的男人她也敢跟，你说刘静怡是不是犯神经病了？”
“刘静怡是谁啊？哦，就是给你写信的人啊。是不是上次你去看的那个女同学？”李蒙蒙看到信封的地址和信的署名，大体明白了。
林秋水这时一肚子话要往外倒，就把当初怎么听说刘静怡生病，怎么去看她，怎么向她求婚，怎么被她拒绝一股脑的告诉了李蒙蒙。当然，海市纺织厂的刘厂长邀请他到海市去的事他还是瞒住了，没有说出来。
“小林，说句难听的你别生气哈。当初人家给了你一封信你就没动静了，这都半年过去了，你又给人家写信，要是我，我就不理你。男孩子追识字班，就得粘上、缠上，还得脸皮厚。我看这个事你真的死了心吧。要是半年前我兴许还劝你去找她，现在我认为没必要了。你也别激动，我看这个事都怨你。”
林秋水听李姐这样说，想想说的也有道理，当时被大姑和父亲说的自己犹豫不决，加上刘静怡的信写的那么决绝，错失了时机，这次写信本来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但对刘静怡要嫁给董斌，他还是深感不以为然。虽然他只见过董斌一面，但对他的行为很看不上眼，总感觉他不像学校出来的，倒像社会小混混。这样一想，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心想还有一封付小霞的信呢，先看看付小霞怎么说。
林秋水同学：你好！
上次过十五你回家，我们见面谈了很多。在见面以前我还充满幻想，满以为你听到我要回重庆，一定会留我。当时我在想，如果你留我，我就留在山东，不回重庆了。毕竟我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即使跟着父母回了重庆，也不可能在他们身边一辈子。但见面后我说了那么多，你根本没有诚心的挽留我，更没有说我留下来后怎么办。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我在你心里并不重要。
过后站在你的立场想起来，我认为你也没做错什么。第一，你在纺织厂，那里美女如云，随你挑捡，怎么可以在乎一个长得并不漂亮的我呢？第二、我们相处的时间毕竟不长，我很在乎你，因为你有个性，有一股吸引我的气质，但你呢？你想过主动找我么？要不是我元旦去看你，估计我们之间也就在我家见过那次面就算了。
好了，我不多说什么了。一些话当面说或许我们都难以启口，我只好借写信来说了。或许这就是人家说的有缘无分吧，我已经决定跟着我爸妈回重庆了，重庆那边也已经联系好了工作单位，你也不用再范难为。我们毕竟认识一场，虽然时间不长，但我还是祝福你，一切顺利，找到自己最心仪的女孩子。此致
敬礼
付小霞
1993年2月12日
林秋水看完付小霞的信，突然狂笑不止，继而又大怒，在办公室把桌子拍的震天响。心想，自己长这么大就遇到这么两个心仪的女孩子，好了，一天之内全部结束了，冥冥之中是不是她们商量好的？刘静怡马上要订婚，已经彻底把我拒之门外；付小霞在重庆已经联系好了工作单位，看来是非走不可了，难道真如付小霞所说有缘无分？感情是因人而生还是因社会环境而生？刘静怡嫌我户口过不去，而付小霞又因厂子效益不好要远走高飞，她们比纺织厂的识字班又高明了多少，还不一样迈不出物质社会的圈子？想到这里他感觉活得真他妈的累，同时也感到，当初王娟或许真的是万念俱灰，是真的想死而并不只是吓唬他，他现在也有了想死的冲动。李蒙蒙从来没见过林秋水发过脾气，一直认为他彬彬有礼，没想到他发起脾气来这么可怕，赶紧劝他：“小林，你这是干嘛？这是在厂里，你注意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