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还有几个人也从114宿舍窗子里跳出来，耸动着身子张牙舞爪借着劝架打着偷拳。高田身高接近190厘米，在学校体育课和林秋水一起练的健美，他也不想吃亏，几次推开林秋水和那些人打在一起。林秋水眼看高田要吃亏，把扳手抡的“呜呜”响，谁靠近就抡向谁。借着微弱的月光，扳手闪闪发着寒光，那些人一时不敢靠近。只有后纺的一个保全，喝完酒打架是他最理想的事，这时候兴奋的低声“哼哼”着，在人群里乱钻，几次差点碰上林秋水的扳手。一些保全也借机发泄对车间女工迷恋林秋水的不满，大声吆喝着“大学生打死人了，大学生打死人了。”女工们纷纷推开窗子探下头来看热闹，整个宿舍楼在黑暗里沸腾。
“大家都是一个厂的，我不想伤着谁，但扳手没长眼睛，谁要是碰上了谁倒霉。”正巧这时庞振喜和杨美玲回来了，听见是林秋水的声音，赶紧上去推开围着的几个人，说：“大家别伤了和气，打着谁也不好，各自回去。谁要是再动手，我也动手。”杨美玲过去拉起高田，用身子遮挡着他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借着蜡烛的灯光一看，高田的鼻子在流血，原来被人在鼻子上打了一拳，林秋红赶紧给他止血，所幸伤得不重，孟祥臣帮忙去卫生间打水。刚推开门，清花车间的设备主任苏建华站在门外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指着高田。
“你个小舅子你出来，你把我眼睛打瞎了，你陪我去医院。”
“我看你、你今、今天怎么回、回去，只要你、你出来就、就让你、你横着走、走。”电工高华天生结巴，加上喝醉了酒，更是结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因为个子矮小，头上挨了高田一拳，也堵在门口嚷嚷着，嘴里一个劲的打着嗝。
“有本事你们进来说，堵在门口算什么好汉？”林秋水手握扳手站在屋中央，指着门口说。
“不管你的事，林技术员，我们找打我们的人。”
“你们一群人，高田就一个人，还成了他打你们？有本事你们上我屋里打，我保证不还手。”
“我今天、天就是把他、他揍死也、也没事。我叔在、在公安局，刑警大、大队的大、大队长是、是我舅舅，不信你、你去打听打听，哈，我、我怕谁？”高华直嚷嚷。
“不管他，冲进去揍他。”营销部的业务员葛明清说。
“行，只要你们敢进来，我奉陪到底。”林秋水大声地说，压倒了他们的嚷嚷声。几个人只是堵在门口，并不敢进屋。
“林技术员，这个事与你无关，我们就把他叫出来评评理。他为什么打我？”苏建华眼睛淤青，痛得要命，感觉吃亏最大，不依不饶。
“高田的鼻子也被打伤了，现在还在流血。要不要一起去派出所报案，让派出所来处理？”庞振喜说。“秋水，把你自行车钥匙给我，我去报案。”
听见庞振喜要去报案，几个凑热闹的保全先溜走了，剩下的几个人嚷嚷了一通，最后也散掉了。林秋水安慰高田：“算了，也没伤太重，我们才刚刚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天我去厂里找厂长说说，让厂里处理。”
“不行，我要报案。”高田一直没有言语，这时候执拗的说。林秋水知道城东派出所的高所长和高田是一个村的，高田领着林秋水去找过他，还一起喝的酒。
“高所长这时候也不一定在所里，即使报案，明天去也不晚。”林秋水继续劝着。
“好了，明天再说吧。”庞振喜也劝道。“我和秋水先把你送回去，他们还不敢打到地毯厂去。孟祥臣也一起去。”
林秋水他们出来，几个人还在宿舍大门口探头探脑，看见他们四个人晃着身子走过来，林秋水手里依然握着扳手，看看找不到机会，也就溜掉了。杨美玲带着林秋红和她侄女去女工宿舍，等会上夜班的走了就住她们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林秋水先把妹妹和侄女送走，来到技术科，魏晓笠问：“昨天晚上打架了，伤着没有？”
“没有，就是高田的鼻子被他们打出血了。我正想找厂长呢，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厂里一些人本来对我们学生就有怨言，这次是借题发挥，这件事你得处理好，既不能轻易饶过他们，也不能跟他们结了仇，他们可都是些小混混。”
“我知道。”说着林秋水从技术科出来，打算去找刘厂长。刚刚走到球场边上，葛明清迎上来，带着谄媚的笑容：“林技术员，昨天晚上实在不好意思，喝醉了酒打了个随架，不知道是你同学，真是对不起。”
“你不是要冲进我宿舍里揍人么，这会儿说不知道是我同学？我看你是喝糊涂了吧？”
“嗯，是喝大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等有空我请请你同学，陪个不是。”
“你自己去对他说吧，我现在有事找刘厂长去。”正说着，苏建华也从车间出来凑上来。
“林技术员，你看我的眼睛到现在还痛呢。”他指着像熊猫眼一样的左眼睛说。“其实昨天真的不知道是你同学，等动起手来你出来我们才知道打错人了。但你那个同学又不算完，这不就闹大了。”
“行了，你们跟我说没用，你们打的又不是我。我去找刘厂长了。”说完林秋水就要走。
“我知道城东派出所的高所长是你同学的叔伯哥。他要去报案，我们肯定进去。进去了我就破罐子破摔，大不了蹲个年儿半载的就出来。进去了再出来我还怕什么？说不定明年的八月十五谁过不着了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吓唬我？”
“苏主任你说的什么话，是不是还没醒酒？林技术员和他同学不是那样的人。这不就叫不打不成交么？这样吧，你告诉你同学，今天晚上我请客，正式向他道歉。”
“不是还有人说公安局和刑警大队有人的么，揍死人都不怕么？”
“你别听高华放屁，他昨晚真喝醉了，打完架我们把他送医院，酒精中毒，输了一晚上的液。”
“你们想怎么办？”
“我们没文化，是粗人。你找找你同学，让他消消气，千万别去派出所报案。至于厂里么，刘厂长还不知道这件事，你看大家工作也都不容易，就因为喝了酒冲动之下打架受处分，你也看不过去是吧？我的意思呢，今天晚上我们办一桌，赔不是。以后你们只要用得着我们弟兄们，只要一句话，在所不辞。”葛明清一直陪着笑脸，态度诚恳地说。
“我们也帮不上其他什么忙。只要有人欺负你们，我们替你扒他的皮。”苏建华拍着胸脯说。林秋水暗想，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年龄也差不多，又都在一起工作，最好不要闹僵了，说不定以后还真用得上他们呢。
“那行，我现在就去找他，看看他怎么说。不过有一点，我们学生一般不打架，但打起架来，恐怕你们还真赚不到便宜。”
“是、是。昨天晚上我们领教过了，你抡扳手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林秋水微微一笑，丢下两个人，穿过球场，从厂门口出去，去找高田了。苏、葛二人看见林秋水出了厂门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互相埋怨着，一个嫌说话太软，一个嫌说话太直，但总算达到了目的。
高田同意了林秋水的意见，但坚决不去参加赔罪宴。林秋水感觉高田是在自己的宿舍被打的，心里很过意不去，让庞振喜出面找了个机会一起吃了个饭。自此以后，高田就很少再去林秋水的宿舍，而高田宿舍里住了5、6个地毯厂的保全，林秋水不方便去高田的宿舍，林秋水又恢复了下班后在办公室熬时间的生活。
元旦马上要到了，厂里准备举办庆元旦晚会，各部门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节目。技术科加上试验室总共16个人，要求报节目，竟然没有一个人报，最后，魏科长提议搞个合唱“伟大的祖国”。郑科长看到技术科人心涣散的样子，心想，搞一万个合唱也没法把人心聚起来。看来，过完年必须有新举措，否则，一盘散沙，工作没法干。
然而，还没等过年，试验室主任吴李萍和技术科郑科长的矛盾由地下转为公开，其中竟然夹杂着林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