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四十八)
溪水山人2015-10-27 12:104,175

  (四十八)

  清花车间挡车工刘建军工伤处理最终在季厂长的斡旋下圆满解决,住院期间的费用全部由纺织厂承担,其母亲在医院照顾期间按照车间工人标准发放工资,直至出院;伤好出院后,刘建军由厂里负责给解决户口并招工,安排在保卫科上班;厂里一次性支付伤残补助金两万元。刘建国的父母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儿子少了一条胳膊,但身份由临时工变成了正式工,找对象应该不成问题了。

  处理结果厂里没有对外公开,但车间消息灵通的工人还是有所耳闻。都认为刘建军拿一条胳膊换了一个正式工身份,还一下子有了那么多钱,更何况还能到保卫科上班,值了。在他们认为,在保卫科上班,除了三班倒不如车间保全,整天就坐在保卫科里对进出厂门的人做好登记,偶尔在厂区转转,还不跟那些中层干部一个待遇?

  林秋水本来还担心车间里的人对他头上的伤指指点点,回来后发现根本没人在乎他,他们更关注刘建军的近况。厂里对车间的处理意见迟迟没有拿出来,这让工人更加期待,看看到底对主任及相关人员怎么处理。

  但还是有一个人期待林秋水的出现,那就是赵欣萍。这几天粗纱机又不好开了,并条开始积存条子。因为经济责任制考核前纺车间的产量只限于最后一个工序粗纱,所以张主任很着急,天天跟刘向丽蹲在粗纱工序上,但对粗纱的断头还是束手无策。技术科的杨丽丽来看过后,认为是挡车工机后接头不合格造成的,张主任听说是*作的事,就责成赵欣萍抓紧想办法解决。赵欣萍亲自抓了几天,问题还是依然存在,并没有任何改观。刘向丽也跟着挨训,就把压力全部施加到赵欣萍身上。赵欣萍向潘向梅咨询,潘向梅毕竟是个挡车工,而且又只会挡并条,对粗纱的问题她也毫无办法。最后,潘向丽说了一句:“要是林秋水在的话,说不定他能解决。”

  一句话提醒了赵欣萍,但她又不能公开的打听林秋水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只好焦急的等待。所以当林秋水终于出现在车间里的时候,她一改平常的冷淡,主动走上前对林秋水说:“你的伤好了吗?同事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还非要动刀动枪的?”

  林秋水很感动,因为只有她关心他的伤。今早上班后他先去见了刘厂长,刘厂长把厂里处理通报给了他,自己就陪中行的赵行长去了。他回到技术科,看见郑科长情绪低落,跟魏晓笠说着话,看见他进来,好像有意避开他,两个人赶紧闭口,林秋水就识趣的到车间去了。

  他先到清花车间办公室,没见到邢主任,苏建华倒是在。林秋水把到清花平车队实习的事向他说了,他把林秋水领到保全室,自己又匆匆的走了。在保全室林秋水听到保全们对刘建军的议论,才知道他不在厂里的这几天,厂里又出了大事。杜斌把事故描绘的活灵活现,似乎他亲在在跟前,甚至连哪个地方挂了多么长的一根筋都跟林秋水说了。林秋水听完没说什么,问他们什么时候平车,他跟着他们一起干,杜斌告诉他今天没有平车计划,他们今天只是检修。

  林秋水到出事的开棉机处看了看,开棉机已经被清理过,仍然在“嗡嗡”的转着,好像从来没出过事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打手的防护罩被上了锁,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

  看到清花车间没事,他顺着过道来到前纺车间,一路连想都没想就来到粗纱工序。赵欣萍早就期待林秋水的出现,所以她一看见他,就迎上去说了那句话。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都喝了酒控制不了自己了。伤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不用谢。你伤好了就赶快替我想想办法吧,我都快被张主任、刘主任训傻了。”赵欣萍听见林秋水谢她,脸一红,怕林秋水误会,赶紧向他提出工作支援的请求。

  “什么事?他们训你干嘛?”林秋水根本不去多想,听见赵欣萍让他想办法,心里马上准备好迎接问题的挑战。

  “就是粗纱断头特别多,以前能纺八个多计划,最近几天六个都纺不到了。技术科也来看了,主任也天天蹲在这里,就是解决不了。”

  “最近换原料了吗?”

  “一个星期以前换了一批,但比例不大,只占百分之三十,技术科说原料都是一样的,只是生产批次不同。”

  “哦,到车上看看。”说着话,两个人来到粗纱车档。的确如赵欣萍所说,断头确实很多,开一会儿就有断头,挡车工就把车停下来接头。

  林秋水看了看皮辊,才换过没多长时间,当时皮辊房换完并条皮辊,邱主任安排把粗纱皮辊也换了,表面涂料都还在,没有问题。如果是机器的原因,不可能八台机器一起出了毛病,那就只有两个可能,原料或工艺出了问题。

  “最近动过工艺吗?”林秋水又问赵欣萍。

  “没有吧。就是几天前试验室说细纱号数偏细了,让并条偏重控制,粗纱没动过。”

  “哦。”林秋水略有所思,随手掀开粗纱的清洁盖板,看了看,对赵欣萍说:“你找一台断头最多的车,把隔距块换成绿色的,看看有没有效果。换完开上几个班,你们观察一下。没效果你再来找我,我现在在清花平车队实习。”

  “行,要不要跟试验室说一下?”

  “不用,你先换一台,没效果再换回去,我再想别的办法。”

  说完话林秋水想回到清花车间,赵欣萍把他喊住,问:“听说你在打架之前,一天之内收到两封绝交信?你同时跟几个人在谈对象啊?”

  林秋水被她问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想,看来这件事又被曝光了,到底还是没瞒住。

  “我一个也没谈。都是普通朋友,我大学的女同学写信来说要订婚了,兵工厂的女校友给我来信,就想告诉我她要跟着父母调回重庆。就这么回事,你不要听她们瞎编乱造。”

  “我有点不明白,你女同学订婚要写信来告诉你,你女校友调回重庆写信来告诉你,为什么都是女的啊?”赵欣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脸上带着嘲笑问林秋水。

  “我女同学、女校友多。”林秋水不知道怎么解释,扔下一句话,赶紧溜掉。

  回到技术科,只有郑科长一人在。

  “你到清花平车队去过了吗,他们今天平车吗?”郑科长问。

  “去过了,今天没有平车计划。”

  “哦,前几天清花车间出了一起工伤事故,你听说了吗?”

  “车间里都在议论这件事,我听他们说过了,说是整个右胳膊被打掉了,那可是大事故。”

  “厂里正在讨论处理意见呢。刘厂长说这是典型的违章*作。技术科既然负责全厂的*作法执行,出了工伤,技术科也有间接责任,要把我和魏科长跟着车间主任一起处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和魏科长就在说这件事。”

  林秋水不知道怎么发表意见。出了工伤,车间受处理,这是跑不了的,但负责监督检查的技术科是否也该承担责任呢?他心里想应该承担一部分,但看见郑科长极其不满意的态度,没敢说出口。

  “自从实行经济责任制,车间主任的权利比以前大多了,班长、*作员、平车队长的任用,完全由主任说了算;挡车工请假、调工序也都是由主任安排;工资也由主任说了算。所以职工都往主任家跑,只要送上礼,跟主任搞好关系,什么事都能办。车间主任本来工资就比科室负责人高,再加上送的礼,科长们是没法跟主任比了。唉,我都想到个车间去当主任了,在技术科,清水衙门,什么好事也捞不着,什么坏事也跟着罚钱,真没意思。”

  “是啊,工资是太低了。过完年到现在,我已经借了我同学二百元钱了,到医院缝针还欠着苏主任一百多元的医疗费,这又好几天不上班,还被罚了五十元,看来我还得找同学借钱,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还上。”林秋水想起处理通报,没想到罚这么多款,心情郁闷地说。

  “你跟魏科长学学,想办法多出发。出发吃住厂里给报,还有出发补贴,工资还照发。他的工资比你高不多少,但你看人家,今天给朱丽丽买衣服,明天买首饰的,他哪来的钱,还不是出发挣得?”

  林秋水还是第一次听说出发也能挣钱,睁大眼睛看着郑科长,有点不相信。

  “只要出发你能拿回发票来,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刘厂长给你签上字,财务也不会过问。魏晓笠就是这么办的,财务上的张科长很明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钱就到个人手里了。这些事,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但看你就靠那点死工资,人情处事你上哪里够?魏科长的事你心里明白就行,别到处去问。”郑科长说完,低下头看文件,不再理会林秋水,让他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纳闷。林秋水想,以前看书,对“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不明所以,现在才知道,社会上的事还真得好好研究,不能一门心思的我行我素,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刘建军工伤的处理意见终于出来了,刘建军本人违章*作,罚款200元,车间管理不到位,主任邢永军罚款300元,运转主任郑大华罚款200元,*作员阚美及当班班长王兴军各罚款100元;技术科监督不力,正副科长各罚款100元;生产厂长朱厂长负有管理责任,罚款50元。所有罚款从当月工资内扣除,当月工资不够的,下月补扣。

  通报下发后,邢永军蹬着通红的眼睛来找刘厂长。

  “我的工资在车间主任里面最少,又罚我这么多钱,我两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了,这个工作我没法干了。”

  “不干你就辞职。你的工资少是厂里没给你吗?是你没本事挣。刘建军的一条胳膊都没有了,罚你这么点钱,你还有什么意见?你知道截止到今天,刘建军在医院花了多少钱了吗?你们要是不把安全彻底抓好,如果出了人命,你就等着坐牢去吧。”刘厂长想起那天的事就生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作为车间一把手的邢永军竟然不在现场,后来听说去找自己的工资了。现在又来闹,看来真的换人了。

  邢永军听说刘厂长让他辞职,这才感到害怕,口气缓和下来,说:“我知道车间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作为车间主任责任最大。但刘厂长,纺织厂的清花工序俗称‘大老虎’,伤人的事也不是我们一个厂出。我想让厂里考虑一下,能不能给我们一份安全奖,不出事故奖励我们,出了事故再重罚。您看这样行不行?”

  “你这个要求我们需要研究再给你答复。但是有一点,质量、产量、设备、安全你必须想办法提上来。你可以走出去,到同行那里学学,看看人家怎么管的。我听说临沂国棉三厂管理就不错,有必要你去看看,跟人家学学。”刘厂长最近找宋建国谈过一次话,听说了临沂国棉三厂的一些管理办法很感兴趣,看到邢永军态度缓和,就向他提出来。邢永军听刘厂长提到临沂国棉三厂,一下子想起宋建国,心里更是一惊。是啊,你不干,有在那里等着的,拿辞职吓唬人,显然是最低等的策略。想明白这一点,他赶紧跟刘厂长说。

  “好的,我回去跟车间管理人员好好研究一下,定出详细的制度,尽量不让我们清花车间垫底。”

  “你对经济责任制和工伤事故的处理还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了。我们要狠抓内部管理,努力完成各项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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