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溪水山人2015-10-27 12:104,686

  (四十四)

  许东鹏的女朋友是别人给介绍的,长相一般,个头很矮,跟许东鹏在一起,总让人感觉不协调,就像一个大人领着个孩子。许东鹏贪图她父亲是县政协的,她在自来水公司,是事业单位。而女方看到他相貌堂堂,尤其是一进厂就当上了车间主任,认为他前途无量,兴冲冲的跟他谈了起来。谁知许东鹏把恋爱谈到了厂里,经常是让她一个人等在办公室,自己进了车间就出不来,心里就想企业这口饭还真不好吃,就要打退堂鼓。许东鹏跟她解释,说车间还不正规,等正规了就好了,就有时间陪着她了。她问许东鹏什么时候才能正规,许东鹏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那个识字班扭头就走,临走留下一句话:“什么时候不用天天蹲在厂里了再去找她。”许东鹏很生气,心想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自来水公司的一个抄水表的吗?走就走吧。但心里真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也是被人家甩了。所以别人问起来,他就说她是他的表妹,放寒假来看他,现在回去上学了。

  过完正月十五,季厂长就经常催问刘厂长编织车间什么时候能接订单,说是很多客户不但要买本厂的纱,还要在本厂加工成毛衫,他们直接卖成品。刘厂长觉得天气逐渐暖和,不想错过提高效益的大好时机,就督促总务科的马科长找了家施工队,先把编织车间的房顶封了起来。

  编织机器安装很容易,就是熨烫工序需要蒸汽,从锅炉房引管子花了点时间。编织车间的管理班子早已经确定,许东鹏担任车间主任,把孟祥臣从财务科抽调过去担任车间统计员,由许东鹏挑选了班长、工艺员、质检员,工人也已招到了60多人,这段时间编织车间忙着试生产。

  在外跟着人家学习的时候,许东鹏感觉很容易,尤其想着自己回去是当主任的,工艺、过程控制等他都交代给了手下人学习。没想到车间运转起来,各个方面都不协调,不是工艺设计不出来,就是织出来的衣服片子斜片、长短不一,缝合起来根本没法穿。

  这几天,刘厂长上班后就来编织车间蹲点。看到投进大量纱线就织出一堆堆的废片子,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终于,今天上午刘厂长忍不住了,把许东鹏叫到办公室,让他抓紧拿出个进度表,好让厂里有数,便于季厂长接单,并且这个进度表下午就要报上来。

  许东鹏不想拿什么进度表,一是他心里确实没数,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出合格的成品,二是,这个进度表如果定的时间太长,刘厂长肯定不愿意,而定的时间太短,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戴上了紧箍咒?所以下午刘厂长听说他还没弄出来就发脾气了。

  许东鹏进厂半年多,在外学习就占了三个多月,还从没见刘厂长发那么大的脾气,这才感到害怕,答应刘厂长,最迟明天下午就把进度表报上来。刘厂长这才缓和了下来,并对许东鹏说:“你们车间是厂里费了很大工夫,跑了经委跑县府,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现在银行的贷款还没有全部到位,他们也是在观察我们,看我们这个项目到底能不能挣钱。要是不能尽快形成生产能力,创造效益,银行很可能就不再给我们放款,我们也就只能等死了。不但这个项目死掉,对以后厂里再上其他项目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所以,你们必须全力以赴,宁肯脱掉几层皮也要尽快把它运转起来。如果有困难,你们尽管提,只要对工作有利的,厂里绝对支持。”

  随后,刘厂长又跟他聊了聊工作方法上要注意的事项,谈话过程中不时提起林秋水,称赞林秋水工作认真,对问题有股钻劲,进厂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帮厂里解决了不少实际问题,最主要的是他能按部就班,工作有计划的进行。许东鹏听到刘厂长赞扬林秋水,心里很不舒服。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从心里就没看起林秋水,认为刘厂长夸大了事实,心里不服,但他会掩饰,诚恳的说:“是的,我得好好向他学习。”

  “许主任,这段时间你可够忙的。今天晚上有空吗,当哥的请请你。”许东鹏从厂长室出来,正低头想着心事,冷不丁的听到张永跟他说话,吓了一大跳。

  “哦,张科长啊。这不刚刚被刘厂长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厂长说了,让我脱几层皮也得抓紧把车间弄起来,我哪有空啊?”

  “脱几层皮也得吃饭啊。我告诉你,工作上多注意交流,什么叫‘当局者迷’?这样吧,今晚叫上王厂长、刘科长和顾中庸,我们几个开导开导你。”

  “那行,客算我请的。你通知他们几个,下了班在厂门口集合,今晚我请你们去吃红烧兔子头。”

  其实,张永、王海青、刘明利、顾中庸等人经常聚在一起,有时候也叫上魏晓笠。但魏晓笠忙着和朱丽丽谈恋爱,这段时间正是谈的火热的时刻,就不怎么参加了。张永想拉上林秋水,但王海青和刘明利不同意,说林秋水太清高,不是一路人,拉他还不如拉上许东鹏呢。张永正想去找许东鹏,正巧看见他去了刘厂长办公室,等他出来,果然一说就成。

  俗话说“谁人背后不论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论。”这几个人在一起,先是把厂里的经济责任制评论了一下。刘明利说:“我找过刘厂长,让他慢慢来,经济责任制可以先从部分部门开始,逐步。但他不同意,说什么要一步到位,彻底打破以前论资排辈的现象。你们看着,这个月发工资,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呢。”

  “工资在我们那边造,我还不清楚吗?这个月是正式执行的第一个月,指标刚刚算出来。科室基本都在二档,计划科和设备科三档。技术科郑科长工资最高,就是苦了设备科,七扣八罚,剩不几个钱了;车间也基本在二档,就后纺是一档,清花最惨,三档工资不说,指标还要倒扣。”张永接上话头,以掌握最机密消息的态度说。

  “打破档案工资实行能者多劳是好事,但弄什么经济责任制,纯粹就是胡来。人的素质达不到,什么制度也白搭。”王海青酒量大,牢骚也最多,几杯酒下肚,开始大发感慨。经济责任制运行一段时间之后,大家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尤其听到车间主任的工资都比科长们高,当初的支持者也开始动摇。

  “你别说了,当时就是你支持刘厂长才最终定下来的,现在你又这么说。你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张永反驳他。

  “支持和反对还不一个熊样?经济责任制肯定行不通,行不通的事还像破锅炒屁一样的争论?所以还不如什么也不说,让刘厂长想怎么弄就怎么弄。”王海青想证明自己的一贯正确和先见之明。

  “我看经济责任制还是有作用的,产量不就明显比年前高了?细纱机基本都开起来了,车间里还是出力了。”顾中庸说。他还不是中层干部,虽然大家都叫他“顾科长”,但他只是计划科的科员,领的是本科生的档案工资。经济责任制没有触动他的利益,他只是看到车间报表产量明显比以前高,所以他认为经济责任制是起到很大作用的。

  “张科长,我们车间怎么考核的?”许东鹏很关心自己的工资,就问张永。

  “你们还没正常运转起来,刘厂长让暂时按三档工资给你发。我想你出力也不少,晚上到很晚才回去,就跟刘厂长提了提,先按二档发。指标能统计上来的就考核,没法统计的不奖罚。”

  “后纺怎么那么高?”听说自己拿二档工资,许东鹏放心了,听到后纺拿一档,又感觉不平衡。

  “是啊,为什么后纺能拿一档?我看几个车间里面,后纺最轻松了,到了她那里,质量也定型了,产量只要不积住就行,张敏是在白拾钱。”王海青愤愤地说。

  “你知道张敏的弟弟跟刘厂长什么关系吗?”张永压低声音问。

  “不就在针织厂的时候跟着刘厂长做车间副主任吗,谁不知道?”刘明利说。

  “刘厂长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家里很穷,那时候工资又低,还得给家里,他生活很简朴。张敏的弟弟就经常接济他,你们不知道吧,当年刘厂长和张晓娟相亲,穿的衣服都是借的张敏的弟弟张怀青的。”

  “这些事你也知道,你跟刘厂长什么关系?”顾中庸忍不住问。

  “从针织厂调过来的人谁不知道?就你们这些才来的学生什么也不知道。以后多请请老哥,你们知道的更多。”张永得意的说。

  张永喝酒后话就特别多,又想把针织厂的陈芝麻烂谷子倒给几个人。他们都听了一万遍了,赶紧止住他,刘明利问许东鹏。

  “刘厂长今天下午找你干什么了?看他很不高兴啊。”

  “还不是嫌车间运转不正常,让我拿个进度表,我没拿出来他就发脾气了。”

  “刘厂长就是这样的人,你只有顺着他。让你拿你就拿吧,先糊弄过去再说。”王海青接上话头说。

  “哎,东鹏,我看你们车间纱线浪费了不少了,是不是你们自己根本弄不了啊?要是真的弄不了,还不如外聘个人来呢。”顾中庸这几天没事做,到编织车间看过几次,认为凭许东鹏和他带着外出学习的人,编织车间再过一年也开不起来。

  “聘个人?人聘来了东鹏干什么去?”张永认为不现实。

  “聘人来做技术顾问,只参与技术上的事,车间管理还是由东鹏来管。地毯厂就是这样做的,要不地毯厂开的那么顺利?”刘明利见多识广,认为顾中庸的这个方案很好。

  “谁去找刘厂长提呢?”许东鹏也认为这是个万全之策,又不耽误自己当主任,还能借人家的技术把车间开起来,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嗯,看来今晚这顿酒没白请。

  “这个事只能你自己去说了。其实也没事,刘厂长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就出去了三个月,能学到什么东西?”刘明利劝着许东鹏。

  扯完了经济责任制和许东鹏的车间,他们又东拉西扯的说着厂里的事,最后不知谁把话题扯到了林秋水身上。

  “这小子还真是人才。才来半年,又是有人为他殉情,又是发表文章,为车间里解决了几件事,车间工人都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照这样发展下去,他很快就会超过魏晓笠。”张永说。

  “屁,什么解决问题,碰巧了就是。我要天天泡在车间里,这些问题早就解决了。”王海青又要抬高自己。

  “那你怎么不到车间里去?行了,你要真有本事也用不到林秋水来出风头,我看你还是喝酒上有前途。”刘明利最看不惯王海青的自吹自擂,讽刺着他说。王海青就怕刘明利的讽刺,往往把他说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他还没法反驳。

  “刘厂长对他也很看重,今天下午还让我好好向他学习呢。”许东鹏想起刘厂长对林秋水的评价,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

  “这小子别太得意。他以为纺织厂就他一个大学生,别人都没上过学?不信你们看着点,早晚有他磕头找不到庙门的时候。”王海青对林秋水来厂就出风头很不高兴,但有刘厂长保着他,他又没办法,只好过过嘴头的瘾,解解气。

  “林秋水不知遇到什么事了,今天上午在办公室里发疯。我过去问了问,李蒙蒙说他收到一封信,看了就变成那样。看来,人人都有难念的经啊。”顾中庸想起上午的事,忍不住说。这一群人里面,就顾中庸跟林秋水接触多一点,关系也最好,对他们的评论他不以为然,心想林秋水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不近人情。

  “他不是一贯的不急不躁、有条不紊的吗,怎么会那个样子,小顾你不是看错了吧?”张永认为不可能。

  “真的,还把我和朱厂长吓了一跳,以为技术科里有人吵架呢,过去一看就林秋水一个人在那里发脾气。”

  “这可是新鲜事,没想到他也有脾气。东鹏,你跟他一个宿舍,平常关系怎么样?”张永问。

  “谁也不理谁,很少说话。”

  “那他为什么会那样?”张永百思不得其解,刘明利等人也在瞎猜测,但谁也不知道林秋水到底怎么了。

  “管他怎么了,整天神经病一样。加上庞振喜家两口子,那个宿舍我一天也不想呆了。”看到大家对林秋水这么感兴趣,许东鹏心里更不高兴。“林秋水有什么了不起,再能还不是在技术科实习?穷得连双鞋都买不起。”他酒喝得有点大,说起话来就有点刻薄。

  “你千万别小看了他,那个小子很有道道。刘厂长家的保姆李子悦早就看上他了。”刘明利说。自那天去刘厂长家吃饭看到李子悦,许东鹏就对她念念不忘,最近女朋友又刚刚跟他分手,心里更是时刻想着李子悦,现在听到刘明利说李子悦看上了林秋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心里更恨死了林秋水。

  正是因为这股恨,他回到宿舍后,很快就跟林秋水干了起来,打得不可开交,双双受伤。

继续阅读:(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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