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七十三)
溪水山人2015-10-27 12:104,599

  (七十三)

  车间原料换批,林秋水又要值班。现在刘宝山回来了,技术科值班人员做了调整,由刘宝山替代吴丽萍,加上杨丽丽,三人轮流。

  下班后林秋水打算找一下李子悦,请她到饭店一起去吃饭。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请她吃过一顿饭呢,自己都觉得很愧对李子悦,另外他想借吃饭的机会再劝她一次,不要到县委招待所去干服务员。这是最后一次劝她,听也好不听也好,他只是想向她表明自己态度。他把电话打到刘厂长家,张晓娟接的电话,告诉林秋水,李子悦回家了,可能要过几天回来。

  林秋水想问她李子悦回家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走的,想了想还是没问,挂上电话,心里很不高兴,“到县委招待所招工这么大的事,我不问不告诉我,现在回家也不告诉我,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刘宝山昨天晚上值的班,今天睡了一整天的觉,睡醒了来技术科找林秋水。

  “今天你不约会吧?走,跟我到饭馆喝酒去。”他进门后看见林秋水一个人在看书,就说。

  “今晚我要值班,要吃你自己去吧。”刘宝山回厂后,顾中庸、许东鹏等正牌学生看不起他,学生军随不上,他又不愿意跟保全工混在一起,只好投奔独行侠林秋水。但林秋水还要跟李子悦谈恋爱,他得瞅准机会才能逮住林秋水。

  “喝完酒回来值班正好,走吧,我一个人去喝也没意思。”刘宝山恳求道。林秋水看到刘宝山恳切的样子,站起来,说:“好吧,但有一样,我没钱了,要喝酒你请客。”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吧?那天你给我接风,本来我要付钱,你非得付,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呢。”

  “给你接风让你付款,那不是坑你吗?”林秋水一边跟刘宝山往外走,一边说。“不过,以后我得节约过日子了,欠我同学的200元钱一直没还上,为我妹妹中考的事又把上月的工资花光了,还有好几天才发工资,不节省着点,要挨饿了。”

  “从工资上往外省,你能省几个钱?你得想办法多挣。”

  “怎么才能多挣,还能去抢?”

  “你要是能当上技术科副科长,工资不就高了吗?”

  “你说笑话吧?我实习还没结束呢,就想当副科长,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魏晓笠进厂有实习期吗?顾中庸有吗?许东鹏来了就当车间主任,他实习了吗?进厂的这些学生,就从你开始有实习期。”

  “个人情况不同,彼一时此一时,不能跟人家比较的。”林秋水听刘宝山说的有道理,但想想又无可奈何,只能自我安慰。

  来到饭馆,他们找了一个角落,要了一瓶酒,两个菜,喝了起来。

  “挣钱的方法很多,魏科长是借出发发财,顾中庸是靠加班发财,许东鹏靠收受车间工人的礼品发财,财务上的张峰和刘明利,整天跟钱打交道,他们发财的路子更多了,就连张永,靠招工都能发财,像你我这样的,想靠省工资,永远发不了财。”刘宝山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你是听谁说的,哪有这么多事?”林秋水不相信,心想刘宝山才回来几天,他从哪里听来的?

  “不相信你就去看看顾中庸的考勤,你看他一个月上多少天班,有多少加班。其他的人,你找不到证据,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有,张永的招工名额都明码标价的,纺纱车间150元,编织车间100元,不送钱,送东西也行。”

  “不会吧,上次我找了一个人来,他怎么没问我要钱要东西?”

  “那是看李子悦的面子吧。不过我想你也就找那么一个来,你再找个来我看看?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不会白送名额给你的,除非你找刘厂长或是其他厂级领导。”

  “照你这么说,厂子里乱成一锅粥了?”林秋水想起林秋英和林秋萍找工作的事,心里已经承认刘宝山说的是事实。因为杨丽丽根本没有到人事科报名,就把她姑家的表妹介绍到纺纱车间了,而且还是在林秋水之后。林秋水一直很纳闷杨丽丽用的什么手段,经过刘宝山这么一说,他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唉,不说这些了。说了也没用,连刘厂长都解决不了,我们能怎么样?”刘宝山叹着气,跟林秋水碰了一下杯,把一口酒喝下去。

  “厂里是有很多问题,需要逐步解决。我想这些事刘厂长应该都了解,他一定在想办法解决。”

  “解决个屁。秋水,我说句话你别生气,有一天你手中有权力了,你不想给自己捞点好处?你别瞪我,谁都这样,这就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也脱不了。”刘宝山看着林秋水眼睛使劲盯着他,不但不住口,反而说的越发高兴。

  “如果我不呢?”林秋水不服气。

  “你不可能例外。要么你同流合污,要么你自取灭亡,这就是社会。”

  “你说的太严重了吧?还不至于那样。”林秋水摇摇头。

  “不信你等着瞧。另外,你为什么看上李子悦?”刘宝山酒量不行,见酒就醉,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在满屋的嘈杂声中,显得有些刺耳。

  “我还能图她什么?她就是长得漂亮,也还算温柔。”

  “行了,厂里谁不知道你图她是刘厂长的表妹?人家也都说,别看林秋水傻乎乎的,在拉关系上可一点不傻。”

  “你回来这段时间,就打听这些事了?”林秋水有点生气,不管刘宝山说的是别人的意见还是他自己这么认为,反正林秋水不想听。

  “不是我打听,都是人家跟我说的。”刘宝山抹了一下大鼻子,又喝了一口酒。

  “怎么没人跟我说啊?我都进厂一年了,还不如你回来这几天知道的多。”

  “你自命清高,看不起俗人,这些事谁跟你讲?你来厂一年了,厂里有多少人能跟你说上话?”刘宝山这段时间一直跟林秋水在一起,摸透了他的脾气,加上喝了酒,说话就不客气。

  “行了,我倒看看你找个什么样的。”林秋水生气的说。

  “我肯定不能跟你比,你正规大学毕业,长得也帅,我有自知之明,在车间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刘宝山半真半假的说。

  “你是不是有目标了?”林秋水听出话外音。

  “有是有了,就是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刘宝山的大鼻子喝了酒后变得更大更红,似乎一碰就破。

  “是谁啊,我认识吗?”

  “你肯定认识,是粗纱的*作员赵欣萍。”

  “什么,你说是谁?”林秋水把送到嘴边的酒杯停住,眼睛又一次盯住刘宝山,似乎看稀奇怪物。

  “你别这样看我。我也就跟你说了,别人都不知道,你别给我往外传。”

  “那个,宝山,那个,赵欣萍同意了吗?”

  “我还没跟她表明呢,她又不知道,同意什么?”

  林秋水一仰头把酒送进嘴里,心想,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赵欣萍已经同意了呢,原来是刘宝山暗恋她。

  “你可得抓紧,听说追她的人不少。而且据我所知,她现在谈了个在下边乡镇当干部的对象。”林秋水轻松地说。

  “她跟那个乡镇干部早算了。哎,对了,你是不是看我配不上她?”刘宝山眼睛发红,或许是因为睡了一天觉才起床没多久,眼球上布满血丝,林秋水不敢跟他对视。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说,你要不抓紧,我就去追了。”林秋水开玩笑。

  “借你两个胆儿,李子悦听见还不让你跪搓板。”刘宝山哈哈一笑,认为林秋水说的是无稽之谈。

  “行了,打住,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说说以后的打算吧。”林秋水赶紧制止刘宝山。

  “以后有什么打算?过一天算一天,我又不想当官当长的。”

  “说实话吧,这里又没别人,你糊弄我有意思吗?”

  “我说的是实话。吴丽萍是纺织公司熊经理的外甥媳妇,你是刘厂长表妹的乘龙快婿,技术科哪儿还有我的位置?”

  “公司在不断发展壮大,机会多的是,你别局限眼前。再说,我也不一定在纺织厂一直呆下去。”林秋水给刘宝山倒满酒,给自己也倒上,淡淡的说。

  “你想调出纺织厂?”刘宝山初听一惊,随后暗喜。

  “我毕业的时候就没想到纺织厂来,最后等不及了就来报上到,想先干着,慢慢找机会调出去。”

  “怎么样,找到机会了吗?”

  “难,没想到调动个工作这么难。有时候我想既然这么难就算了吧,纺织厂的大学生又不是就我一个。”

  “有机会谁不想调到党政机关?要是我有你这个条件,早找人往外调了。”刘宝山怂恿道。

  “唉,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值班了。酒就喝这一瓶就行了,喝完吃点饭。对了,今天换批到前纺了,前纺谁值班?”林秋水不想再说这些伤脑筋的事。

  “赵欣萍吧,昨天是朱丽丽值的班。杨美娟好像家里有事,前纺就她们两个轮流值。”

  “要不要我跟赵欣萍先说说,看她对你有没有意思?”

  “别,我还怕你真的追她呢,你别乱搀和。”

  从饭馆出来,天才刚刚黑。林秋水想,天是长了,都7点多了才上黑影,天气也逐渐热起来了,现在值班倒是舒服,最起码晚上不冷了。

  和刘宝山分手后,林秋水来到厂里,先进车间转了一圈,看到换批进行的很顺利,嘱咐前纺班长李芳,让她注意分批,不要把两批给混了。

  “你到哪里喝酒了?醉成这样了还来值班,有事你能处理的了吗?”李芳跟林秋水开着玩笑。李芳长得很魁梧,身上肌肉结实,像男人一样孔武有力,脸面倒是长得很俊秀,笑起来还有一对小酒窝。

  “只要不去捉奸,别的事都能处理得了。”林秋水也开玩笑。

  “哪壶不开提哪壶。别再提那件事了哈,小心王少玲今晚去找你。”

  “我才不怕,我是被人利用的,她应该明白。”

  “行了,冷美人也来了,你有空找她聊天去吧,我可没工夫跟你磨牙。”李芳说完,扭头走开。林秋水回过头,果然看见赵欣萍在梳棉工序转悠。他很想过去跟她说几句话,就往梳棉工序走去。

  来到梳棉工序,却看见赵欣萍已经去了粗纱。他不好意思当着工人的面跟她抓迷藏,悻悻然的回了技术科。

  “大学生,你给换根皮辊去吧。你看这根皮辊坏成什么样子了她们还在用,车都开不起来了。”林秋水刚刚坐下,潘向梅手里拿着根并条皮辊走了进来。

  “你交接班的时候没查出来吗?这时候皮辊房又没人,到哪里去给你换?”

  “皮辊房有值班的。你上次说皮辊的周期缩短,到现在了也没见缩短,从上次换过一次到现在多长时间了,皮辊房也不给换新的。”潘向梅嘟哝着。

  “朱厂长和邱主任不是同意缩短周期了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落实?”

  “罚的又不是他们的钱,他们才不管挡车工的死活呢。”潘向梅继续发泄着不满。

  “行,我给你去换。”林秋水想起来,自己到平车队实习之前,还想定出皮辊管理制度,谁知跟着平车队实习,就把这事放下了。

  “你先别走,我还有个事问问你。厂里到底上不上毛纺车间?”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有这个说法,但还没有最终定下来。怎么了,你想到毛纺车间去?”

  “我在临沂的时候,在毛纺车间干过,从毛纺车间调到了棉纺车间的并条上。我是想,要是厂里上毛纺车间,我就再去干毛纺。”

  “这个事你跟我说没用啊,我又不管毛纺。”

  “先跟你打个招呼。魏科长到染色项目上去了,要上毛纺,不就轮到你了?到时候给我想着点哈,我忘不了你。”

  “行,到时候真有机会,我会推荐你的。现在我问你个问题,赵欣萍跟那个乡镇干部怎么样了,还吵架吗?”

  “早算了。你的赵妹妹终于解脱了。”

  “这是什么话?你跟她关系挺不错的是吧?”

  “是啊,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我就是想问一下。找对象这个事,不能强求,要靠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这个话你怎么不跟赵欣萍去说,跟我说有什么用?”

  “她不是一直躲着我吗?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把她得罪了,看见我像仇人一样。”

  “今晚她也值班,你去问问她吧。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在主任办公室。皮辊我放这里了,你换了给我送去吧。”潘向梅说完,放下皮辊出了技术科。

  林秋水到皮辊房换完皮辊,给潘向梅送过去,潘向梅用下颌一指主任办公室,林秋水会意,向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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