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我也正想找你呢。李子悦约你今晚见面。”郑科长看见林秋水脸色不对，又问，“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李子悦回家不告诉我，回来不告诉我，到县委招待所去上班也不告诉我，她把我当成什么人？”林秋水没好气的说。
“这你可怨不着她。她想找你，可是你这几天一直忙你妹妹的事，她又帮不上忙，就没打搅你。”
“哼，我不信，她是怕我拦着不让她去当服务员吧。现在服务员也当上了，还找我干什么？”
“你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反正话我给传到了，你见不见她是你自己的事，别冲我发脾气。”郑科长也不高兴了，心想这个林秋水，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发起脾气来还真了不得。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进了车间。
林秋水憋了一肚子的火，想找人发泄又找不到，一整天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走乱闯，好不容易挨到下班，饭也没吃，就去沂河边上等李子悦。
不一会儿功夫，李子悦也来了。今天她打扮的很漂亮，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头发也剪短了，手里提着个手提袋，像个清纯的女学生。
“秋水，你早来了啊。”李子悦看见林秋水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一边不断地往水里扔着小石子，一边不停地往路上张望，赶紧跑下岸堤，大声地向林秋水打着招呼。
林秋水看到李子悦的打扮，心里暗想，这个小妮子，确实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但还是不想理她，装作没听见。
“你聋了啊，我那么大声叫你你都不回头？”李子悦来到跟前，拍了一下林秋水的肩膀，娇叱道。
“我要是聋了才好呢。”林秋水想起她这几天的作为、刘向丽取笑的话，没好气的说。
“你又犯什么神经，我哪里得罪你了？”李子悦并不生气，双手交叉提着手提袋，站在林秋水跟前，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河水。
“你什么时候回家的，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去县委招待所上班的，这些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林秋水气鼓鼓地说，把手里的石子全部投进水里，转过身子，不去看李子悦。
“就为这些事生气啊？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呢，生气了，说明你在乎我，我高兴。”李子悦并不回答他的提问，反而笑嘻嘻的说，像是故意气林秋水。
“我在乎你，你在乎我吗？你是不是怕我拦着不让你去县委招待所，才故意躲着我？”林秋水看见李子悦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一动，再次承认她确实美丽*人，但还是努力装出生气的样子替她把答案说了出来。
“有点吧。”李子悦老老实实的回答，依然笑靥如花。
林秋水本来以为李子悦会找很多借口证明自己没有躲着他，没想到李子悦这么诚恳，反而没话说了。怕自己忍受不住她美色的诱惑很快和她坐在一起，从石头上站起来，在河边走来走去。
“你想寻短见啊？这里的河水太浅，淹不死人。你过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一件衬衣，你穿穿看合适吗？”李子悦把手提袋打开，拿出一件白色的衬衣。
林秋水瞥了一眼，赶紧回过头，心想别想用一件衣服就把我打发了，我不吃这一套。
“你要不要？你看你穿的衣服，多少天都不换一件。你穿上试试，不合适我再给你去换。”李子悦靠上来拉了林秋水一把。
“我穿的好孬与你无关，我挣不来钱买不起衣服我活该，不用你管。你要嫌我穿的孬配不上你，你可以不用理我。”林秋水还在嘴硬。
“行了，你小点声吧。要不，等一会儿又有小朋友过来说一个叔叔欺负一个姐姐了。快把你穿的脱下来，换上这件试试。”林秋水看到确实有些人向这边张望，不敢太嚣张。
“我又没穿汗衫怎么试？等我回宿舍再试吧。”林秋水终于软下来。
“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怕看，再说了，这大热的天，光膀子还怎么着？你没看见很多人都光着膀子吗？”李子悦劝着林秋水，她知道，只要林秋水穿上这件衬衫，一切都好办了。
林秋水拗不过李子悦，看着她娇美的面容，鼻子里闻着她身上发出的清新的香气，心里的不满在一点点消退，温柔感在一点点上升，他把原来的衬衫脱掉，穿上了新衬衫。
“嗯，正合身，这才精神多了。好了，穿上新衣服了，开始发脾气吧。”李子悦打量着林秋水，心满意足的说。
“你别以为给我买了件新衣服，就把你做的错事都掩盖过去。”林秋水坐回石头上，把旧衬衫铺在另一端。
“秋水，说实话，我没做错什么。上次我让你带我到你家里去看看，你没搭腔，我就知道，我们的关系还不确定。既然我们的关系没有明确，我自己的事就由我自己做主，你的意见我可以考虑，但不代表完全按照你的意见做。我回家，跟我爸妈商量，他们都很赞成我去招待所。为什么？第一，到那里上班可以不用交押金，第二，县委招待所属于事业单位，年龄超了可以安排到机关单位。当然，招待所里也有夜班，但不用像在纺织厂一样不准睡觉，有这些好处，我为什么不去？”李子悦有备而来，说的头头是道。
“但名声不好，这是最关键的。”林秋水反驳道。
“你是不是担心我也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李子悦认真的看着林秋水，眼睛里满是疑问。林秋水不说话，眼睛盯着新开通的沂河大桥。
“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如果你有这样的相法，说明你真的还不了解我。秋水，我虽然没多少学问，但我知道廉耻，我绝不会做对不起家人、对不起你的事。”李子悦哀怨的说，显得楚楚动人。
“子悦，我这段时间也遇到了很多事，心情不好。当时我毕业的时候选择回家乡，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照顾家里。但是，我回来快一年了，我又能帮上家里多少忙？我小妹考小中专，考了全县第三名，但才走了委培，还花了5000元钱。要不是大姑给帮忙，就连委培也走不了。而你，买户口我帮不上忙，招工我还是帮不上忙。有时候想起来，就感觉自己毫无用处。”林秋水身上穿着李子悦新买的衬衫，听着她的解释和誓言一样的话语，心里的气已经消失殆尽。是啊，自己和李子悦并没有婚约，充其量也就是她的男朋友，她完全有自己的自由，包括选择工作的自由。只是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别人的议论还有父亲的话，心情很感沉重，满脸忧伤。
“你也别想太多了，你才刚刚毕业，又没有根基，这些事只能靠别人帮忙。至于我的事，我一点不怨你，也没想让你给我做什么，只要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李子悦听到林秋水诉说心声，心里很感动，走上去坐在铺着旧衬衫的石头上，把头靠在林秋水的肩膀上，幸福的看着水面上的水鸟起起落落。
“县委招待所的工作你还适应吗，累不累？”林秋水把头倚在她的头上，心里充满了温柔，或许还有对不可知未来的忧虑。
“还行吧，这次就招了5个人，这几天给我们培训，就是怎么洗床单、换被罩，叠被子。有宴会的时候还要我们帮着布置餐桌，给客人上菜。”
“你先干干看吧，要是干不了别硬撑，就回纺织厂来。”
“这么说，你认可我的工作了？”李子悦仰起头去看林秋水的眼睛。
“认可不认可你不已经去上班了吗？其实，我也想明白了，那就是一份工作，只要自己洁身自好，荷叶还能出污泥而不染呢，更何况是你。”林秋水真诚的说。他考虑清楚了，既然事实已经无法改变，那就接受吧，更何况，以李子悦对自己的爱，他应该信任她。别人愿意说就让她们随便说好了，至于父亲，可以慢慢做他的工作。
“你真好。”李子悦重新把头靠在林秋水的肩膀上，双手抱住他的胳膊。
“我哪里好了，对你那么凶。”
“你对我凶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子悦，我还想问你一次，我没钱没权没地位，工作也不好，你为什么看上我？”
“别再问了哈。你以为我是图你的钱和地位啊？我是看你性格好，做人实诚，也会关心人，还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跟着你这样的人，心里踏实。”
“我会关心人？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请你吃顿饭呢。”
“你真的会关心人。就比如刚才，你把你的旧衬衫铺在石头上让我坐，这就说明你很细心，很会为我着想。”
“是吗？我倒没想这么多，只是看你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直接坐石头上可惜了。”
“这不就是你的细心吗？秋水，你能不能在纺织厂周围租间房子自己住？你住在宿舍里，还跟人打架，以后天冷了，我们也没地方去。”
“小姐，租房子不要钱吗？我现在的工资，刚刚够维持生活，饿不死就行了。我劝你，以后你跟我见面，不要打扮那么漂亮，我穿的那么寒酸，心里有压力。”
“人的漂亮并不在外表上。不管你穿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不过，虽然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还是要再说一句，你还得跟刘厂长多沟通。你实习就要结束了，马上要安排具体工作，你让刘厂长多了解你一下，给你安排个适合你的工作不好吗？如果能当上中层干部，工资不就高了吗？”
“子悦，我说过的，我有别的打算，纺织厂的工作就让刘厂长随便安排吧，我不刻意追求什么。”
“你一直说志不在纺织厂，你想到哪里去？”
“我大姑在帮我办调动，但不一定办成。经过了小妹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大姑的社会关系也一般，调动不是那么容易，至于调哪里，等我调动成功了你就知道了。”
“秋水，其实在纺织厂也不错。刘厂长对你印象很好，加上你学的这个专业，只要安心的好好干，一步步的发展不也行吗，你非要调走干什么？”
“我的那些同学，他们都到党政或事业单位去了，见了面就自觉矮人一头，我不想让他们看不起。”
“唉，真是搞不懂你们男人，事事跟人家比，有什么用？”李子悦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子悦，你看过《世界上下五千年》吗？亚历山大大帝曾经说过‘英雄的伟大就在于不断的开拓疆土，不断增加权力，尽情享受美味佳肴和少女的美色。’那才是真正的男人，而我，没有那么大的志气，只想在同龄人中混出个人模样。”
“多亏你没那么大的志气，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找小美女去吧。”李子悦不高兴的说，头也离开了林秋水的肩膀。
“你别断章取义行不行？我是借用人家的话，又没说自己也要那样。”林秋水看到李子悦不高兴，赶紧向她解释，同时双手板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脸转向自己，仔细欣赏这张美丽、青春的面庞，陶醉的说：“你就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孩，有了你，我别无所求。”
“是真的吗？”李子悦听见他的话，眼睛里流露出欣喜和满足，突然一下子趴在林秋水的怀里，双手缠住他的腰。
“你会爱我一辈子，永远不离开我，是吗？”
“是的，永远不离开你。”林秋水意乱情迷，双手捧起她的头，眼睛注视她小巧的嘴唇。
“你很想亲我，是吗？”李子悦听见他的誓言，感受到他胸膛里狂跳的心脏和他粗重的喘息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哈、哈，果然浪漫，你们真会谈情说爱，这次可被我抓到了。”朱丽丽大声说着走过来。
林秋水和李子悦赶紧分开。林秋水看清了说话的是朱丽丽，不满的说：“你不和魏科长谈恋爱，盯着我们干什么？”
“魏晓笠就在那边，看你们的行为有伤风化，让我过来劝你们一下，要亲热找个人少的地方。”
果然魏晓笠从灌木丛一端走过来，取笑李子悦。“李子悦，你好大胆，大庭广众之下引诱纯情青年，你害不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