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眼看今年的大学生分配在即，但至今没有人来联系，更别说来报到。刘厂长有点沉不住气，安排人事科长张永去教育局打听，打听的结果是，至今没有纺织专业的学生档案发回沂蒙县。
刘厂长急得团团转，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用人的地方越来越多，但厂子里可用的人实在太少。他有很多的规划，现在染色项目已经启动，预计最迟明年3月份可以投产，投产以后，魏晓笠可以留在那边负责，但车间得有人管理，染色技术得有人负责；而腈纶生产线扩锭项目年前经委就批准了，现在厂房选址已经选好，施工队正在打地基，预计年底也能盖好，而明年进行设备安装调试，正常生产后也需要管理人员；还有毛纺项目，如果购买旧设备，投资不会超过150万元，这个项目完全可以跟腈纶扩锭放在一起进行，而无需再向经委申报，预计也在明年就能投产，项目也得有人负责。还有科室，原来采购销售放在一起由季厂长负责，但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和品种的日益丰富，很显然，他负责销售都忙不过来，根本没精力再负责采购，厂里必须成立供应科，也得有人负责。即使现有的车间主任，清花的邢永军和细纱的邱志涛根本不知道怎么管理车间，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来调换。这样算下来，到明年，至少需要8个颇具能力的中层干部，这还不算协助他们的副手，这些人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培养，到时候顶上就能用。
那么，厂里现有人员谁能独当一面呢？林秋水实习已经结束，表现也不错，但听李子悦讲，他说志不在纺织厂，他是不是还想调走？交给他一个部门，到时候他一撂摊子走了怎么办？王海青倒是在纺织厂呆了多年，在制定经济责任制时表现积极，但这个人夸夸其谈，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交给他一个车间还真有点不放心；顾中庸头脑很好用，记忆力很好，但他忙于找对象，在厂里已经找了不下5个，都被人甩开，现在迷恋欧阳珍，根本没有心思好好工作，进厂3年多了也没建立起威信；而庞振喜、刘宝山更没有管理能力，他们两个连自己都管不好，没法管别人，只能做个副手协助工作。即使这几个人培养一下到时候赶鸭子上架，但还有缺口啊？如果不能尽快引进人才，势必会影响到企业的高速发展。
刘厂长几天来一直琢磨这件事。他眼睛盯着窗户沉思，突然看见林秋水从车间出来，满手油污到办公室前的水龙头洗手。他想起林秋水讲过今年齐鲁纺院还有个老乡毕业，也曾经说提前来看看。但现在马上就7月1号了，为什么还没见到人呢？
“小林，你来一下我办公室。”刘厂长站在办公门口喊住洗完手正要回技术科的林秋水。林秋水听见刘厂长叫他，心里一惊，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在他的印象里，刘厂长这是第二次主动找他，第一次是他刚进厂没多久让杨丽丽找他，派他去青岛买纱，这是第二次，那么这一次会有什么事呢？
林秋水随着刘厂长进了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刘厂长面带笑容的问林秋水，“听说你跟李子悦谈对象谈的还可以，李子悦老是夸你，说你学问大，知识面广，连弗洛伊德都讲给她听，还有什么‘存在就是合理’，你研究的挺广的。”
“有时候没话说了就找点话题，我只是看了点书，没有研究过。”林秋水不好意思的说，脸早羞得通红。
“多看书是有好处，能开阔思路。只是李子悦可没你那么大学问，你跟她说这些，害得她回家找我借书。我家里哪有这些书啊，她找不到书，又怕下次你问起来她回答不出不好意思，所以都不敢去跟你见面了。”刘厂长像拉家常一样的说着话，林秋水突然感觉很亲切。
“她回来了吗？我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
“她回来三四天了吧。怎么，她一直没找你？”刘厂长奇怪。
“没有啊，她回家的时候就没跟我讲，回来也没告诉我，我还以为她一直没回来呢。”
“回是回来了，可能刚到县委招待所上班，有点不习惯，没捞着空来找你吧。”刘厂长解释道。
“她到县委招待所去上班了？”林秋水这一惊非同小可，忘了面前坐着的是他的厂长，他质问道：“她去上班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她去上班了呢。”刘厂长尴尬的回答。
“我是说过不同意她到县委招待所上班，但我也没说不让她去啊？她瞒着我去上班是什么意思？”林秋水非常生气，大声的说。
“好了，这件事我回去给问问你张姐，看她知道不知道。我问你，前一段时间你不是说纺院有个老乡今年毕业要来我们厂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见人？”刘厂长赶紧转移了话题。
林秋水经刘厂长提醒也想起，李剑飞是说过要来纺织厂的，并说毕业之前先来见刘厂长一面。但为什么马上毕业了还不见踪影呢？
“我上次去青岛开会的时候特地去找过他，他让我告诉你，他毕业就来我们厂。但为什么还没来，我就不知道了。是不是他想到时候直接从教育局拿着介绍信来报到啊？”
“你能联系啊上他吗？要不你再去趟青岛，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他确定来我们厂，可以派车去把他接回来。”
“这就不用了。他大姐在中心街开服装店，今天下班后我先去问问他大姐吧。”
听到李子悦已经去县委招待所上班的消息，林秋水非常生气，认为李子悦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或者说认为他可有可无。从刘厂长办公室回到技术科后，坐在位子上生闷气。
他仔细的回想着和李子悦相处的感觉。人家讲恋爱的双方心有灵犀，而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自己和李子悦达到这种境界了吗？几次想放弃她但都没有下定决心，自己到底爱她吗？如果爱，又爱她什么？或许，就贪图她美丽的脸庞和诱人的身材？还是别人认为的她是刘厂长的表妹？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自己一直标榜不拿感情换前程，是不是仅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正拿着感情来换取前程呢？
从这一段时间李子悦的表现来看，她是在故意躲着自己。“你躲我不躲，今天下午我就主动去找你，看看你见了我还能怎么说。这一次，自己绝不能心软，一定要给这段感情一个结论了。”林秋水想。
“你怎么了？”李蒙蒙进门后看见林秋水坐在位子上闷闷不乐、满腹心事的样子，问道。
“没事，心里不痛快。”林秋水不想跟她多说，当时她把林秋水一天之内收到两封绝交信的事传的全厂都知道，林秋水对此一直耿耿入怀。
“是不是跟李子悦闹别扭了？”李蒙蒙不舍弃，继续探底寻根。
“不是。我都很长时间见不到她了，跟她闹什么别扭？”林秋水说完，甩下李蒙蒙，起身出了技术科。来到前纺车间，迎头遇上了朱丽丽，林秋水扭头想躲开。
“林秋水，你站住。”朱丽丽看见林秋水要跑，赶紧喊。
“干吗啊？大呼小叫的。”林秋水站住，看到朱丽丽走上来，不高兴的说。
“你看见我跑什么，我是老虎吗？”朱丽丽笑嘻嘻的问，“你是不是暗恋我，见了我不好意思想躲开？”
“你正经一点吧，这个话要是被魏科长听见，他还不杀了我？”
“他有那个胆儿吗？你最近忙什么，怎么见不到你人了？”
“没忙什么啊，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跟谁睡觉，你跟李子悦睡过觉了？”朱丽丽夸张的睁大眼睛，一脸坏笑的盯着林秋水。
“别跟我提她行不行，烦着呢。”林秋水扭头又想走。
“哎，你别走，我有正事找你。”朱丽丽赶紧拉住他的衣服。
“你别拉我，你们前纺的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拉着别人。”林秋水不耐烦的说。
“嗯，今天看来你心情真的不好。本来有个重要的事想告诉你，既然你不高兴，那就算了。”朱丽丽放开拉着林秋水衣服的手，慢悠悠的转过身往回走。
“什么重要的事？”林秋水反被她吊起了兴趣。
“算了，你又不想听。”朱丽丽扫了一眼林秋水，继续往回走。
“好了，你说吧，我听着。”林秋水跑上来，站在朱丽丽前面，不让她走。
“你想听我还不想说了呢，让开。”说完用手一推林秋水，把林秋水推在一边。
“好了，嫂子，是我错了还不行？”林秋水继续挡住朱丽丽，陪着笑脸说。
“你这个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我想告诉你你不听，现在我不想说了你又非要我说，我忘了什么事了，等我想起来着再告诉你吧。”朱丽丽假装生气。
“你这不是吊我胃口吗？好嫂子，你快点告诉我吧。”林秋水央求道。
“你真想听，不是我*你听的？”朱丽丽把头一歪，斜眼盯着林秋水，似笑非笑的问。
“是我想听的，不是你*我的。”林秋水赶紧回答。
“你同学有对象了吗？”朱丽丽一本正经的问。
“你是说肖铁吗？我很长时间不见他了，不知道他最近找了没有。”林秋水一听他问肖铁，突然兴味索然。
“我给打听了一个识字班，你问问他想不想见面。”
“漂亮吗，哪个车间的？”
“肯定比不上你的李子悦漂亮，但配你同学绰绰有余了。”
“我能不能先看看？”
“行，没问题。但她说了，谁去相她，她要是又看中了，那他必须娶她。”
“哪有这样的道理，还能不让人家看啊？”林秋水知道朱丽丽开玩笑，“我就想知道是谁。”
“你不认识。你先问一下你同学，他要是还没对象，你就先看看，他要是有对象了，你也别看了。”
“行，我有时间去给问问。”
“这事别拖哈，人家还有好几份等着相呢，你别耽误人家。”
“好的，尽量明后天我去给问。”
“哈，嫂子和小叔子躲在一起说悄悄话，看我不告诉魏科长。”刘向丽突然冒了出来，扯住朱丽丽哈哈大笑。
“一边去，你走路不会大声点，像个鬼一样一下子冒出来，吓我一跳。”朱丽丽确实被刘向丽突然的大笑声吓得一哆嗦。
“害什么怕？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害怕。我早就看见你们两个人在这里拉拉扯扯的了，一会儿你拉他，一会儿他又挡着不让你走，我都看见了。现在快点跟我说你们鬼鬼祟祟的商量什么，否则，嘿、嘿…。。”刘向丽要挟道。
“我想跟着林秋水，是不是？”朱丽丽甩开刘向丽，突然抱住林秋水的胳膊，扭着身子晃。
“你们别闹了，这是在车间里，被人家看到像怎么回事？”林秋水脸羞红了，着急道。
“我就是想跟着你嘛，你快点告诉刘主任，刚才我们就是商量什么时候去你家。”朱丽丽继续撒着娇，故意做给刘向丽看。
“行了，别装了，小心让魏科长看见他扒你的皮。大学生，李子悦到县委招待所上班去了，你可得看紧她，别到时候弄顶帽子戴着。”刘向丽口无遮拦的说。
“弄顶什么帽子戴？”林秋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推开朱丽丽问刘向丽。
“哦，就是那种颜色的。”刘向丽冲着设备一指，看到林秋水继续发愣，和朱丽丽前仰后合的笑在了一堆。
看着她们不怀好意的大笑，林秋水突然明白过来，脸色变得铁青，猛地转过身，快步往车间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刚要伸手掀门帘子，郑科长却把门帘一掀走了进来。
“郑科长，李子悦是怎么回事？”林秋水看到郑科长，突然像孩子见到了妈妈，心想的委屈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