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章前叙事 10
金亮2015-10-27 11:573,319

  宣统三年九月(公元一九一一年十月),武昌起义暴发。

  翌年(公元一九一二年二月一十二日),宣统帝宣布退位。统治中原二百六十八年的满清王朝覆亡。

  当五台县城大街上走着铰了辫子,穿着一身新制服、背着新式快枪的士兵们时,悟觉和尚这才确信,那座历时近三百年,被弊政.腐蚀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满清王朝大厦,终于不抵革命风雨,轰然倒塌。尽管这一切都在悟觉的预料之中,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悟觉还是不能做到四大皆空,完全置身事外。他就避开欢庆的众人,一个人悄悄躲到那座破庙里,开了酒戒荤戒,一只烧鸡,一壶白酒,大吃大喝起来。他一边吃一边说,大清爱新觉罗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傅礽给你们陪罪了……悟觉破天荒地开戒醉酒,晃晃悠悠地来到五台山,找到智善大师,质问他为何让自己出家,致使自己眼睁睁看着大清王朝覆亡而无能为力?那智善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面对悟觉的放肆,无怒反笑,他道一声阿弥陀佛,成因成果,缘起缘灭。三百年前,你们的先祖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建州各部,并与明军在东北不断争夺地盘。万历四十四年(公元一六一六),努尔哈赤建国,定国号“金”,努尔哈赤再次使用这个国号,其用意就是复兴当年女真人建立的金国。想当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建陵于九龙山,被历代风水师誉为风水宝地的经典,有风水师断言:此等宝地,世所罕见,有藏风聚气,兴衰回环之妙。因此女真三百年后亦可时来运转,重振王气。只因这风水师的一番夸赞,却为后来金陵的遭遇埋下祸根。而努尔哈赤觊觎大明江山地广人稠已久,屡屡进犯边疆,真可谓有风就来雨。努尔哈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极尽离间之事,让袁崇焕将军蒙受千古奇冤。崇祯帝自毁长城,清军乱中取胜,入鼎中原。此事本该到此完结,可为征服汉人,让更多的汉人屈服,摄政王多尔衮暴力恣肆,大开杀戒,制造多起惨绝人寰的血案:杨州十日不封刀,屠杀八十多万汉人;嘉定三屠;尚有广州之屠、苏州之屠、南昌之屠、江阴、南京、昆山……之屠数不胜数;更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剃发令,而至大批有气节的汉人惨遭杀害;而后的文字狱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凡此种种,所有有思想敢反抗的忠勇之士几被杀尽,至少有上千万人惨死,笔笔数来,罄竹难书。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有德者居之。你满人一统天下,当以仁治,广施怀柔,让广大汉民感受到明主的天恩,才能万众归服,而不是靠滥杀无辜来屈以*威。倘若如此,就不会有你满清统治多少年,汉人反抗了多少年。如此说来,从满清的入关开始,就注定了灭亡的结局。而明朝的灭亡,也自有其本身的原因。这要说起一段历史公案:当初,明天启帝亲政时,宦官专.政,朝纲不振,四海萎靡,大明王朝政权摇摇欲坠,这位大明皇上不在铲除奸邪,整顿朝纲,兴利除痹、励精图治上下功夫,却听信后金是金国余孽,其兴起是三百多年前入葬的金帝陵王气太盛,女真龙运未绝的说法,于是采纳了破风水、断龙脉、泄王气的妙计。于是这位皇帝先后两次派人去位于北京西南大房山系九龙山掘陵。从地上到地下,从里面到外面,辉煌一时的金帝王陵全给毁了。为了彻底绝断女真王气,经风水师指点,在金太祖睿陵所在的龙头上动土,硬砍掉一块,龙头下所谓的咽喉部位也被掘挖一个大洞,想让女真这条龙成为死龙。这还不算完,又在各陵址上建起了多座关帝庙,以镇女真之王气。做了这么多,这位天启帝并未罢休,他还特别命人在睿陵原址修建皋塔一座,请来与岳飞一道抗金的南宋名将牛皋,与关公一起,给明王朝抗金。不过,金帝王陵虽被破坏殆尽,可大清的龙脉似乎未能挖断,继之而来的则是朱姓天子大运不再。一兴一亡,变换轮回,谁是谁非,这笔糊涂帐,你悟觉说该怎么算?这可真是“穷三代富三代,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新一朝旧一朝,新难再一朝旧难再一朝”。

  悟觉无语,而后又问智善大师,决定一个朝代的兴亡,是气数重要呢还是朝政重要?智善说,天道以理,王道以治,理不通,治不成。理顺,治则强;朝不政,则理通也殆。天道王道相辅相成,国运久长。这就象人的寿命,天数已约定人的极限寿命。但实际生活中有人可以长寿,有人短寿,这就看各人的生活条件、习惯及修为等等因素。悟觉听了,深施一礼说阿弥陀佛,多谢大师指点,弟子六根不净,不能四大皆空,还妄犯戒律,望大师对弟子施于惩戒。智善大师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可惜你修练多年,一朝松懈,功业受损。念你悔过及时,尚无大错,给你一个补过的机会,罚你去达摩洞面壁思过吧!”

  却说当日朱泰在城隍庙别过悟觉后,就拖儿带女,连夜离家出走。他晓行夜宿,历时数月,不日来到关外。这日,他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领着老婆一直向东走去。天黑的时侯,他们来到一座山下。望着前面高深莫测的绵绵大山,七尺高的汉子发了愁。两个多月的奔波,盘缠用尽,疲惫有加,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去哪里?走投无路之时,想起当时悟觉的叮嘱,就顾不得许多,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张银票,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他不认得几个,就又收起来。有了银子,心里安稳了许多。朱泰正想着是往前去还是返回不远的镇上住下好的时侯,一位男子扛着一条猎枪迎面走来。朱泰向他问路,男子说,“不能再往前走了,这天一黑,山里的野兽就出来伤人,有好多初来乍到的关里人不懂这个白白丢了性命。”朱泰一急,忙问他近处何方可以留宿。男子看他们一家大小一眼说,“远的要翻过这座大山去城里,近的吗……也就是我的茅屋了,若不嫌弃,将就一夜也可。俺是从山东来的,就住在不远的山坡上。”朱泰说那可太好了。朱泰在此住了一宿,觉得这人挺不错,就问他认不认字。男子说上了几年私塾,在山里一待,也忘得差不多了,可一般字还能认得几个。朱泰说太好了,就拿出悟觉写的纸条给他看。上写道:“遇山而居,逢水乃迁”。男子看罢,问说这是谁给你写的?朱泰见他脸现诧异,反问怎么了?又说是一个和尚给的。男子就念一遍他听。朱泰不识字,自然听不明白啥意思,就说你给解释解释。朱泰听着对方解说后,恍然大悟,这不是要我留下不走了吗?不待朱泰表态,男子就抢先说,“你要是能留下来,正好俺也有个伴儿,就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朱泰正无去处,而且还是悟觉指点,略一思忖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位猎人复姓诸葛,名台,几年前单身一人闯关东,至今未娶。朱泰在此安家,过了几个月的安稳生活。可是有一天,朱泰上山打猎时,不幸坠崖而亡,而朱泰女人则哀伤过度,一病不起。在诸葛台的精心护理下,女人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出于感恩,半年之后,女人嫁给了诸葛台。这样平平安安过了一段日子,这年秋天,女人带着儿子、女儿去城里赶庙会时,却不小心把儿子弄丢了,女人哭得三天三夜没吃饭,旧病复发,一个月后,女人就病死了。

  当初,白侍郎因获罪朝廷,被满门抄斩,家丁白干冒死带着白侍郎刚出生的儿子逃出北京,在关东山一个叫七道沟屯的村铺里安下了身。白侍郎临危托孤时,赠予白干一笔钱财,白家方能在此安家落户,过开了丰衣足食的生活。无独有偶,就在白家在此落户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有一家姓胡的货郎也带着妻儿来到这村里租房居住。谁知这一住,就再也没有离开。

  二十世纪一九一二年一月一日,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先生在南京满清两江总督署宣誓就职。斯日,改元,为中华民国元年元旦。

  民国二十八年六月,孙殿英率部盗掘清东陵,乾隆、慈禧幕被先后炸开。大批珍宝被劫掠一空。斯时,京、津及各省报纸铺天盖地,连篇累牍报道其事。更有报人为吸引眼球,极尽渲染夸张,将慈禧开棺暴尸受辱编续刊登,使人人一睹为快,竟相购阅。一时间,京、津各都市,洛阳纸贵。

  得悉此消息的悟觉既不惊诧也不愤然,而是神态淡定只管捻珠颂经。智善大师见此,道一声阿弥陀佛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无旁骛,物我两忘,方成境界。看来,你定力不浅,自今日起,你佛功即满,可去留自便。”悟觉施礼谢曰:“多谢大师成全!”悟觉说着深施一礼。智善也回礼道:“悟觉,此去归隐,青山为伴,慈悲为怀,善之大善,谓常善也。”悟觉答应一声说弟子定不忘大师教诲,就告辞而去。悟觉不远千里跋涉,亲到河北遵化祖陵,眼见得面目全非的陵寝,感叹一声:“死人本无错,都是财宝惹的祸。”说完,掬一抔土,携身东归。

  悟觉此去,一路北上向东而行,他要重回先祖旧地,自此隐于深山,闲云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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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许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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