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大佐走后,赖金山马上拿出那些汉代墓碑拓片及字画,他仔细端详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脑中。如果这些东西与前几天的那宗文物盗窃案有关,自己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想起松田刚才的话,他感到全身直冒冷汗。赖金山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得到这些文物究竟是巧合还是出于一种阴谋?如果是巧合,那也倒罢了。如果是阴谋,那背后的意图是什么?谁又是主谋?日本人、抗联,还是政敌栽赃陷害?如果是日本人,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试探一下自己对皇军是否忠诚。不管是抗联还是政敌,则都出于借刀杀人的目的。但不管是谁,只要自己走错一步,都将招至杀身之祸。假若真是日本人,那么,他该怎么办,难道他把这些东西交出来,就能说明自己与此事毫无干系了吗?本身这些东西就来历不明,无凭无据的,能说得清吗?那日,他不该相信一个陌生人以“惠丰堂”老板的名义向他转交这么贵重的东西。更不该的是,他在没有当场向“惠丰堂”老板核实的情况下就稀里糊涂地收下了。那时他完全沉浸在一种如获至宝的喜悦里。等他想到打电话向“惠丰堂”老板致谢时,对方则称老板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天哪!他当时只觉得奇怪,没往深处想。现在想起,这其中的蹊跷可想而知。从松田大佐的谈话中,他似乎感觉不出日本人在有意试探他的迹象。在还没有弄明白是谁给自己下套的时候,他就不能轻易走出一步。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柏尺帆从内室走了出来。他见赖金山一脸忧愁,还以为日本人为难表哥。赖金山对他长叹一声,“你立刻回七道沟,这里不宜久留。不定哪一天会有麻烦!”柏尺帆不明就里,又不便问,只好随口说了句“也好”,就开始收拾东西。赖金山决定不让柏尺帆带走那卷碑文拓片。柏尺帆说:“表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弄丢的。”赖金山说:“你不明白,它会给你惹麻烦的。为什么你就不要问了,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柏尺帆感觉要出大事,当他心事重重地离开客厅时,赖金山又突然叫住了他,并附耳对他交待了一番,柏尺帆就很不情愿地说:“那行吗?”赖金山说:“也只有这样试一试了。”不一会儿,赖金山的客厅里就传出吵骂声,继而柏尺帆就与赖金山在客厅里撕打起来。两个卫兵进来,不由分说便把柏尺帆当场抓了起来。
赖金山一气之下,把柏尺帆关进了大牢。一个时辰之后,赖金山把警卫队长尤刚找来,两人在内室密谋了好久之后,尤刚拿着一卷包裹得非常严密的东西直奔怡红院而去。
柏尺帆在牢里只呆了两天时间,就被放了出来。饥肠辘辘的他只好跑到怡红院,跟如意借钱。如意象早就知道他要来一样,见了他嫣然一笑,“柏会长,你可果真来了。这些日子不见你的消息,可把我急坏了。”柏尺帆一见如意,就象压根没有坐过牢一样,把一切不愉快统统忘得一干二净。他上前抱住如意,喊一声“小宝贝,我也好想你。”如意剜了他一指,“还耍贫嘴,想我干嘛不来?”柏尺帆松开手,色迷迷地说道:“心肝,瞧我这不是来了么!”
如意嗔道:“呸!没个正经!”柏尺帆说:“什么也别说了,快给我弄点吃的。妈的,都快饿死了。”如意就让跑堂的上了两盘点心。柏尺帆如风卷残云般一气吃个干净。填饱肚子的柏尺帆有了精神,就问如意,有没有人找过他。如意说:“前天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送来一卷东西,让我转交给你。我问他是谁,他只说你知道,然后放下东西就走了。我看那人不是好惹的主,他不让我动,我就没敢动,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你来了,自己看吧!”如意说着就从床底下拿出一卷东西,拿到柏尺帆跟前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拆。柏尺帆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来,“别动!”如意一下子不高兴起来,嘴里嘟囔着说:“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么神秘?”柏尺帆摸着如意的脸蛋说:“天机不可泄漏,你最好离它远点,要不然,小心给你惹上麻烦!乖乖,听我的话,咱们好久没在一起了,让我今天好好陪陪你咋样?”如意一听,这才转怒为喜:“这还差不多!”
是夜,当柏尺帆和如意正在缠绵的时候,几个警察突然踹开他们的房门,说有抗日分子混入怡红院,他们要仔细搜查。为首的用手电对着他俩照了照,凶巴巴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干什么的?”柏尺帆见是几个二鬼子,也就不怎么害怕。他从衣服里摸出自己的良民证,递给那个高个头目,“我叫柏尺帆,到这里是来串亲戚的。”几个人装作认真地相互看了看,一个说:“我们到处搜查抗日分子,你倒好,躲到这里来寻乐子,真他妈混蛋!”高个子头目严肃地说:“起来,我们要检查!”
柏尺帆见那高个头目面相凶恶,也就不敢造次,只好不大情愿地跟如意穿好衣服,站在一边看着这几个二鬼子在一起翻箱倒柜。突然,其中一人从床头上拿起尤刚送来的那卷东西,问:“这是什么东西?”柏尺帆一见,是又急又怕,急切间找不到合适的托词,只好支支唔唔地说那是亲戚托他捎给一个朋友的礼品。那人就阴阳怪气地说:“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包得这么仔细。说不准是抗联的联络图呢,我们要带回去研究研究。”说着话拿起东西跟其他几个招呼一声就走人。柏尺帆可急傻眼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可怎么办?如果东西被他们拿走了,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说,弄不好把日本人都惹出来,那可什么都完了。柏尺帆急得全身的汗哗就下来了。眼看着那几个二鬼子转眼间下了楼梯,就要扬长而去。柏尺帆豁出去了,他一把推开靠在身上的如意,飞奔下楼。因为跑得太急,他一脚踏空,人便一直滚到门口。等他爬起来,几个二鬼子刚好发动起三轮摩托车。柏尺帆一跃上前,用手抓住三轮摩托车的拖斗,大喊:“敢拿皇军的东西,你们是不要命了?”
那辆破三轮摩托车刚起步,又嘎然而止。高个子头目下了车,一把抓住柏尺帆的衣领,并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你想找死?”
柏尺帆也不示弱,“我死不要紧,你先看看这是什么?”那高个头目一把夺过来,只瞧了一眼,便“啊”了一声,赶紧嬉皮笑脸地对柏尺帆赔不是:“长官,长官!误会,误会!”柏尺帆把证件收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狠踹了他一脚,把手一伸。高个头目便向另一个摆手,另一个立刻拿过那卷东西,柏尺帆接过来,对他们骂道:“还不快滚!”几个二鬼子便灰溜溜地骑上摩托车蹿了。
几个二鬼子一走,柏尺帆便感到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幸亏如意跑出来扶住他。刚才虽是虚惊一场,但由于过度紧张,使柏尺帆一时支撑不住。
柏尺帆和如意再回房间的时候,已无意再行云布雨。他和如意相拥着说了一会儿话,天便露亮了。柏尺帆不敢留恋太久,便到大车店找到了胡大安,带上东西,急匆匆往回赶。
高个子头目带着两个弟兄把摩托车停在一处酒馆门前,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仨人叫了几个菜,得意洋洋地喝起了小酒。高个说:“两位老弟,今天辛苦了,我代表老板敬你们一杯。”
两人受宠若惊地说:“能为老板效劳,是我们兄弟的福份,还望大哥在老板面前为我们俩美言几句。”
“今天的事干得利索,老板一定高兴。我再在老板面前替你们一说,你想想,那会是什么结果呢?”高个卖个关子,并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两人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好象明天老板就会召见他们一样。一想到升官发财,两人便眼放绿光,其中一个把酒倒得满满的,对高个说:“多谢大哥,喝……”高个趁他们端碗喝酒的时候,悄悄把自己的酒倒在地上。如此你敬我、我敬你地几轮下来,两人便有些晕了。高个见火侯已到,便装作想起什么似的,“哎哟,你看我这记性,我怎么把车上那瓶好酒给忘了呢?你们等等,我去去就来。”高个不等他俩明白过来,便转身出去了。片刻,高个手里提了一瓶酒回来。他重新坐下,指着那瓶酒神秘地对两人说:“这是拉菲红酒,真正的法国货,喝过吗?”两人斜眼看去,朦朦地摇头。
“这瓶酒啊,值这个数!”高个说着伸出五个指头。
“五元?”
“五十?”
两人见高个摇头,便大眼瞪小眼地等高个回话。高个说:“五百!”
“啊!”
两人几乎同时惊叫起来。高个就一一介绍这酒的名贵及来历。当高个把酒打开给他们倒上后,两人便迫不急待地喝了下去。几杯酒下肚,两人便感觉全身热气升腾。就在他俩一个劲地夸这酒好的时候,高个心里暗暗高兴,他再次用偷梁换柱的手法,瞒过了两个醉鬼。直到两人把那瓶酒喝了个精光。大概过了两袋烟的工夫,两人就坐不住了,便告辞说:“大哥,时候不早了,我们……我们要走了……”
高个立刻说:“那好,我送你们一程!”两人含糊不清地一齐拒绝。看他们摇摇晃晃地上了守夜的黄包车,高个禁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柏尺帆与胡大安急急匆匆地往七道沟赶的时候,丹江城的街市上却传播着一则花边新闻:怡红院的两名嫖客猝死在了两位姑娘的床上,一说是被人害死的;一说是纵欲而亡;还有说是被抗联打死的……—时间传言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