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雨的小翠红事件在王府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有说小翠红是因偷情而孕,有说小翠红是被某某人欺负,也有说是被王爷宠爱所至……等等不一而足。而小翠红的失踪,一样让人多出一些猜忌来。但是这种种猜测,只能悄悄地在私下里议论,而且议论的范围也仅仅限制在很小的圈子内。除非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否则没人敢提。日子一久,人们对此也就渐渐地淡忘了,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小翠红事件,对陈一博震动很大。对小翠红的失踪,陈一博有自己的判断,他认为一定是王爷派人把她弄死了。依王爷的个性,他不会叫一个给他惹麻烦的人活在这个世上的。一想到这上面,他就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玉格格并没有因为小翠红的事情而疏于跟陈一博的幽会。即便每次事后陈一博都告诫她不要太任性,玉格格当时答应得倒是很痛快,可过后依然我行我素。陈一博嘴上虽说慎重再慎重,可每当面对魅力无限的玉格格时,却又情不自禁。好在陈一博是玉格格的老师,师徒相聚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两人有恃无恐地又继续了几个月。在一次完事之后,等玉格格离开时,柳丝丝就叩开了陈一博的书房。柳丝丝面对着有些疑惑的陈一博,一改往日恭敬的神态,郑重地对陈一博说:“先生博古通今,满腹经纶,自当以前程为重。而现在沉迷于女色,害己害人,他日东窗事发,不仅人头落地,还要诛灭九族,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岂是先生所为?先生是知书明礼之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也。如先生能悬崖勒马,方可免除祸患。柳丝丝虽然愚昧,也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偌大的王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玄机暗藏。柳丝丝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先生如听得进此言,那是你的造化,如听不进,柳丝丝知道如何去做,先生好自为之吧。”柳丝丝甩下这句话,不待陈一博问话,就急匆匆地走了。闪下一个陈一博满头大汗地立在那儿。柳丝丝的话如五雷轰顶,陈一博惊醒了。自己所处的危机已不容他再犹豫了,他必须马上做出决断。看来淳亲王对自己已有所怀疑了,他派柳丝丝来监视自己。即使现在柳丝丝还替他们隐瞒的话,那么总有一天他与玉格格的事一定会露馅的。到那时,他陈一博真要被五马分尸了。陈一博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淳亲王府。可离开淳亲王府又能到哪儿去呢?他摇了摇头,一时想不出应该到哪里去。但他更明白,淳亲王府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他一天离不开淳亲王府,就一天甩不开玉格格。有玉格格这么个活宝,整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那祸患就避免不了。
那日柳丝丝走后,陈一博的心情就一直放松不了。为了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陈一博走出了淳亲王府的大院,去找他的同窗好友贺名宝。贺名宝同为国子监学正,一直是怀才不遇。同病相怜的两人找到一起,在一家酒馆里发起了牢骚。贺名宝嫉妒地说陈一博你如今被权倾朝野的淳亲王要去当了玉格格的老师,比做了五品知府都强。只要你熬上个三年两载,等玉格格一出嫁,王爷他在老佛爷面前一句话,那皇上还不得封你个四品大员。到那时,你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到了那时,年兄可别把咱老贺忘了呀。陈一博一听此话,顿足叫起冤屈来。他告诉贺名宝,王爷并不信任他,还派人监视自己。何况那个玉格格是个阴晴摸不准的主儿,一旦有个不顺心的事儿,在王爷面前只要歪歪嘴,那就得人头落地。我是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信你瞧瞧,我这人整个瘦了一圈。贺名宝上心地瞅了瞅陈一博,见他一脸倦色精神憔悴,这才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国子监那帮穷酸儒生都还羡慕你呢,就连我,也有些眼红,谁知道你在里边受罪。陈一博喝了一口酒,告诉贺名宝心里一个密秘,他说自己真想逃得远远的,不想在京城再混下去了。贺名宝一听,接住话茬说真的?陈一博说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不要说跑不了,就是能跑,跑到天涯海角,那都姓爱新觉罗氏。贺名宝有些醉意,他摇摇头说不,不对,有一个地方咱皇上管不着,老佛爷也管不着……贺说到此有些口吃。陈一博催问说什么地方,说来听听。贺名宝靠近陈一博神秘兮兮地说你没听说孙中山在日本组织同盟会的事吗?陈一博说没有。贺名宝又说了,你到日本去,走得远远的,只要一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你了。如今之计,你只有去那里了。陈一博说自己真的想去,可日本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去得了的吧?贺名宝点点头,又说你要真去,我能帮你。陈一博有些不相信。贺名宝端起酒杯跟陈一博一碰说一言为定。这回老贺不办件漂亮的事,你陈一博这辈子是瞧不起我了。五日之内,你就听好吧。两人推杯换盏地又喝了一些,直到酩酊大醉,才各自离去。
这些天来,陈一博悄悄地在做着出走前的准备,所以就没顾上跟玉格格在一起亲热。玉格格为此而大为生气,她一连好几天都没见陈一博,这倒让陈一博有些沉不住气了。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难分难舍之情已是根深蒂固。而今陈一博就要远她而去,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涌上心头。此次一别,真个是天各一方,今生今世能否再见面都很难说。从感情上讲,他实在是舍不得玉格格。但留下必生祸端,而走又生死别离。当断不断,必有后患,陈一博终于下定决心了。这日,陈一博主动把玉格格留下,想要缠绵。玉格格挣脱了他的拥抱,冷冷淡淡地责备他这些日子魂不守舍,根本就拿她不当回事,现在需要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下手,你还没问问我同不同意呢。陈一博听了这话,犹如三伏天被当头泼了一瓢凉水,全身一冷。陈一博说我哪里得罪你了?玉格格冷笑一声,肯定地说你有事,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此言一出,让陈一博一惊,但陈一博立刻平静下来,否定说这是哪的话呀,我能有什么事呀,你这古古怪怪的脾气,真是让人难以捉摸。玉格格一听,不客气地反击说难捉摸你就别捉摸了,你要不跟我说实话,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理你了。此话一讲完,玉格格就撇下陈一博走了。陈一博望着玉格格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与伤感使他的眼睛潮湿起来。陈一博在临走之前想给予玉格格一次前所未有的温存,可玉格格的气还没消呢。陈一博觉得就这样不告而别实在对不起她。可现在又不能告诉她,怎么办?陈一博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了。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既能让玉格格理解他,又能顺顺利利地离开京城。陈一博思索良久,唯有留下信笺,托柳丝丝在他动身之后转交玉格格。如此一来,不管玉格格能否理解于他,他也算稍有安慰了。陈一博主意一定,立刻展纸提笔。可信还没写成,却见柳丝丝急忙忙地一头闯了进来。柳丝丝神情紧张地对陈一博说:“快,快,先生快走!”
陈一博见柳丝丝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就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了。此刻的陈一博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惊慌,他只说了一句,“是王爷派人来抓我了吧?”柳丝丝虽对陈一博的问话甚感诧异,但她并未在意,只是说让他快跑。陈一博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一天是迟早的事。跑,我一介书生能跑到哪里去?你快走吧,你的好意我领了,倘能大难不死,容当后报吧!陈一博说着转过了身,朝柳丝丝摆摆手让她出去。柳丝丝见状,有些不忍,就在她还要张口劝陈一博离开时,一群御林军冲进来,不由分说就把陈一博带走了。
陈一博以为是自己与玉格格的事惹了祸,其实不然。他的被抓完全是因为贺名宝组织同盟会员东渡日本所至。陈一博虽不是同盟会员,可他与四名同盟会员一起同渡到日本,当然也就有了嫌疑。后来贺名宝为求立功自保,竟然指证陈一博参与了此事。由此,陈一博也就胡里胡涂地被押进了死牢。
玉格格听说陈一博出了事,真是急火攻心。她在淳亲王面前极力为陈一博担保开脱,淳亲王就是不为所动。因为淳亲王知道,老祖宗是最恨那些同盟会员了。他们是大清的死对头,谁要跟同盟会员混在一起,谁的死期就到了。淳亲王心疼爱女,可他也不敢轻易引火烧身呀。陈一博要真与同盟会勾结,那可非同小可。这个陈一博可是他淳亲王为爱女聘的教师呀。要是在威镇朝野的淳亲王家里还窝藏着同盟会员,老祖宗不追究他个失察之罪就不错了。不过他怎么也不相信陈一博会是同盟会员,总觉得这事有点怪,好象被人安排了一样。老谋深算的淳亲王就不急于出面,他想打探打探,等摸到了实底,再对症下药。所以,不管玉格格死乞白赖地求,淳亲王就是不答应。玉格格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她什么招都使了,淳亲王还是雷打不动。
玉格格眼见得陈一博在牢中受苦,那真是万箭钻心。她下定决心,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她一定要把陈一博救出来。玉格格仗着皇太后的宠爱,竟跑到慈宁宫里去求情。皇太后对同盟会这个词可是老反感的。平时,没人敢在她老人家面前轻易说这个词,今儿玉格格却说了。她说御林军抓错了人,硬是把自己的老师当成同盟会抓到大牢里去了。皇太后一听就皱了眉头。今日她本就不怎么高兴,一大早玉格格又不知天高地厚地来闹腾,老太后的脸上阴着,她想玉格格总会知趣地止住话的。可玉格格没有,她说同盟会固然可恨,可把不是同盟会的人当同盟会抓起来问罪,那才可恨呢。如果陈一博是同盟会的话,那我一样是同盟会。请皇太后下令连我也抓起来吧。皇太后脸一绷,说你以为不敢抓你吗。来人,把淳亲王给我找来,养了这么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他平时是怎么管教的?玉格格一见皇太后动了真怒,知道自己的祸是闯大了。她这一急,双膝就一软,扑通跪倒在皇太后面前,求太后开恩。玉格格说古人有子不教父之过之说,可我家父王对我却管教甚严,甚至是费尽了心思。为把我调教成一个知书识礼的女孩子,父王特聘请陈一博做我的老师,可谓用心良苦。要说陈一博别的事我不敢担保,但说他与同盟会有瓜葛那实在是痴人说梦,我敢拿命担保,请太后老佛爷明察。皇太后听玉格格伶牙俐嘴这么一说,心里的气就消了一半。这个玉格格真是让人苦笑不得。皇太后想,不管这个玉格格说得有没有道理,可有一点皇太后却产生了兴趣,那就是玉格格提到的陈一博。耳闻这个陈一博博学多才,淳亲王为了给玉格格找一位好老师,硬是将此人从国子监挖了去。淳亲王还当面向她夸过这个陈一博。皇太后说你先起来,我就信你一次。等我把刑部的人找来问一问,这个陈一博到底是咋回事。玉格格一见皇太后松了口,那高兴劲儿别提了,她一下子站起来,叫了一声老祖宗,又对着皇太后的脸亲了一口。皇太后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搞得有些啼笑皆非了。而玉格格却在皇太后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又蹦又跳地出了慈宁宫。
玉格格前脚刚走,皇上后脚就到。皇上神色倦怠,给皇太后请安之后,就把近来抓到同盟会的事说了。皇太后听后,并不太感兴趣,她让皇上传刑部的人,问问这其中有一个叫陈一博的是不是真的同盟会。皇上见皇太后如此重视,就有些纳闷。他想,这个叫陈一博的人果真影响不小,连皇太后都惊动了了。皇上视同盟会为乱臣贼子,一向都以杀之为后快,皇太后亦是如此。俩人虽在许多方面的政见不同,但在这个问题上都是绝对一致的。而且,对于同盟会一类的事情,皇太后是从不插手的。不象其它政事,他皇上还得听命于皇太后。只有这种事,皇上可以放手地干,杀一千杀一万,都是他皇上说了算。而今皇太后突然对同盟会的人感兴趣起来,多少让皇上有点摸不着头绪。不待皇上说话,那皇太后就又说了,她说陈一博这个人是淳亲王给玉格格请的老师,是个难得的人才,别人倒也罢了,淳亲王可是脑袋后面都长眼睛的人精。这个陈一博胆子再大,他也不敢在钟馗的面前装神弄鬼。他要是同盟会,不等你的人去抓,他淳亲王早就把他送到大牢里去了。这个人,你可得让下面的人好好弄明白,万不能糊里糊涂就把人给砍了。皇上一听,敢情是淳亲王的面子,怪不得呢。皇上听说是淳亲王的事,就很不高兴,但他碍于皇太后的威严,也不敢把不满表露出来,只得在表面上爽快地答应下来。
陈一博因为玉格格的关系,总算是暂且保住了一条命,但他的噩运却没有结束。皇上为了不抹皇太后的面子,果真让人去查了。原以为这个陈一博是个铁杆同盟会员。可皇上一下旨,下面的人就下了真功夫。等真相大白了,结果陈一博根本就不是什么同盟会员,完全是贺名宝在事情败露后为邀功将陈一博硬说成是同盟会员。皇上一听,有点傻眼。他原本是要证明陈一博就是个同盟会员。只要证据确凿,那皇太后也不能再说什么。淳亲王呢,自己的府上都有同盟会员,他这个亲王是怎么当的?就凭这,皇上就可以在群臣面前将他一军,再办他个失察之罪,灭一灭他的威风。这个淳亲王,跟皇太后一唱一合的,没少让皇上下不了台。皇上见刑部的人把这样的结果给他奏报上来,龙颜大怒。他怒斥刑部办事不利。吓得个刑部侍朗战战兢兢直冒冷汗,不知所措。皇上把奏表往下面一扔,传旨让刑部从头再查。皇上说了,这个陈一博既然不是同盟会的人,那你们凭什么兴师动众地抓人家,关人家?人命关天之大事又岂能如此儿戏?此案关系重大,如不查个水落石出,朕就把你们革职查办。刑部侍朗连连叩头请皇上宽恕。待皇上拂袖而去时,那刑部侍郎才小心翼翼地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