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次找到了表哥时,表哥已是妻离子散,家庭败落。潦倒的表哥并不怎么念旧情,冷冷地问她来此做什么。老婆子倒是旧情复发,她一下子扑到表哥宽大的胸膛上大哭起来。表哥并不买帐,一下子把她从怀里推了个趔趄,并恶声恶气地说我还没死呢,你进门就嚎,这不是咒我吗?老婆子抹了把泪,止了哭声,向他哀求说,表哥你可千万要救救我呀!表哥把眼一瞪说我怎个救你,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招你惹你?他不想活了咋个?你就不会跟他提你表哥我的大名?只要你提了,这方圆几十里,还没人敢不买我的面子。老婆子就哭咧咧地嚎着说不是那么回事,这事压根就跟那旁门左姓挂不上边。张大匡大眼珠子一瞪说句我明白了,是他姓冯的对不住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肋骨。老婆子拽了拽他的衣袖,又拉住他的手,装出一副十足的可怜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表哥。表哥先是“嗯”地答应一声,而后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几声,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老婆子一听喜出望外,她愁眉舒展,抱着表哥的脖子嗲声嗲气地撒起娇来。表哥却不动心。他甩开她的胳膊,把她整个儿推个趔趄,一张刚才还嘿嘿哈哈的笑脸一下子变了个天,他黑着脸骂一声好个不要脸的,说你现在用得着表哥了才腆着张屁脸说好话,这么多年了,你啥时还想着咱姓张的?你被那姓冯的*腻歪了,他不要你了,撇下你一个人走了,才想起了我是不?我张大匡人穷志不短,别人嚼过的馍我不会吃。走吧走吧,我得赶紧把你那个小媳妇扛回来,那才是我想要的。老婆子一听这话气白了眼,她想反悔,又不可能。老婆子知道张大匡的脾气,惹恼了他,连皇帝老子的头他都敢砍。张大匡迫不及待地赶到冯家,把小翠红扛回自己的家里。小翠红再次醒来时,她手不能动,脚也不能动,嘴巴也被堵住了。她不知道家中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明白这事跟自己有什么瓜葛,她不明不白地被婆婆打了一顿,心中的委屈自不必说。她虽然说不出话,可眼泪却止不住往外流。直到张大匡把她扛出了冯家,她也不知道老头子和废男人都死了。张大匡见披头散发的小翠红脸蛋长得好看,当着老婆子的面解开绳子就要动粗。一边的老婆子就吓唬她说你不要命了,她是扫帚星,谁碰上她会丢性命的。张大匡骂声说奶奶个熊,管她什么星,能克掉老张命的星还没生出来呢。眼见着他要得手,老婆子又说她得了麻风病你也不怕吗?一句话说得张大匡发了毛。想想,是呀,听说冯家的儿子得的是一种人沾上就要命的病。这婆娘,早不说,这不是害我吗?他上去叭一个耳刮子,打得老婆子口鼻出血。张大匡骂说你是想害死我呀,她有这病你还要我背她?张大匡说着,转了一圈,找了一个挂勾。她勾住小翠红,就往外拖。一边拖一边说,拖出去喂狗。老婆子急了,说别呀,卖钱呀!张大匡理也不理,就把小翠红扔到山沟里去了。
张大匡回到家里,收拾起行李就要动身。老婆子急了,也顾不得鼻青脸肿,上去拉住张大匡问说这要上哪里去?张大匡绷着脸,先是一声不吭,问急了,就没好气地说在家等死啊,你弄个麻风病女人来我家,我还敢待呀?老婆子把双手一拍,闭着眼连哎几声说这哪跟哪呀?告诉你吧,我刚才那是骗你,我看你被她勾去了魂,只好出此下策。屁!张大匡骂一声说你家那个儿子可是远近闻名的,谁不知那个脏病吓人。老婆子见他不信,解释说起先那是人家故意糟践他。后来呢,都这么说了,也就认了。反正他是个废物,要是他得的真是那病,早让县衙派人把他给活埋了。要不是县衙派了个郎中来,连我们都闹不清是真是假。张大匡听了这话,还是将信将疑。老婆子信誓旦旦地说我要说半句谎话,让我不得好死。要不你去冯家庄找高郎中打听打听不就真相大白了?要是他真得上那病,我们也不会活到今天的。话说到这份上,不由张大匡不信。他立刻就放下行李,二话不说就去找小翠红。老婆子跟在后边,急急地追着说等等我呀。张大匡飞步奔跑,边跑边说我得快点,别让狼给叼走了,那才可惜呢。
张大匡找遍了整条山沟,却不见了小翠红。他真有些不信,就这么一袋烟的工夫,那小翠红就不见了。就是让狼吃了,那也得留下骨头、衣物呀?没有,踪迹全无又不留丝毫痕迹,这让张大匡感到困惑。等老婆子追上来的时候,张大匡只好哎声叹气地说可惜了可惜了,就跟老婆子回去了。
以后的日子,张大匡经不住老婆子的再三纠缠,就留她住了下来,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夫妻生活。可是好景不长。一天,县衙来了两个公差,就把她俩给锁上带走了。直到过堂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有人告他们因奸杀人。而被杀的人就是老头子。又因灭口,杀了小翠红,也祸及了她的废物儿子。他们百般狡辩,几番被打得死去活来,老婆子硬是撑着不承认,也不说真相。张大匡倒是条汉子,他见老婆子不说,也就一字不吐。等到秋后被押赴刑场时,老婆子吓得屎尿直流。张大匡却哈哈大笑着说老子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时爷爷再来找你们算帐。这句话刚一说完,刽子手的大刀片子就咔嚓一声把他的脑袋剁了下来。一腔热血,冲天而起,那血腥味直呛人的鼻子。老婆子瘫了。她刚喊了一声,“我说,我说……”可是一切都晚了,刽子手的大刀片照样地砍在她的脖子上,她的血一样地喷喷洒洒,她的项上人头骨碌碌一样地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