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比剑梅庄(三)风满楼台
文刀走云2015-10-27 12:015,093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宋晏殊《蝶恋花》晏殊

  (一)

  又是一片夜色青冥、新月如钩。西湖梅庄里,只见一片白墙之上,青丛苍郁,花簇如虹。白墙之下,一婷婷倩女,身着白色长服,花色红绣黄边,纤手横笛,只听得其声悠扬清脆、绵延回响,似将无限思绪,述说与这沉夜的寂静,与星月共曼妙轻舞。

  墙边转角处,一浅灰长锦,头带簪冠的俊朗男子闻声走来。只见其星目中流光点点,冷峻的面色间隐隐透出几许温热。这男子正是忙活了一整天的令狐珺,其时正独自散步、身心俱疲,闻着这悠扬的笛声,心中一道月影闪现,遁声而来。转出墙角,才知是苍月淇独坐墙角,但见其独奏于微月花墙之下,幽若暗香浮动、柔似青纱卧风,心中一动,不禁随口吟道:“邀月来坐花前树,傍池长有悠幽声。”

  月淇缓缓放下玉笛,芳首微微一抬浅笑,站起身看向令狐珺。令狐珺只觉心中似流过一阵清泉般舒畅,那峻冷的脸上浮现出几许笑意,月淇见着心神一醉,说道:“我常听你妹妹说,你笑起来也是好看得紧。这时一见,却也不假。”

  “月...月淇,我...”令狐珺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才好。

  “怎么了,侠义青天的‘盗圣’,在小女子面前也这般优柔了。”月淇嫣然一笑,直叫令狐珺心间又喝下一口清泉。

  “啊,让你见笑了,我...我想知道你所奏为何曲?”

  “啊,我所奏曲名为《淇奥》。”月淇脸上一红,垂首抬眼望向令狐珺。诗经名篇“瞻彼淇奥,绿竹猗猗”脍炙人口,眼前这“盗圣”自当晓得,这曲子是赞美德才兼备、宽和幽默的君子。若说德才兼备,令狐珺自不在话下,但说到宽和幽默,月淇见他那俊朗而冷漠的面色,不禁心下晦暗。

  “月...月淇,若不嫌弃,还请教授一曲。”令狐珺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支首缚红穗长箫。月淇欣然笑允,将其请至坐下。二人一番笛示箫随,按宫索羽,未久令狐珺便能吹奏一曲熟练的《碧宵吟》。其时一阵清风吹过,月淇靠于近旁,但听箫声玲琅,如鸣环佩,心神大醉,缓缓附首于令狐珺阔肩上,眼望苍穹,吟道:“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令狐珺却不觉尴尬,心境醉然,箫声悠远之意更盛。月淇也不再言他,闻着令狐珺衣襟间传来的男儿气息,径自闭目酣神。

  远处一凉亭间,冲盈二人见得此情景,不禁相视一笑、默然不语。过得良久,令狐冲先声开口道:“这小子,死心眼儿总算开窍了。也不像他老子当年一般豁达洒脱。”盈盈一笑,说道:“冲哥,瞧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触景伤情,跟自己儿子较个什么劲儿呀?”令狐冲一撇嘴,脑袋一晃,说道:“好呀,难得今夜清静,我就伤情伤个够。”说完,一把抱起盈盈便欲吻下。盈盈脸上羞红,伸手捂住其嘴娇喝道:“哎呀,都老夫老妻的了,也不怕让别人见了笑话。”令狐冲却说道:“什么老夫老妻,当年你是婆婆我是孙子的,现在你我是爹妈,那再过得二十年,不就成了你是小姑娘我是老爷爷了?”盈盈心中甜蜜,只好闭目由得情郎一吻,随即立马挣开,说道:“好了,该说正经事儿了。”之后又听着另一处、隐隐传来的不成调的琴声,说道:“你知道吗?咱们的令狐大小姐,竟也缠着我学琴、吟诗了。”

  “哟,难得这丫头,却是鬼心眼儿开了窍,总比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好吧。”

  “冲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尤其是关于珺儿如何会是那“盗圣”,以及对天歌小友的安排。”

  “盈盈,本来此事关系重大,又是莫大师伯遗托,我原想一人将其烂在肚子里。不过...”

  “不过你这笨头笨脑的,怕是想不出什么好注意来,非但不能烂在肚子里,只怕还要引出祸害?哼,你就这时候才想到我吗?”盈盈直盯着令狐冲神色慌张,抿嘴浅笑。

  “啊,盈盈,我...哎,是我不好,你我两心如一,真不该再瞒着你什么了。”说着搂过盈盈,在其耳边一阵低语。

  盈盈听得这些,心中大惊!不禁环手抱紧令狐冲腰身,一阵担忧道:“其时我也多少猜到一些,但一直不敢相信...冲哥,你我隐居这梅庄也快二十年了,闲散逍遥的世外生活也早就尝尽。若...若是你真打算再出江湖,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令狐冲心中感激,将盈盈搂得更紧,说道:“好了,事情的预想还不至于这么坏,至少现在珺儿、燕儿算是找到他们的琴箫知音了,我们这做爹妈的该为他们高兴呀。”

  “可是冲哥,你想过没有...燕儿看上那莫天歌,此情此景,何其相似。”说着玉手一指,令狐冲瞧着,知道盈盈所指正是那西湖牢底之处。那里...正囚着一位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人。

  “盈盈,只怕你多虑了,这十多日,我每日都教授天歌剑法,对其品性比谁都了解。我愿传他独孤九剑,一如当年风太师叔传于我,如出一辙。”令狐冲伸手理过盈盈额前缕缕秀丝,说道。

  “好吧,冲哥,但愿你小...但愿林平之的悲剧不会重演。”

  “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珺儿吧,你刚才提到珺儿身具衡山绝学,你认为会是谁人教的呢?”

  “冲哥,你怎么忘了,那个小妹妹...”

  “啊,盈盈,你不说我都还忘了,都十九年了,她可从来没现身相见,难道...”

  “冲哥,你再想想,之前为何珺儿反对和苍龙派定下的这门亲事呢?”

  “啊,难道...”令狐冲魂神俱震,抬眼望去,那花墙下,令狐珺见月淇竟靠在自己肩头睡熟,不由自主地在其额头一吻......(二)

  “盈盈,这、这...这不可能。”令狐冲不住的摇头。

  “怎么不可能?别忘了,珺儿的爹是你令狐冲,而他的娘就是我任盈盈呀。”盈盈心下晦暗,不由得落下一滴晶莹的泪。令狐冲瞧见着,心中一乱,伸嘴亲吻在那泪滴上,说道:“盈盈,现在...现在我们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但我相信,我令狐冲的儿子,越是在紧要关头,越是能清醒地做出抉择的!”说完,却也庆幸自己暗示珺儿,倾情于苍掌门千金。

  “那么就这样吧,哎,原想当年能与你结为夫妻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为难之事,如今...如今...”盈盈又轻泣起来。令狐冲见着心中一软,赶忙抱紧盈盈道:“哼,怕什么!当年那么多的阻碍,我们不也闯过来了吗?如今不过是些感情方面的事,也不会再跳出一个你爹和...和我师父出来。”

  “冲哥,能和你一起,我什么困难也不怕的。只是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别看如今武林中倒也一片祥和,可其中暗潮汹涌,谁能保证哪一天又跳出一个东方不败、跳出一个左冷禅、跳出一个岳不群呢?今日你也瞧见那左凌峰,却和他叔叔的性子,不也无异嘛?”

  “盈盈,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担惊悲观起来了?这江湖上能跳出东方不败、左冷禅、岳不群,可也能跳出更多的令狐冲、任盈盈、莫大师伯、仪琳师妹,嗯,还有桃谷六仙他们。”令狐冲擦过盈盈脸颊,伸嘴又是一吻。

  “哼,就知道趁火打劫,看人家担惊受怕的,你就趁机占便宜啦。”盈盈破涕为笑,接着又思量了一番,说道:“那么冲哥,咱们就走着瞧吧,你这独孤九剑‘无招胜有招’的,怕是真要重出江湖了。明日的论剑大会,正好是一起契机呀。”

  “呃,盈盈,还没到危机时刻,咱们也不能轻易出招,只要一出招,就会露出破绽。须得瞧出敌人招式见破绽,然后就...”说着,令狐冲以指为剑,竟自比划起来,盈盈又被逗得大喜。

  “好吧,冲哥,现在我才明白,你可真是命中注定要学得这独孤九剑,这算是你人生第一幸事呀。明日比剑,我还担心几件事,一是那左凌峰会不会暗中搞什么鬼名堂,二是那玉盛澜会不会因淇儿的婚事而发难,我最担心的,就是那小妹妹会不会在这时突然现身,引出祸端,也戳穿珺儿做的那些侠盗之事。好在今天你我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都来了,到时候也不必俱是你我二人担当者。我也吩咐向大哥和黄河老祖,调集了更多人手前来梅庄,以防不测。”盈盈兀自分析着,令狐冲连连点头,突然拉过盈盈双手,含情脉脉地盯着。

  “你怎么了,干嘛...干嘛这样看着人家。”盈盈却被令狐冲瞧得不好意思了。

  “盈盈,我觉得习得独孤九剑只算是我人生第三幸事。”

  “哦,前两件是什么呀,我倒愿闻其祥。”

  “第二嘛,就是我爹妈生了我,我师父师娘养育了我,第一嘛。”说着又抱过盈盈道:“这第一嘛,我令狐冲是修了几世的福分,能与你相知相许。”

  盈盈心里一甜,却又一羞,说道:“哼,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是像以前一般,油嘴滑舌的。对了,我还有件事情没说,那日你们返回庄中,我收了珺儿的剑,明日他便上不得擂台了。”

  令狐冲默然不语,思量了一番,说道:“也好,且让这小子在下面乖乖瞧着,既不暴露了他‘盗圣’身手,也好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以为老子英雄儿就是好汉了,以后的路要靠他们自己走了。”

  “那,那燕儿呢...珺儿是不能上擂台了,可天歌还能上去得不是。”

  “盈盈你放心吧,咱们的未来贤婿可是能把独孤九剑耍得有模有样了,我想明日除了我和冲虚道长,以及他的大师哥莫立人,没人能在剑术上胜过他了。”

  “冲哥,我指的不仅仅是这个。我总觉得天歌的那把软剑来头不小,以前也似曾见过,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要是那软剑真的来历不凡,明日上台被谁瞧了出来,只怕也要引出一场祸端。”

  令狐冲又理过盈盈额前秀发,说道:“好了,盈盈,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吧,你看你,说是陪我出来散心,你自己却担惊受怕个不停的,咱们且去休息了吧。”盈盈听得,不禁打了个哈欠,令狐冲心下一闹,趁其不备,一把将其横抱于身前,二人一阵寒暄,径自走去。

  “咦,燕妹,别谈了,你看你爹娘真是好兴致呀。”天歌躺在水池边一石岩上,伸手掏了掏耳朵,碰了碰身边习琴的令狐燕。“哎呀,死天弟,我才悟出一指法,就被你打断了。”令狐燕一怒,便伸手在天歌胳肢窝里挠痒,天歌翻来滚去、生不如死,连呼饶命。“好了,起来吧,说真的,天弟,明日比剑你会上去吗?”

  “我...”

  “你可要说实话呀,本姑娘琴虽谈得不怎么样,也算是好好给你洗洗耳朵了。”令狐燕小嘴一翘,娇羞着说道。

  “哼,这又不是烤兔烤田鸡,我干嘛要说呀。”

  “你...你敢不说,我以后都不理你了。”说完,鼻哼一声,转过身去。

  “好好好,我说,我明日不上去就是,免得受了伤,又要喝糖药了。”天歌嘴里这么说,心下却想起和三位师哥商议的:明日且按兵不动,于台下细瞧各门派武功招式,且看能否查出些蛛丝马迹,以揪出暗算师父的凶手。

  “真的吗,这还差不多。”令狐燕心下一喜,转身拉过天歌衣袖,说道:“还有啊,可能...可能有些事情会来得突然,你...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呀。”

  “什么事情呀?”其时夜色晦暗,天歌未瞧见令狐燕脸上的红霞,不解道。

  “哎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抱起瑶琴径自跑回了房间。

  却说令狐珺放下长箫吻过月淇额头,月淇蓦地惊醒过来。抬起头瞧见令狐珺脸上冷意全消,满是含情脉脉,不禁花容绽放,双手环抱过其颈肩,说道:“珺哥,要是这一夜永远不要亮来,永远这般清静,那该多好。”

  令狐珺握住月淇玉手,说道:“月淇,以前我总是糊涂,自以为很多事不能放开。还好,还好你这几日一直在身边。可惜,我已答应我娘,明日不能上台了。”

  “没关系,珺哥,明日不能上台未必是坏事,至少,你也少了暴露身手和‘盗圣’身份的危险呀。”

  “可...可你知道吗,那海棠派掌门玉老儿,带着他独子玉闳文也一块儿来了。他们父子两怕是,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珺哥,你不用怕,这亲事是你我父母共同答应了的,谁也不能抵赖得掉了。就算...就算没有这亲事,我的心早就属于你了,谁也夺不走的。”

  “月淇,其实我担心的不止是这些,还有...还有...”

  “还有你的那位墨姐姐吧!”月淇一下子挣开令狐珺,兀自将双手放于膝上。

  “啊,你...”

  “我早就知道了,我也是要去追爱的人。从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了。”

  “......”

  见令狐珺一时不语,月淇转过身,又拉住其双手,脉脉说道:“我...我不怪你,你若真放心不下,以后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找他。”

  “啊,月淇,这,这对你不公。”

  “没什么公不公平的,只要我愿意。”月淇铿然道,随即又将玉首埋于令狐珺肩上。

  “咦,你瞧伯父伯母,也在亭子里呢。对了,当初伯母对伯父,也是如我对你一般的,不是吗?所以...所以...”

  令狐珺心中一荡,不再言语,也瞧见了爹娘在亭子里煦煦相语。却又瞧见,在爹娘身影后的石山边,站立着一位身姿秀丽的尼姑。“那不是仪琳姑姑吗?”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请你保佑令狐大哥和任大小姐一生平安无难、逢凶化吉,明日万事皆顺,无灾无难......”

  预告:一切尽在不言中......且看第十二章:比剑梅庄(四)幽月弄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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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续之笑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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