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己亥杂诗》龚自珍
玉闳文见着父亲和苍玦衣一同走来,心中窃喜,拾起地上长枪,又向令狐珺递去“要你好看”的眼神,便走到玉盛澜身边。
“淇儿,过来。”苍玦衣和玉盛澜窃窃私语了一阵,大掌一挥,对苍月淇说道。
月淇花容上现出为难之色,秀眉紧蹙,时而瞧向父亲、时而转首凝视令狐珺。
“淇儿,过来!”苍玦衣微有怒意,加大声气,朝着月淇喝道。
“去,还是不去?”月淇脑海中一阵激烈斗争,呼吸渐渐急促,嘴角一阵抽搐,娇身也不停颤抖,眼眸中也渐渐噙满泪水。
令狐珺瞧见月淇两相为难的神态,便一把握住其玉手,又回头朝苍玦衣怒喝道:“苍掌门,何必要这般为难你的女儿。月淇有自己的想法,你也不用强求她些什么。”
苍玦衣冷笑道:“小子,你现在倒是情深意重,那日你对淇儿如何的绝情,难道你都忘了吗?”说罢,苍玦衣又盯向月淇。
这时,郭乘风双臂一抬、将宽大的纶巾衣袖理正,走到中间,说道:“今日之事,郭某虽看不明白,不过上辈人不管下辈事。苍掌门,年轻人之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无需过多干涉啊。”
苍玦衣见这郭岛主出面干预,心里虽是不快,脸上仍是恭敬笑道:“既是郭岛主之言,苍某也不敢不从。不过此乃我苍门家事,不孝女心里只有她情郎,却将我这做父亲的也抛之脑后、不顾亲情。郭岛主,你说说看,对此等逆子,我苍某岂可不多加管教?”
月淇听得这话,心绪大乱,兀自张着小嘴,眼泪也奔涌出来。令狐珺扶着月淇香肩,又向苍玦衣喝道:“苍掌门,月淇有自己的主意,你也不用老是拿孝道来压她。若是真为你女儿好,你且放手不管,也别再叫月淇在夹缝中、难以做人。”
月淇听得那话,心中欣慰不少,兀自将玉首靠于令狐珺阔肩上,却仍旧皱眉轻泣。玉闳文见这二人如此亲密,心中大怒,怒喝道:“令狐珺,你算淇妹什么人?你还能亲过人家父亲不成?”
令狐珺向苍玦衣蔑视一眼,也怒喝到:“至少我不会将月淇当成工具,也不会将她当成玩物!我是要将她当作共度一生的知己。”说完,令狐珺将月淇玉手握得更紧。月淇听得这话,欣慰不已,回眸望向令狐珺那俊朗的侧脸,心中也流过一股温泉。
苍玦衣怒不可遏,右掌银光大盛,一掌拍向令狐珺。月淇也惊叫道:“珺哥,小心我爹的银涛掌。”
令狐珺见那雄浑无比的掌力迫来,一时无法闪过,便欲全力运气对掌。但事出仓促,令狐珺也只觉能使出半分力道,终究是不敌那苍玦衣雄浑的掌力。眼见那迅疾的掌力将要迫近,忽然,只觉空中一道微细的气劲在眼前飘过,令狐珺睁眼一瞧,却是郭乘风屈指打来一道强劲异常的气劲,迫使苍玦衣退身缩掌。由于收掌过于急促,被那迫回的掌力所伤,苍玦衣略微气闷,便站于一旁调息顺气。
“爹,你没事吧。”月淇站于一旁,正欲上前查看父亲伤势,这边玉闳文忽然飞身而出,欲将月淇抢将过来。
忽然,空中一阵龙啸之音传来,周围狂风四起。玉闳文只觉头顶一道刚猛气力迫来,随即抬头望去,只看到一身形修长、胡须散乱、身着褴褛破旧衣裳的老乞丐从天而降,掌间力道也是刚猛无比。玉闳文心知自己断然不能接下那一掌,只能兀自退后几步。谁知那老乞丐不依不饶,在空中偏过身形,双手一阵交换,又拍出一掌。那股刚猛的气劲儿,在换招之间虽只剩余了六分,仍旧将玉闳文拍来的回掌俱数退去,又将其击飞十步之外。
“文儿!解帮主为何这般为难小儿。”玉盛澜上前将玉闳文扶起,便瞧出那老乞丐正是丐帮帮主解风。先前那从天而降的一招,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飞龙在天”。
这时,翠阁之间,一胖大和尚也转了出来,虎目孜裂,高声喝道:“玉老儿,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爱做他人跟屁虫。苍玦衣,咱珺娃子仪表堂堂、文武双全,这么好的女婿,你还要上哪儿找去?”
玉盛澜将儿子扶起,正欲说些什么,苍玦衣已调理好气息,喝道:“既然不戒大师都出面干预,那我和玉掌门也不会多疑。只是你们仗着人多势众,便是有道理了吗?”
仪琳飘飘走出,双手合十鞠躬,袅袅清音道:“苍掌门,世间万物都需随缘,我们也是随缘行事,并不是仗着人多,还请苍掌门明鉴。”
“好,仪琳师太的教诲,我苍某自当谨记。”苍玦衣右掌竖立于胸前,弯身向仪琳回礼道。
“爹......你可好些了吧?”月淇只欲上前察看父亲的伤势,却又忌惮那玉家父子的擒拿之手,只能站于原地,关切问道。
苍玦衣脸上阴晴不定,说道:“淇儿,你且将那名册交于郭岛主,然后......你也不必来找我了,且跟了令狐公子去吧。”说罢,苍玦衣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宇间又透出几许悲凉。
“苍伯父,你这是......”玉闳文调顺气息,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声说道。苍玦衣向其怒视了一眼,又“哼”地一声将衣袖一甩,扬长而去。玉盛澜也在儿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后,父子两也相携而去。
“爹,不肖女儿先给你请罪了,若日后派中有要事,女儿定当再回来相助。”月淇朝向苍玦衣远去的方向,高声喝道,不禁身形一颤,轻泣起来。令狐珺走上前,搭过起香肩,温言道:“淇妹,这可苦煞你了。”
不戒听得这话,也腌臜道:“苦什么苦呀,现下你二人就此做对快活夫妻,有何不可?依我看,不如今晚趁着群豪聚集,你们就在这仙境中将喜事办了吧。”
郭乘风也慈笑一阵,说道:“老于,你这想法也不错,我这便差人去办得。”
仪琳柳眉一皱,拉过不戒袈裟说道:“爹,你出得什么馊主意呀,人家珺儿的喜事,自得在梅庄办了呀。”
不戒大袖一甩,腌臜喝道:“这是什么话?他令狐冲的梅庄,还能美过这桃花岛吗?”
听得这父女两的争执,月淇破涕为笑,心中也是转忧为羞,兀自转身与令狐珺凝眸相视。
“仪琳小师妹,你爹的话一向不靠谱,你也不必和他争执些什么。”
这时,远处清雾间走来几人,令狐珺和月淇瞧去,先瞧见令狐冲绑缚着那魁伟的史头陀走来。身后三人如花似玉、花团簇拥,却是盈盈、令狐燕和苍月眉三人。
“妹妹!啊,多谢伯父伯母相救。”月淇一阵惊喜,先是跑上去将苍月眉抱起,二人一阵刮鼻逗弄。令狐珺也走了上前,说道:“这便是你的妹妹小眉吧。”
苍月眉挑着如月牙般修长的细眉,上下打量了令狐珺一番,对月淇说道:“姐姐,这便是你常常念叨的令狐珺哥哥吧。”
这边令狐珺和月淇姐妹寒暄时,那边令狐冲向郭乘风敬礼后,也笑道:“不戒大师、仪琳小师妹,你们怎么也到了这桃花岛?”
仪琳轻声说道:“令狐大哥、任大小姐,我和爹都是来桃花岛,拜访郭岛主的......咦,燕儿,你怎么瞧上去、不甚高兴呀?出了什么事儿了?”
令狐燕正偎依在盈盈怀里,神色黯然。盈盈向仪琳说道:“啊,仪琳师妹,我这丫头是没找着他情郎,自是不甚高兴。”
令狐珺和月淇俱为惊讶,都瞧眼了那被绑缚的史头陀。令狐珺便问道:“爹、娘,你们没找到莫兄弟吗?”
令狐燕心中晦暗,不禁失望道:“爹、娘,你们在这臭头陀身上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看来,天歌他......”
见着令狐燕快哭了出来,仪琳上前将其抱住,温言安慰道:“好了,燕儿,有缘千里自相会,你那情郎也定是多福之人,且不用徒然悲伤。”
令狐燕俏脸上挤出一丝喜意,笑道:“仪琳姑姑,你的好话儿到最后,一向都是应验的,燕儿都听你的。”
不戒见令狐燕开怀了许多,忽然转身向那呆立在一旁的解风低语了几句,解风愣了一阵,直说道:“啊、哦,好、好的。”便慢慢转身离去。
这边数人又是寒暄之时,令狐冲忽然将那史头陀提起,拽到郭乘风面前,喝道:“你这不孝徒儿,还不给你师父跪下。”
那头陀神情晦暗,转首向令狐冲怒瞪了一眼。但看到郭乘风飘洒的仙身,又收过怒意,蓦地跪于地上,恭谨说道:“师父,师父,徒儿给您请罪了。”
郭乘风甩了甩衣袖,叹道:“登通啊,你可知,为师派江落和慧英,在江湖上寻了你多久吗?”
史头陀——史登通满脸悔意升起,也不多言,只顾着向师父磕头。郭乘风走上前拂过史登通那乱发和半月铁箍,说道:“你可知,为师两年前为何不让你削发为僧,却只让你做这头陀吗?”
“师父,徒儿不知,还请您老明示。”
“登通啊,两年前,虽说你因你闺女自寻短见之事,而与频复闹得不可开交。但这世上之事,没有不可调和的嫌隙。为师只让你做那头陀,自是希望你不要行于极端,将十几年的夫妇之情一下子摧残了。”
“师父......”史登通又重重地磕过几个响头“为师教你于那青蝠洞中受‘真情’苦罪,自是希望你能于幻境中,多与频复谈谈心、化解心中的怨愤。却不想,你的性子日益古怪,这是为师的考虑不周呀。”说罢,郭乘风仰首长叹,眉宇间全是晦暗之色。
月淇忽然说道:“郭岛主,你说那东厂‘天煞六复’里的兰频复,就是这史头陀的发妻?”
郭乘风老眼微张,点了点头。这时,史登通又磕了几下,说道:“师父,徒儿今日得令狐庄主和神教圣姑相助,体内的癫狂之气已俱数排尽。弟子无时不盼着重归师门,还请师父成全。”
郭乘风将衣袖一甩,那宽大的袍口随风飘曳,衬出的那股飒爽仙气,使得在场之人无不赞叹。郭乘风便将史登通扶起,又弹指将身上绑缚的绳子弹掉,笑道:“好了,通儿,为师盼着这一天也久矣,你且先去找你文师兄换上青衣吧。”
那史登通竟欢喜得嚎啕起来,直如一小孩儿般。令狐冲众人见了不禁怪笑。
待得那史登通走去后,郭乘风又向令狐冲拱手敬礼道:“多谢令狐庄主开导我那逆徒,今晚我岛上将有盛会,还请令狐庄主携妻女一道参加得。”
令狐冲拱手道:“承蒙郭岛主美意,我令狐冲也是好热闹之人,今晚的盛会便瞧瞧就是。”
“如此,还请诸位随老于下去用膳,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见谅。老于,你自是认得路,我也不再叫人领路了。”说罢,郭乘风便兀自走去。
令狐冲见郭乘风返回了那小阁,便将不戒肩膀搭上,戏谑道:“老于,咱们且去用膳吧?”
“令狐冲,你小子少拿我俗家姓名开玩笑啊!”不戒虎目圆瞪,不禁呵斥道。
令狐燕正和仪琳寒暄时,听得爹和不戒的戏言,也笑道:“不戒爷爷,我仪琳姑姑姓仪,你却是姓于,两字都谐音,又有什么好笑的嘛!”
不戒抬头笑道:“呵呵,你这丫头倒还是那般伶牙俐齿的,也不知你的圣姑妈妈是怎么教你的?”
盈盈皱眉道:“好了,不管怎么管教的,先得去用了晚膳吧。于大仙还不快些将我等凡人带了去?”
不戒仰首大笑,便将令狐冲众人带向那“清食阁”。一路上,数人不断寒暄,盈盈则是拉过月淇问道:“淇儿,方才你可是瞧见你父亲了?”
月淇眼色略暗,轻轻点了点头。盈盈又说道:“淇儿,你若是还顾虑着孝道,那么后面你仍是会活在两难中。”
“啊,伯母,淇儿已......已和我爹爹谈好了,我先伴在珺哥身边,若是爹爹派中有事,便随时可以回扬州的。”
盈盈浅笑了一声,又和令狐冲相互递了阵眼色,便在月淇耳旁低语道:“淇儿,我和你伯父已商量好了。且不管你爹是否同意,待得此间之事一了,咱们回到了梅庄,便为你和珺儿将喜事办了。”
月淇眼眸一亮,又垂首羞怯,令狐珺见了,不解道:“娘,你跟淇妹说了些什么呀?”
“傻小子,还能说些什么,当然是说你和淇儿的婚事了。”令狐冲走上前拍过儿子后脑,高声喝道。令狐珺心中也和月淇一般别扭,只得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不戒和仪琳上前跟令狐珺恭喜道,令狐燕先是为哥高兴了一阵,但想到天歌时,不由得好生愁苦。仪琳瞧见了,便拍过其玉肩,不住地劝慰。
预告:桃花岛聚会中,苍玦衣将有何表现,是否会再次为难月淇?仪琳对天歌的祝福是否会应验?史头陀和兰频复的恩怨将如何收场?且看下章:亢龙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