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还他妈的敢回来!?”
一个钟头前的周大醉,还是完好无损的周大醉。
只是,右手的手背儿上肿成了一个紫色的包包儿—
它像一颗熟透儿的鹌鹑蛋,又像个廉价的乒乓球儿,给他又吹又吻的。
他就靠在那车门外儿,头靠把手上乘荫。
这时,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子朝他步步袭来—
他先是看到了一双大脚的阴影儿,这酷似韩国艺人的“欧巴长腿儿”,这尺寸刚儿正长在赵辰的身子上—
他打赌,这一定是赵辰!
“操,还戴了副墨镜?!你牛逼谁哩?!赌车赢了不行,还得打架啊!?”
周大醉气到了鼻腔儿上,又擤出一口黄黑媾和的痰水来,落下一滩子在那“长腿儿”面前。
“周。”
“大。”
“醉。”
这声儿好像变了,变的有点沙哑。
这身子好像也变瘦了,少了一圈子的脂肪。
但是,周大醉的倔驴子脾气断定,这厮定是赵辰!货真价实!只是,那雄气好像减弱了几分。
是他,受着烈日的暴晒。又饱受着自责的煎熬,才产生的视觉错误么?!
周大醉道:“周大醉是你叫的吗?!你个屌呆逼。老子,有名有姓!老子,叫周大有!狗日的,你等着!老子下次,赛你一个快环!”
那“赵辰”一直站着,墨镜占了脸蛋儿的四成二。
唯有那浓密的刘海儿,和那瓜子脸叫他认得出,这是赵辰的轮廓吧。
“赵辰”道:“周大醉,不会有下次了。我给你,提供两个地方。一个,叫120急救电话。记住。一个,叫110报警电话。别忘了。还有,你没有看错,我就是赵辰!”
登时,周大醉还未反应过来—
他那刚上路前刚整了两盅四块钱的青岛。眼神儿模模糊糊的,意识也慢了半拍。
一个小巧、却尖锐的锤子,兴许只有一个老旧上海表的面积,却排山倒海一样地朝周大醉的右膝打去!
周大醉听到“喀啦—”一声儿嘎吱脆,他立马感觉到整条腿都剧痛不已!
他惨叫一声:“操,啊!”
“赵辰”道:“惩罚远远没有结束—”
他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包“维C银翘片”的纸盒。
拧开了开口,登时落入随意在工地上捡到的铁钉子儿。但条条都是约摸5cm左右的宝贝儿—
“赵辰”道:“周大醉,不能开车的滋味儿好受吗!?”
登时,那“赵辰”一脚踢到了周大醉那张欠揍、又张扬跋扈的娃娃脸面门去—
周大醉顿觉眼角又肿了一块!那“赵辰”还咄咄逼人—
一脚、俩脚。周大醉的娃娃脸旋即红一块黑一块紫一块,看上去特叫人心窝子发凉儿……
“赵辰”道:“周大醉,你完了。”
他一脚踩到了周大醉的右手胳膊上,左右取钉,右手使锤—
那柔软的巴掌上,登时给活生生凿下三颗!
“嗡—”
“嘟嘟嘟—”
拉砖拉石的泥头车正和痛苦万分的周大醉擦身而过。
他的惨叫很快也被淹没在了那挖掘机启动、工作的噪音中—
大功告成。周大醉脸上尽是失败的颓然,他,不甘道—
“赵,赵辰!你,你等着!你,最好现在一钉子钉我脖子上!钉我心口儿上!别,别再让我活着!”
“如果,我还活着。下次再见面,呵,你,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你的耳朵,你的卵泡!老子,绝对会钉上,一百颗钉子!”
“我等的正是你这句话。”
“赵辰”将那锤子随手一扔,锤子在地上转了一圈拉丁舞。
他匆匆地离开了。
但这时,一个电话匆匆地在他的屁股口袋上发麻。
他渐行渐远,而回头一瞥,仍能看见周大醉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一口血池子,他就称心满意。
恨不得,随风舞蹈—
“喂—”
他很愉悦,连讲话的声音都带着蒲公英飞舞一样地自在。
“马济民!”
电话的听筒,那儿的声音给敲锣打鼓一样地猛烈。
“老端木先生。”
对,他不是赵辰。
他岂止不是赵辰,他和赵辰的仁义操行相差了整整一条黄河!
“我交代你的任务,你办妥了吗?”
马济民道:“嗯,有。”
老端木道:“你来告诉我,你是何以办妥的?”
马济民道:“我通常喜欢‘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儿。我只是,将赵辰的‘罪行’‘公之于众’罢了。”
“赵辰,他本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犯罪分子。我只是制造了一些证据,顺水推舟,让他接受公安部门的裁决罢了。”
老端木鼓掌—
“你不仅学会了‘无中生有’。你还学会了‘草船借箭’,还有‘借刀杀人’。现在你是要‘瞒天过海’,准备‘稳操胜券’呀!”
马济民上了那辆轻盈的爱玛电动车,启动了钥匙,电瓶响起。
他“嗖—”一声离开了这个滚热的地儿。
他对着电话,倾吐了最后一句。
“老端木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有句话,叫‘司马昭诛心,路人皆知’。我就不信,赵辰这个后起之秀,还能撼动咱们雄鸡市三十余载才建立的社会秩序!”
“所以,我决定,‘杀人诛心’!”
老端木道:“好,好!小马,我对你的好感是越来越多了。希望,我们这次可以行个‘盆满钵溢’。好了,‘龙光’的房地产经理来找我签合同,改日咱们一定畅聚一次!”
…… …… ……
“赵辰,废话我不必多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审讯室,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凉、或灼热。
赵辰忘却了,自从回归雄鸡市以来,对这审讯室的一草一木,他都快了如指掌了。
但是,这次‘审讯’赵辰的人,不是张峰峪,曲颖双管齐下—
倒是单纯的曲颖一人,一枝独秀。
她还是那样的清纯如水,也还是那样的单纯可爱。
只是,赵辰和她对视的双目中,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堵‘墙’。
赵辰道:“你是希望,我交代证据。然后签字画押,刑事拘留,是这个意思吗?”
曲颖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赵辰!不论,你干了多么动地惊天的事。也不论,你最后落了一个横尸街头,或者高高在上的结果。我都不会放过一个治你罪的机会!”
赵辰道:“好!好,一个治罪!”
赵辰的手脖子上,正铐着一个亮晶晶、沉甸甸,磨人屁股的铐子。
疼,很疼。紧,很紧。跟刑具一样,不能挣扎,越挣扎越痛苦。
曲颖道:“赵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抵赖?!你在这样耗下去,呵,不过是水过鸭背罢了。”
赵辰,看向了那“审讯桌”上的一个大塑料袋—
那儿,正装着一把血淋淋的锤子。铁的,很小巧,很方便携带。
这宝贝,赵辰曾率兵潜入伊拉克时,曾经见过那儿的反动武装,时常使用这样的锤子一锤定音—
不论是执行私刑,还是折磨敌人。
这样的锤子,抓到把手,砸下去立马躲去一颗手指!
残忍,极残忍。赵辰宁愿选择面积宽敞的大锤子受罪!
赵辰道:“我有人证,我一直在和贺丹丹在一起。她可以替我作证。”
曲颖道:“你是想傍人家村官的后台,准备捏造证据,蒙混过关是吗?!我告你,赵辰。他的官衔才和我一般大,张峰峪这个正科级都能压死他!”
“赵辰,没人能保得住你。这次,你只能认栽!”
赵辰看着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在颤动,冒着晶莹的浮光。像泪花,像滴落在荷叶的水珠。
这是一种不稳定的立场,也是一种急迫、一种恐惧的表征。
赵辰道:“那你应该把我拘留。我无话可说。还有,我要请律师。”
曲颖一拍桌子,道:“赵辰!你太狂妄了,这儿不是香港。你别以为,区区几千块的律师费,可以保住你的清白!你已经浑浊不堪,你已经是狼心狗肺了!”
赵辰道:“够了!”
赵辰的声儿,铿锵有力。
曲颖哭了,她终于哭了。
赵辰道:“曲颖,你,喜欢我。你在不断地攻击我,来掩盖自己喜欢我的事实。你在逃避,你知道我根本不会,甚至不屑于发生这样的暴力!”
“你,在欺骗我!你,也在欺骗你自己!”
曲颖捂着酸鼻子。
她始终还是拿着文档,拿着一支英雄牌钢笔,匆匆地离开了那审讯室的大门。
砰—
只留下房间里灼热的空洞。
赵辰闭上眼睛,感触着这儿的不舒服。
不能抻腿,不能躺下。不能站起,不能趴下—
很快,他腰酸背痛,像个常年驰骋蛮荒的卡车司机。
但是,登时“砰—”一声—
赵辰登即感觉到,一股冥冥中飘来的杀气!
果然!整整四条彪形大汉,正穿着黑色的“特勤大队”警制服,朝赵辰摩拳擦掌、如狼似虎地走来。
赵辰道:“哟呵,曲颖还会拉帮结派了?你们是谁?正规公安?”
带头儿的家伙,理弄着一头希特勒似的发型儿。
道:“我们不认识曲颖,我们也不是公安人员。我们,只是从派出所那抽调上来的‘临时工’。”
他们很快呈“器”字型,围着赵辰打转。
仿佛,赵辰是一条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家犬。
赵辰道:“临时工,是吗?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公安证。”
带头儿道:“你错了,我们只是来完成任务。有,或者没有。你,赵辰,必须要交代你的罪状!”
“我再问你一遍,赵辰。你认罪吗?”
赵辰道:“我,堂堂男子汉。何罪之有?”
带头儿道:“那好,赵辰。我听说过你,你肩负着两条人命。你一定,是比我们还要邪恶的暴力分子。”
“那我们决定,打一场胜仗。以暴制暴!”
那紧锁的‘审讯室’大门内,登时传来了噼里啪啦地响声!
桌子,椅子,饮水机,给搅乱成了一锅杂烩粥!
赵辰在里边,光这大名儿已经是一块活招牌!吸引了新老公安在门外偷听!
曲颖的心儿也悬到了嗓子眼!她离开审讯室门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
突然,一串顺溜的脚步,一个高大的身子,正朝那“围听”的审讯室门前走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啊?!不用工作吗!?不用断案吗?!还是准备吃空饷,等退休?!”
张峰峪。
张峰峪吓退了围观的人。
但是,他却惊奇地发现本应和赵辰对峙的曲颖竟然灰溜溜地站在窗口前。
窗帘又是紧下的,张峰峪道:“曲颖,你做什么?!”
曲颖道:“我,我!是阿伟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