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不要!……不要!不……”一个听起来十分害怕惊惧的声音忽然传出,在这样一个漆黑的深夜里,显得如此突兀悚然,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在叫无声息之际一个刹那之间捅进了心脏。
因为有淡淡的黄光从不远处的一座小茅舍里面发出,所以可以看到四周应该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的黑夜一向都是潮湿的,尤其是南方,浓烈的水雾不断的从地面上蒸腾而起,有风,会不住的向着四面八方翻滚汹涌,而地面上则是经历了无数漫长岁月积累下来的厚厚腐叶。
而时常的野兽的吼叫,则像是永也不会厌倦的音调一样点缀这一片荒凉的森林,这里是九州比较偏南的地方,方圆一千多里,北边有山,名曰青丘,而南临长河,名曰不归,跨过这条河,就到得了九州里面最为神秘的一个地方,瀛洲,关于它的来历有正史,也有野史,众说纷纭,唯一相同的便是其说法都极为神奇,而向北一千多地便是九州之中最大的一个地方,中州。
“滋溜……滋溜……”接着又一个奇怪的声音传出,非常微小,像是人嘴吸取液体的那种,如果不侧耳仔细的话,很难捕捉到这个声音正是从那个茅舍里发出的。
灰色长袍,头发却是血一样的色泽,用一根洁白的几乎透明的簪子高高束着,灯光下,这人低着的头一动一动,口中不断发出这种怪异的声音。
而地面上,躺着八具身体,横七竖八的罗列在血泊里,而这些躯体的形貌在灯光之下却极为的可怖,没有了血肉,脑袋上除了一层薄薄的皮紧紧的贴附在颅骨上再无半点血丝,已分不清男女,而每具尸体的肚子上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里面是一团恶心的白色东西,可能是因为没有血液和水分,才变得如此。
“流川家族?竟然还是那里的少主,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那人忽的抬起头,露出一张脸,洁白如雪,但嘴唇之上却沾满了血红色的液体,灯光下,还有隐隐的光泽反射出来,接着他诡异的笑了几下,抬起满是鲜血的右手,发出一团淡淡的红光,只是片刻间,那一只手上的血液便一点一滴的渗入到皮肉里,“这妖仙真元珠果然神妙无比,竟能保持我灵识不灭,不过也可惜了我本来的肉身……”他望着手里渐渐凝聚成形的一个血红色的珠子,拳头大小,却是纯净的几乎透明,似乎有些惋惜的摇了几下头,身形几个闪烁便在灯光下消失……
……
“爱子萧文之墓……”苍白的月色下,夜风中忽地刮出一个声音,像是在自语,这是一片广袤的地方,松林一片一片,在松林之间,一座座陵墓错错落落的罗列着,每一座陵墓都是高大雄伟,仿若一座座废弃的宫殿一样,在迷蒙的月色和阵阵起伏不定的松涛声里奇怪的耸立着。
这一片地方,三面环山,方圆十数里,而每一面的山都是悬崖绝壁,陡峭非常,只有对着正南方的地方一座壮阔的城楼矗立着,城楼上面的房间里,隐隐的泛着若隐若现的淡黄色的灯光。
“他是你儿子?”还是刚才的声音,在这片地方的东北方向传出,虽有月光,夜色还是有些昏暗,看得出那里隐隐的有两团青色光泽朦朦胧胧的闪烁着。
“不是……”江水流静静的站立着,有风,但却不能吹动他的一丝头发。
在他面前矗立着的是一座陵墓,在这里众多的陵墓,这一座并不算很大,相反倒显得有些简陋,陵墓的大门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的堵在那里,不透一丝缝隙,门口旁边的一快黝黑色石碑,六个古朴的篆体,铁画银钩,像极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厉鬼。
“那是谁?”说话的正是那少年,离开了鬼山,两人一路如风,来到了这里,这座陵墓应该跟江水流有着莫大的关联,“之前你喊的萧儿是不是他?”
江水流没有说话,目光由墓碑转移到那一堵石门上,蹙了几下眉目,“你不是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江水流所问非答,目光落到少年的脸上,瞳孔微微缩着,似乎在竭力的想看到那一半黄金面具之下的脸庞,“江文?这个名字怎么样?”
“江文?”少年眉头微蹙,“前辈想让我活在这个名字的下面?”说着少年嘴角微泛起一丝笑意。
“是与不是又有何不同,现在只有我能救你的性命,况且还有北边圣灵宫的恩怨,即使没有这些,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一点依靠,也是无法生存下去的,还有你身上的秘密……”江水流的目光微微移开,望向了不远处那一座最为宏伟高大的陵墓,微微有金光泛起在夜月里,想必该是陵冢上书写陵墓名号的牌匾发出的,里面却不知埋葬着何人,地位如此尊崇,该是非同寻常之人。
少年嘴角微蹙了一下,转而一笑,“好名字…江文…以后还望前辈多多提携了……”接着他话锋一转,“这算是交易吗”
江水流不言而笑,从腰间取下那个装酒的葫芦,狂饮一口,大步向着正南面的那一座城楼门口走去。
江文,少年口中默默再次的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不知这个从天而降的名字将会伴随自己多久,还有自己究竟之前叫什么,家在哪里,这些每一想起,脑袋明明是空空的一片,却觉得有种像被什么庞大的东西撑的要爆炸开来,再一次的望了一眼眼前的那一块石碑,“萧文“,两个字像是有着一股莫名的魔力一样深深的镂印进他的眼眸里,说不定我们之间真的有某种关系,忽地他转而一笑,大步流星,追向江水流。
“不好!有人闯陵!”忽然城楼上惊起一个声音,接着满楼的灯火一个片刻明亮了起来,映照着几十个身着铠甲手持金戈的人影,而灯火猛的变亮,也看清了城楼正门之上的几个大字“大瞾茂陵”,而那些人也该是守卫在这里的兵将。
“连个鬼影都没有……李四,你是不是想着家里的媳妇睡不着了,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一个士兵打着哈欠眯缝着还未睁开的眼睛往夜色里望了一周,除了不远处的树林里飞出的几只夜莺外,别无他样。
其他的士兵也向着那个被称作李四的小兵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又都打着哈欠回房间去了。
“明明有个影子啊……”李四摸了一下脑袋,狠狠的眨了一下眼睛,但见城楼正南方的那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小道渐渐的淹没于夜色里。
茂陵,是当今大瞾王朝的皇陵,大瞾立国五千年有余,连上当今幽靖皇上,正好两百整位,而这两百个皇帝里面西瞾和东瞾正好也各居一半,之所以有西瞾和东瞾之分,是因为在当年,也就是大瞾王朝第一百位皇帝敬衰在位时,曾有几十年皇权旁落,国器流失,而之后重新恢复社稷大业之人并非敬衰的后人,乃是当年大瞾太祖玄冰的第九子琅琊王的百世玄孙嘉定,嘉定中兴大瞾,之后又迁都于天堑城,而因为原先的都城天元位于天虔诚的西面,所以又有西瞾和东瞾之分。
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在嘉定中兴瞾室传到与西瞾王朝相同的第一百任皇帝时,当年强盛一时令四海邻邦无不臣服脚下的大瞾王朝,早已非当年光景,甚至就连微微有些动弹,都有可能导致大厦将倾。
茂陵是皇陵,但并不是唯一的一处,还有一处,叫乾陵,却在西瞾王朝的都城天元城的西北部,而这茂陵则是在东瞾王朝的都城天堑城的东北部,北依祁连山脉,西临太沧湖泊,而南部不远处,又有九州之上最长的河流天江河横跨天堑城而过,极尽了地理的优势,而天堑城恰也是当年大殇皇朝的都城,只不过当年并非称作天堑,而为朝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