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描绘精致的细眉微微蹙起,她看着莫沉弦阴凉的脸,认真的说,“我没打算劝你,只是想提醒你不要为了路北烟心软而放弃你原本的计划,否则到了最后你不仅得不到人,就连你一直梦寐以求的玲珑画戒也会落入他人之手,沉弦,在我心中你是最理智的,哪怕是你开始对路北烟手足无措想宠想爱,哪怕是你开始质疑自己一直坚信的爱情在鲜血淋漓的仇恨里正一点点分崩离析,哪怕是你想放弃自己现在拥有的以及你所有的计划也要和路北烟在一起,你也一定要在放弃之前想清楚,想想自己从头到尾的步步为营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沉弦眯了眯细长的眸子,眼神幽暗,“至少不是为了爱情。”路北烟不过就是他暂时的玩物,哪一天他若厌倦了,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弃了她,就像她曾经狠心离他而去一样,他不愿再珍惜她了,她既然不爱他了,那么他也不必卑微的乞求她的爱,他早说了放手,接受不了她和别的男人有了儿子的事实,这种女人除了解决生理需要外,根本不配拥有他的爱。
苏珊冰冷的表情柔和下来,她笑着在莫沉弦肩上大力拍了一下,“儒子可教也。”
莫沉弦侧过身走到沙发前,随手点起烟抽起来,他的脸容隐在烟雾后,带着模糊的寂寥之意。
苏珊劈手夺过莫沉弦手指间的烟,她最不喜欢看到莫沉弦抽烟,那种一抽起来就像吸毒一样没完没了的自残行为让她心惊,更让她心惊的是每当莫沉弦抽烟的时候,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即便他的姿态有多帅气逼人魅力十足,她还是觉得安静抽烟的莫沉弦最让人难过,他浑身都会透出一种绝望的颓废感,好像夹在指间的不是烟而是用来割腕的匕首,她坚信莫沉弦随时会哪匕首割自己的手腕。
手中的烟被抢,爱烟如命的莫沉弦这次却没有发怒,他只是淡淡地看了苏珊一眼,那眼神酸甜苦辣陈杂,让苏珊心疼。
她在莫沉弦对面坐下来,刚想说话手机就想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国际长途电话,她飞速地看了一眼莫沉弦,莫沉弦慢条斯理地皱起漂亮的长眉,抬着下巴指着苏珊示意她接,“你防我不如防天防地。”
苏珊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也不是怕你偷听,只是这个打电话的人比较特殊。”
“谁?”
苏珊接起电话,漫不经心地回莫沉弦,“路北烟和易君墨的孽种。”
她的眼底浮起促狭的笑,她从巴黎回来的时候留了联系方式给小敝兽,并且告诉他若是想她了就打电话给她,小敝兽狠狠地点头,漂亮的眼睛偷瞄了一眼她微隆起的肚子,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会每天都想妹妹的。”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流氓,长大了还不反了去?可她还是喜欢的不得了,小敝兽十足是个可爱的活宝。
苏珊刚喂了一声,小敝兽那童稚温软的声音就隔着大江彼岸清晰地穿了过来,“阿姨,下午好。”
下午?苏珊看了一眼门外的夕阳,奇怪小敝兽怎么知道中国现在是下午,这个时候的巴黎应该是黑夜吧!这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跟她招呼一声下午好吗?
苏珊佯装生气,“小祖宗,你半夜三更的不去睡觉在我瞎嚷嚷什么?”
千里之外的巴黎夜晚里,小敝兽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灯火,嬉皮笑脸地撒娇说,“我跟妹妹道下午好啊!”
这小子毛还没长全就会遛嘘拍马了,真不知道是天生遗传了莫沉弦这个奇葩老爸,还是路北烟后天的教育方式有待改进。
“那现在道完了你该去乖乖睡觉了吧?”苏珊作势要挂电话,谁让这小屁孩不仅油腔滑调还撒谎骗人。
果然,这招立刻奏效,小敝兽一下子老实了,“阿姨,我想问你有没有见到我妈妈,每天我睡觉之前她都会唱安眠曲哄我睡觉的。可今天我等到现在都没有等到她,她是不是不要我了。”他委屈极了,声音里带了抽泣声,可妈妈教过他男孩子不能随便哭,否则就不是男子汉,所以他才不哭。
苏珊愣了愣,听着小敝兽的委屈的声音只觉心被揪着一样疼,她看了一眼对面翘着长腿悠闲地翻着杂志的莫沉弦,莫沉弦的目光移过来,深邃而沉郁。
“杂志拿倒了!”苏珊缓缓叹了口气,用唇语说,“沉弦,你想听就听吧!别一副谁稀罕的欠抽样。”你说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至于吗!分明比谁都在意,表面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
莫沉弦尴尬地咳了一声,放下杂志,果真读着苏珊的唇语。
长久的听不到回答,小敝兽更加着急了,他连叫了好几声阿姨,最终还是小声哭起来,“妈妈呢?她是不是出事了?她一定是在那边过得不开心,是不是爸爸又伤她心了?”
苏珊以为小敝兽口中的爸爸理所当然的指的是易君墨,当下就嘲讽地勾起唇角,是啊!易君墨被路北烟的背叛抓进牢里去了,所以路北烟伤心了。
这话当然不能跟小孩子说,她只能柔声安慰着小敝兽,“小孩子不要瞎说,你爸爸是全世界上最温柔体贴的男人,怎么会舍得伤你妈妈的心。”这话一点都不假,虽然她只在易行天死的那晚与易君墨有过一面之缘,但仅是一面就让她对易君墨印象深刻,那该是她见过的,无论从相貌气质还是从言行举止上来看,易君墨都是最温柔的男人,那种温柔融于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总是能让女人对他产生好感之外的情愫,她当时就想,若是任安翔有易君墨一半的温柔,他们之间的爱情就不会这么艰难,若是莫沉弦及易君墨一半的温柔,莫沉弦和路北烟的爱情就不会充满了仇恨。
她正出神地想着,小敝兽惊喜地声音又响起来,“阿姨见过爸爸吗?是不是像我一样帅,妈妈可是告诉我爸爸是全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呢。”
苏珊一愣,“你没见过爸爸吗?”怎么可能,路北烟和易君墨在巴黎一起生活了三年,小敝兽怎么会没有见过爸爸。
小敝兽皱起眉毛,语气失落,“没有啊!妈妈告诉我爸爸在中国啊!所以妈妈这次回中国打算把爸爸一起带回来,还说要我比比究竟是我帅还是爸爸帅,哼,爸爸都是老男人了,再帅也比不过我。”
莫沉弦是又丑又老的男人?苏珊嘴角抽搐,但反应过来后她就被小敝兽这番话的话震惊了,她有些不敢相信,激动的语无伦次,“阿姨当然认识你说的全天底下最帅的男人,但阿姨不知道阿姨认识的男人和小敝兽的爸爸是否是同一个人,小敝兽可以告诉阿姨爸爸的名字叫什么啊?”
小敝兽用一种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爸爸是谁而只有你不知道的鄙夷语气,骄傲地仰起脸提高声音说,“我爸爸叫莫沉弦!”
“莫沉弦!”苏珊手中的笔重重的落在白纸上,那个“弦”字的最后一笔拉出很长的一条线,过大的力道穿透了洁白的纸张,可苏珊还是无法让自己颤抖的双手停下来。
手中的笔不知何时从汗水密布的掌心里跌到了地上,她的眼睛死盯着纸上自己写给莫沉弦看的她与小敝兽的对话,纤细的五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好久才抓住莫沉弦紧握着纸角的手,却发现莫沉弦比她哆嗦的还厉害,并且他的手指冰冷透骨,仿佛所有温热的血液都被抽离了身体一样,她此刻握住的是一双没有任何温度麻木僵硬的手。
那手根本就没有一点活人的迹象,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吓得抬起眼睛看着莫沉弦,这一看之下,她的世界突然就变得寂静无声。
她从来没有在莫沉弦脸上看到过那种欣喜到近乎妖治邪气的表情,一直以来他都是冰冷着一张雪山一样高深阴沉的脸,不管是悲伤生气还是开心,他都是一副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这世间没有人和事可以让他的表情发生丝毫的变化,可这一刻,她清晰的在莫沉弦脸上看到了绽放的花朵。
她看的呆住,莫沉弦却突然抓起她的手机,对着话筒吼,“你叫什么名字?”
小敝兽因为自出生起就没有爸爸陪在身边,路北烟这个做妈妈的平日里又教给他一些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符东西,因此尽避才三岁,小敝兽的心理却比10多岁的孩子还要成熟,他自小就很敏感,对陌生人有很深的抵触,所以苏珊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才让小敝兽对她卸下防备,所以随便对人大吼大叫没有一点修养和绅士风度的莫沉弦在小敝兽的认知里绝对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坏人,他皱着眉毛,用大人一样的口吻冷冰冰地说,“我跟你不熟,不要逮谁就调查户口。”
莫沉弦看着苏珊憋着笑写下的一行字,向来口若悬河尖酸刻薄的男人第一次在一个三岁的小屁孩面前无语了。
莫沉弦憋了半天,总算想到反击的话,“开口就骂长辈,你就没有一点风度吗?”
只是他这句话刚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莫沉弦不可思议地盯着屏幕上通话已结束的提示,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被一个三岁的孩子撂了电话,阴凉的眼睛看了苏珊一眼,发现对方正咬着嘴唇笑,他冷冰冰地说,“想笑就笑出来吧!不然到时憋出了肾亏,任安翔可要去混青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