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饮已尽。
人呢?人还在,余立仁在凝视着王家兴,他突然发现其实王家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前还是小看他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也许王家兴只尚空谈,然而他自己却是心明似镜,是否还会觉得他只会夸夸其谈?
也许是。但是,他却绝不会是一个傻瓜,他以后所要走的路,也绝不会盲目。
余立仁想想又笑了,他应该高兴的,能够看到后辈有那么几个值的栽培的栋梁之材,岂不也是件快乐的事?
王家兴现在并无法体会到余立仁眼中的笑意,只能静静地坐着。
余立仁突然道:“也许,我们以后并没有多大的交集。但是,如若日后在R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可来找我。”
王家兴只能疑惑地看着他。
余立仁明白他的疑惑,解释道:“直觉!作一名刑警多年来的直觉。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给我却是不一样的气质。希望我是对的。”
王家兴道:“谢谢余队长。”
余立仁又道:“你怎样看待陈亚东,如何看待你自己?”
王家兴道:“哪一方面?”
余立仁道:“黑与白!”
黑与白!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王家兴无法回答。
余立仁道:“这绝不是你现在能回答的。经历得多了,你就会明白。有时就算明白,也是说不出的。”
说不出的黑与白,分不清的是与非。
也许王家兴一辈子都没有答案。
陈亚东呢?
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类人,他们追求的不是答案,而是在体会寻求答案的过程。
余立仁走了,王家兴还留在路旁,他突然变得有些害怕,恐惧。一抹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安,捣动着他整个思绪。
还好这个时候他就看到了陈亚东,看到他的笑容。
他笑起来绝对没有自己帅,但是他的笑却与自己不同,又都是一样的迷人。
王家兴也笑了。他不是想证明笑起来比陈亚东帅,而是他突然就心安了,在看到陈亚东的那一刻。
无论怎样,他和陈亚东是朋友,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知心知肺……自己不会变,他也绝不会变。
陈亚东道:“你和余立仁很聊得来嘛。”
王家兴道:“你似乎很讨厌他?”
陈亚东笑道:“已许,我讨厌的并不是他。至少绝不是余立仁本身。”
王家兴知道。
王家兴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亚东道:“你知道我绝不会走的。万一你被余立仁欺负了怎么办,我得在暗中保护你。”
王家兴道:“你在哪里?”
陈亚东道:“我在那边天桥上。”
王家兴问:“那万一我真被欺负了你怎么知道?”
陈亚东道:“因为我还在你心里,当你想我的时候,我一定在。”
王家兴道:“希望如此。”
陈亚东笑。
王家兴问:“你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陈亚东答道:“我发现,只要有你在,其实很多事情是不需要我操心的。”
王家兴也笑。
陈亚东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王家兴道:“我能说什么?”
陈亚东道:“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王家兴道:“随便走走吧!”
R市并非什么大城市,只是闲逛的时间没那么多。今日天气晴朗,万里碧空无云,的确是两个大男人一起逛街的好日子。
风起,微风。
这绝对是一股很讨人喜欢的风,吹得人格人清爽,尤其是在大街上行走的人。陈亚东双手搭在王家兴肩上,风扬起他额前的留海,整张脸也暴露在阳光下。
他真谈不上帅,尤其是在王家兴边上。
王家兴恨恨道:“别太亲密,我不搞基!”
陈亚东道:“基你个头呢,这叫,兄弟情深!”
兄弟……王家兴突然道:“你觉得胡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陈亚东想了想,认真道:“我不知道。”
王家兴又问:“那李建斌呢?”
陈亚东不答,反问道:“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王家兴摇头道:“不好说……对了,你说如果我的那个假设成立的话,胡军会不会真的是被人藏起来了?”
陈亚东道:“这个,我也只能说‘不好说’。”
王家兴停下脚步,瞪着陈亚东道:“我真想揍扁你啊!”
陈亚东放开他的肩道:“也许,胡小芹这条线索能给我们一些答案。”
王家兴点头道:“这还像句人话。”
陈亚东看着王家兴,无言以对。心想这是兄弟能说的话吗?
王家兴满不在乎,继续道:“你现在就该打电话问问那边是什么情况。”
不用王家兴提醒,陈亚东已经拿出手机。只是他根本没打,也不用打。因为已经有人打过来了。
不过陈亚东并不认识他。
那人自我介绍道:“我隶属于天龙门,鹰眼。杰哥说,有什么情况让我直接通知你。”
鹰眼。这个部门在天门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陈亚东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也秒懂。
“黄娟在胡小芹到家一小时后,也赶到了胡军老家,然后又把胡小芹接回市区,在胡军家停留时长不过二十分钟。其间有争吵。”
没了。
这就是训练有素,专业的情报人员。简短有力而内容丰富。
问题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黄娟,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陈亚东不知道,王家兴也不是神。感觉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王家兴喃喃自语道:“黄娟在这件事情中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陈亚东道:“会不会是她和胡军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就是她把胡军藏起来了?”
王家兴道:“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把一个男人藏起来?”
陈亚东道:“不要有偏见,女人也是人。更何况,已许她有帮手呢?”
帮手……王家兴又陷入了深思。
陈亚东:“怎么不说话?”
王家兴:“我在沉思。”
陈亚东:“有想法吗?”
王家兴:“有。”
陈亚东:“什么?”
王家兴:“我们反正猜不出黄娟这女人到底在想干什么,干嘛不亲自上门去问问她呢?”
这绝对是一个大大的好主意,而且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可是你知道黄娟住哪儿吗?”
“可以问嘛。”
现在天龙门就像是他们的眼睛一样,有问必有答。所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黄娟的住处。
然而,刚到楼下,又看到了一个半生不熟的人。
余立仁。
双方都感到有些意外,刚分别竟又相见了。
当然了,王家兴能想到的好主意并非他的专权,警方自然也有他们的眼线,所以余立仁也想到这儿了。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小警员。
王家兴主动上前道:“没想到在这里,又看到余队了。”
余立仁道:“你们速度很快嘛,既然来了就一起上去吧。”
王家兴道:“余队请。”
陈亚东绝对也没意见。之前还在想开场白该说些什么,现在有余立仁在,他到是省了很多口舌。
黄娟绝对不是一个贤惠的女人,举足之间流露出一股高傲之气。只是单从长相来看,倒的确是有些魅力。当然于打扮是分不开的,只看她波浪状的长发就没少去护理。
“你们已经来调查过了,为何还要来打扰我?”她极其厌烦道。
余立仁面不改色,作为一名刑警,这点基本的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只是那小警员就没有这份定力了,他立刻就反驳道:“当然是发现了新的情况,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和胡军离婚两年了,他的所有事都与我无关。”
“既然没关系,”余立仁盯着对方的眼睛,“那说清楚了不是更好?”
“我上一次说的不够清楚吗。为何老是来缠着我?”
小助理脸一沉,有点按捺不住脾气,觉得黄娟太咄咄逼人。余立仁适时眨眨眼,抬臂把助理往后稍稍一拦。
上一次警方的确有来过,不过并非余立仁本人。黄娟的回答就是如此,并没有什么线索,也就只好作罢了。
余立仁道:“我们今日就问几个问题,也是最后确定你与胡军是否有联系。只要没有证据,我们绝不再来。”
黄娟还是作出了让步,语气仍然不善道:“要问什么就快说吧。我很忙的,最多给你们半个小时。”
余立仁也不废话,随即问道:“你和胡军离婚之后有没有过往来?”
黄娟不假思索道:“没有,一次都没有。”
“那么胡小芹呢,这期间你有没有关怀过她?”
黄娟迟疑了一会儿,道:“没有……那是因为有胡军,他会照顾好小芹。”
余立仁道:“那现在呢,胡小芹是不是在你这儿?”
黄娟面色一凝,道:“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立仁道:“这两者是不是有所冲突?”
黄娟激动道:“冲突,我到想问问胡军现在在哪儿?”
余立仁道:“就是因为胡军消失了我们才会找上门。”
“我明白了,”黄娟道:“就因为我把小芹接回家,你们就认为我和胡军的消失有直接联系。是吧?”
余立仁不语,算是默认了。
黄娟笑道:“呵,真是讽刺啊!我关心自己的女儿竟然犯法?还有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
陈亚东道:“有!两年来从未过问,突然间又变得很有母爱,你说奇怪不奇怪。如果说你和胡军的失踪没有半点联系的话,谁信服?”
黄娟突然很平静道:“无论怎么说,小芹都是我的亲骨肉,谁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吃苦?听说她没人照顾都进了医院,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世上只有妈妈好,父亲难道就真不一定都有爱吗?
陈亚东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把她从医院接出,为何不直接将她留在身旁,却又托人将她送回胡军老家?”
黄娟解释道:“离婚时毕竟是把小芹判给胡军的,自然也该把她送到他爷爷奶奶身边。”
陈亚东又问:“可是为何你突然又亲自去将她地回来呢?”
黄娟道:“后来我突然想通了,小芹她已经失去了父亲……胡军弃她而去,我怎么能让她再失去母爱呢?她爷爷奶奶毕竟在乡下,能给她成长的资源的毕竟有限。所以我要亲自照顾她。”
陈亚东已无话可说。
余立仁又问道:“你们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黄娟脸色突是一变,凝声道:“这个问题和现在发生的事没有联系吧!”
毕竟出轨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余立仁能理解,不过他却还是要问,“如果没联系我也不会问。”
黄娟想想,还是说道:“厌倦了,我觉得我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了……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最先提出离婚的是谁?”
“我。”
“那在离婚之前,胡军是否有过一些不良行为,比如说赌博或者吸毒之类的。”
黄娟支吾道:“有……”
这个消息太意外了,它为王家兴的猜想奠定了最有力的证据基础。
王家兴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和胡军在一起也有十多年,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黄娟陷入沉思,对于这个问题他似乎不想过于草率的回答。
“他,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
黄娟给出了她最后的答案。
——他的确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李建斌说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毁了胡军,让他狠心抛亲弃子?
如果现在胡军就站在面前,陈亚东真想揍他两拳再问他这是为什么。
震惊的事情发生是黄昏后,逃跑多日的胡军终于找到了!
但是对陈亚东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他想要的问的问题,胡军却给不了他答案。
他开不了口,也永远也无法站在陈亚东面前了,死人又怎么会站立,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