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么县衙到沐王府有二十天的路程。还好走的时候县官专从县衙里挑选了一批良马,每人都有一匹。虽说路上遇见了几天雷雨,但也没什么大的阻碍。十五天后众人就到达了沐王府。
沐王府始建于洪武年间。当年朱元璋南征北战的时候,收有一养子,名沐英。这沐英长大后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为明朝开阔了两千里疆土。大明天下定后沐英便镇守云南布政使司。而现在的沐王就是沐英的后人,名沐启元。
遥成树和县官觐见了沐王后,县官就把事报告了沐王。沐王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欺君犯上,知法犯法,还想连同本王也一起卷进去。”沐王说完后大呼一声“来人”。四个门卫应声跑了进来,沐王狠狠的说道:“将此二人拿下。”
“慢。”县官一罢手说道:“沐王,要拿就拿下官一个人,他本一介草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好一个忠人之事,”沐王说道:“还敢拿出这般巧言来驳斥本王。”说着大喝一声“拿下”
几个侍卫正要动手,遥成树道:“沐王还没问清缘由,就要拿下我等二人,实属滥法。”
沐王道:“本王就听听你的缘由。”
遥成树道:“进贡茶叶一事,好些年来,都是由草民一人担当,这沐王府每年只管检验后就送往京都,何时过问过茶民之疾苦,此乃沐王一不是;草民本可以自己上京,能不能进宫那是草民的事,只是县官奉劝还是按照规程走,一来有了印鉴好进宫,二来也是想让沐王早先知道此事,好做个心理准备。沐王大可压下这批茶叶,令草民另外再进贡上等茶,可沐王却是要拿下我等二人,此乃沐王二不是;沐氏镇守云南以来,代代为官廉洁,体恤民情,而如今乱民四起,又是灾荒,百姓无不水深火热,草民进贡的这点茶叶,若是换成银两,便足够一家老小一年的口粮,若非忠于朝廷,谁又会拿着这一年的口粮挺而走险。沐王却要将一个以命忠于朝廷,以信忠于所托的人打入大牢,沐王此乃三不是。”遥成树说着两手揭开衣服就往地上一跪。“是非功过,沐王三思。”
“啪啪”门外响起两个掌声,跟随着进来了一个少年。少年来到大堂中后说道:“有此三不是,沐氏先祖立下的功德便毁于一旦。”
沐王怒道:“你来搀和什么,退下去。”
“爹,”少年喊了一声爹后说道:“沐氏代代忠于朝廷,当年先祖黔宁王闻义母马皇后病逝,伤心而死。我沐家与当今圣上不仅仅是君臣,更是一家人。而如今王孙贵族贪得无厌,百姓却苦不堪言,皇上又置若罔闻。方才这个茶农说每年进贡的茶叶都是他家一人的,想必也是想给其他的茶农分去一些负担。一个茶农尚能体恤别人的疾苦,而堂堂一个沐王却要将他打入大牢。还有这位刚正不阿的县官,他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个茶农自行上京,既然来了沐王府,那就说明他还是一位不会枉法的县官。爹,这二人谁都无过。”
原来少年正是沐王的儿子,名沐天波。沐王听了沐天波的话后一时间还真是举棋不定。只好令道:“茶叶压下,此二人待本王明日再作定夺。”
“不行,”沐天波说道:“既然无罪,为何要等明日什么定夺。”
沐王知道沐天波聪明伶俐,平时也常爱听这个儿子的计谋。可今天这事非同寻常,不能胡来。便对沐天波说道:“爹平时也爱找你谋策,但今天这事不容你插嘴,这茶叶一旦送到京都,我沐家便是欺君,沐家镇守云南已两百几十年,何时敢欺君犯上。”
“爹送给九千岁的那些缅玉,难道就不是欺君犯上?”
“那何来的欺君?皇上又不喜欢这些个东西。”
“可九千岁也没跟爹你说他很喜欢缅玉呀?”
县官见沐王和沐天波吵起来,便说道:“沐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沐家和当今圣上又是有渊源,九千岁得当今圣上信德,两人正如皇上的左膀右臂,互送一点玩物,也没什么。”
沐天波道:“刚还说你刚正不阿呢,怎么现在却说起违心话来了?那魏进忠是什么人,天下皆知。这种奸猾之辈也配与沐家相提并论?我沐家以忠字当头,但还有敢进逆言在后。”
沐王也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天下……”沐王说道这里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水深呀,水深呀。”
沐天波道:“山高尚有人行走,水深还有渡船人。”
沐王道:“沐家这船难渡。”
沐天波大声道:“渡船之人就在眼前。”
沐王看着沐天波,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茶味如民味,不管是谁托付这个茶农送的茶,我想此人定是一个大德之人。也该让宫里尝尝民味了。爹,人家敢渡这个船,我沐家为何就不敢撑这一橹。”沐天波见沐王还是犹豫不决,便严肃的说道:“若爹怕担当这个责任,到时候京城怪罪下来,爹就说是你不在,我自行做主盖的印鉴。”
“你爹我哪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只是这欺君之名……诶呀,沐家两百多年的忠名,难道就要让你爹去毁掉吗?”
县官见说话时机已到,便立即说道:“敢问沐王,你为何忠于大明?”
沐王道:“当年洪武皇帝南征北战,历尽千辛,赶走鞑虏,拯救万民于水火,能定国安邦者,何人不忠?何人不敬?”
县官道:“沐家忠于朝廷既是忠于黎民,而沐王又称自己非贪生怕死之辈,眼看当今圣上任由奸党把政朝纲,沐王为何不站出来,反而给奸人赠玉。”
“区区县衙,焉能识得其中,我沐家驻守边陲云南,而就在本王的地域,皇上却派兵前往,实属不信沐家信九千岁也。”沐王说着话,那心寒样令人同情。只见沐王背着手走到王座旁坐下后,望着遥成树严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沐王,草民遥成树。”
“你真不怕死,要进贡这批茶叶?”
“草民宁死也要把茶送上京都。”
“好,”沐王一拍王椅的扶手大喝道:“取本王的印玺来。”
县官和遥成树以及沐天波都相互望着笑笑点头,看来沐王是决心要盖上印鉴了。
只听沐王说道:“君非万民,而万民亦载君。本王今日只忠黎民。”说话间印玺已拿到,沐王把印玺交给沐天波后说道:“给他们换一批更好的马,再派一百兵甲押送。”
“孩儿遵命。”沐天波接过印玺后高兴的走了出去,接着又回头道:“只是一百兵甲,不需要这么多吧?”
谁知沐王一挺胸说道:“两百兵甲。”
三人都不解沐王为何如此,面面相觑。只听沐王又说道:“交代领兵,进京后扬沐王府旗。若宫中只是以迎封疆大吏的礼迎接他们,拒不进宫……”
遥成树急道:“那茶?”
沐王一罢手,打住了遥成树的话,继续说道:“茶会送到的。我沐氏不仅仅是封疆大吏,更是皇家内亲。本王倒要让那些奸臣逆党看看,大明还有沐氏一族。”
沐天波顿时明白了,原来沐王不仅仅是要送遥成树他们进京,还要给那些奸臣一点震慑。
遥成树一时感动,往怀里一摸,想对沐王说其实托付他送茶的人还叮嘱要带着一个字见皇上。突然一怔,真是昏了头了,一下子见到沐王如此慷慨,差点就犯了一个大错。苦竹真人的托付不在茶而在那个“茶”字。再说苦竹真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既然只交代给他一人,那就是不想别人知道的意思。方才听他们说什么茶味如民味,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更重要的是那个字。
从沐王府去京都,那才是真正的长途跋涉。多少次大雨,遥成树都没有顾上茶叶,只顾上怀里的那个字,这让其他人有点不明白。还好兵甲多,茶叶保护得好好的,遥成树不用担心茶叶的事,只管担心他的那张救命符。他深刻的记住苦竹真人的那句话,字送到了就是功德无量,一旦字丢了,那就是万劫不复。所以不仅要保住字,还要保住这个秘密。一旦被其他人知道了,好奇心起,硬是要抢来看,到时候说不准还真就出了什么差错。
一个月过去了,离京都是越来越近。沿途只要听说是沐王的使节上京,大官小官的都来迎接他们,奉上点茶水什么的。沐王府的兵还真是没一个贪心的,每逢有官送上银两珍玉,他们硬是不要。
两个月过去了,前面的快马已经早到了京都。这是沐王安排的,要领兵先遣快马去京都送上信,就说沐王的使节要到京都。而且还特别交代,如宫里以封疆大吏迎接,就拒不进宫。
这夏天雷雨多,兵甲们又怕茶叶被水浸溶,所以一下雨就停下来休整。一行人走了差不多三个月,七月才到了京都。遥成树终于放下心,这次算是只差最后一步了,是死是活就快点到来吧。
领兵先找了一家上好客栈包下来,让众人休息,然后遣人去传话,就说沐王的使节到了,准备第二天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