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白起似乎哭够了,或者是因为大声哭喊扯动了原本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起身向着小屋中缓缓走去。他一脸茫然,一脸疲倦,脸上满满的写着难受与失落。
夜霜姜文见势,互相对视一眼,便也跟着一起走进屋内。却见二人也是一脸疲倦,看起来似乎还比白起更难受更累——毕竟听一个大男人在雪地里哭天嚎地,还要整整听上一刻多钟,想想……也的确是蛮累的。
进入小屋里,夜霜不觉很是疲倦,目光在屋中一扫就见到一把椅子放在窗前的桌子旁,自觉方才站在刺骨的雪地里看着白起像个小孩子一样发疯哭闹,自己的脚竟也冻得生疼,便连忙想坐到椅子上。却不料这姜文比自己先行想到,更似乎看出夜霜眼中的意思,竟一跨步先坐了下去。
夜霜哑然,但也无奈这屋中只有一把椅子,自己也只好退后一步靠着墙站着。他抬头看看白起,只见白起一脸茫然,双目无光,连脸色都跟着这寒凄凄的冬雪天黯淡了下来,不禁心中暗叹一声,很是为白起担心。
“我说老白啊……”坐了许久,姜文不禁感到这屋内三人皆不开口很是令气氛尴尬,便先行开口想逗一逗白起,道:“你刚才是干什么呀!不带你这样啊!本公子那么喜欢小师妹也没你干得这么明显——这一路飞奔直接往上就冲的!要不是本公子赶得及时,你还当真难说会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这呀,你还得谢谢本公子呢!”
夜霜一哑,心道:“这姜文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二师兄这刚刚静下的心若又是被他略带讽意的话一挑,指不定又要冲去找无言呢!那会儿还真的很难说会怎么样!”想着,他不禁瞪了瞪眼,以目示意姜文闭嘴。
姜文却似乎没有看见,撇过头从桌上把一个盖碗拿开碗盖便托了起来送到嘴边,一仰头想要喝一口茶。却不料那盖碗中的茶早已结成了冰块,此刻被姜文这么一倒起来,那冰块直接啪的一声砸在他鼻子上,吓得他不禁一身冷战。
见状,夜霜不禁忽地一下差点笑出声来,可还是害怕伤到此刻白起的心,便也捂着嘴在心中偷乐一番不再理睬。
可夜霜不难看出,至始至终,白起只是一直坐在床上,从衣服里拿出一条镶着一小块蓝色宝石的吊坠,十分小心的托在双手掌心里呆呆的,静静的看着,根本不理会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姜文方才出的臭。
二人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替白起难过。
“姜师弟,夜师弟,谢谢你们关心。我没事……”忽地,白起将手中的吊坠缓缓合在掌心之中,一脸苦笑的歉声道:“方才是我太冲动,是我没能控制好情绪,这才……呵呵,让你们担心了,麻烦你们了。”
“没有的事,二师兄你言……”
“那是真够麻烦我们了!”不等夜霜说完,这姜文直接一句抢着说道。只见他掏出一块金色的软锦手帕擦了擦鼻尖上的水迹,一脸嫌弃的将手帕和盖碗一起往桌上一丢,没好气的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本公子扣你的时候花了多大的力气!?你今个儿要是没把这事说清楚,那你跟本公子以后也没什么话可说了!”说着,他别过脸去,装出一脸很是生气的模样。
夜霜一愣,不禁看了姜文一眼,却见姜文微微动了动眼角,表明了心中明显有*白起说出事情经过而追查出原因的意思。他心中暗喜,明白了姜文的意思,也忽地假作皱了皱眉,小声问道:“对啊,二师兄,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你……那……无言怎么会突然拔剑出来呢?”
姜文不禁一惊,一脸惊愕的看着夜霜,似乎没料到方才这屋中原来还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唉……”白起听着,不禁脸上又是一阵失意,看起来已经不怎么想提起那件事情了。不过,见姜文和夜霜两个小孩子的脸上写满了关切和真诚,他只好又长叹口气,开口道:“无言小师妹……确实是我在山下白家小镇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条吊坠,是我当年亲手送给她的……”
说着,白起提起了手中的吊坠,却见已是泪眼汪汪,明显又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夜霜姜文不禁眉头微皱,却也没那么惊讶,毕竟他们早就猜出一二了。
“可是,不过是过了十年啊……这山下的家……怎地,怎么的就没了呢?”白起哭声道,“我原本还想倚着找到小妹而寻到仇人,杀了他们为家里人报仇!可……可……可……可为什么!小妹怎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就忘了是谁杀了我们整个白家小镇的人呢!?”
夜霜不觉怔住了,他当真没想到,白起的遭遇竟与他如此的相似。而甚至相比之下,白起因为找不到仇人无处为亲人报仇而哭泣崩溃,可他内心深处此时却莫名的享受这份没有仇恨的轻松。
虽然他已经在心中发誓不再与夜氏那些跟正道对敌的人一伙,甚至连那枚带有金裂烛龙纹夜字图案的护指都丢掉了。可如今与白起一比,顿时令夜霜感到无比的愧疚,瞬感自己此时的行径辜负了爷爷对他的养育之恩,仿佛心中又有一块大石落了下来堵在了心口,很是难受。
看着白起又极是伤心的哭起来,夜霜二人不禁皆是神色黯然,心中暗叹一声。
忽地,那半掩着的屋门微微一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三人不觉一怔,纷纷转过头去,却见屋门缓缓打开,一道肌肤雪白,娇小若未开苞蕾但带着一张极清秀面容的白衣黑袄少女将头悄悄伸了进来。她一头乌黑散发,没有过多装饰,却也更显出她清秀若冰山一般的美。
这人,正是无言。
此时,她瞧了屋中白起一眼,见白起并没再像方才一样发疯追赶她,却也不敢上前。她娥眉微皱,目光向夜霜看去,似乎向夜霜询问自己能否进去。
“小……小师妹……我……方才……我……对不起……”见到无言此时又重新回到这屋子前,白起顿时激动得泪流不止。可见她只是躲在门外依旧不敢进来,白起深知自己方才是吓坏了她,心中不禁感到一分刺痛,很是失落的道歉道。
虽然无言并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见白起为了自己如此伤心,而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师妹,实在于心不忍。
她缓步走进小屋,却也不敢离白起太近,几乎可算是贴着墙一直走到了夜霜的身后,有些美眸中露出一丝惧意。
见无言的模样,白起深感方才自己实在是太混账了,便也稍稍收了伤心面容,强笑道:“小师妹,刚才真是对不住了。我……实在是……因为咱们爹娘的死而……算了,不说了。”说着,白起暗暗叹了口气,双手却将手中那条吊坠攥得更紧了几分,看起来似乎若有心事想对夜霜二人说,但也没能开得了口。
姜文从他眼中看出几分异样,不禁有些迟疑。可姜文也只是微微沉思了一顿,见白起依旧没说出来,便开口问道:“老白,你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和这土包子说吧?”
这一问,倒还真的将白起震住了。他一脸惊愕,完全没有料到姜文会看出自己心中意思。他不禁抬起头看了有些吃惊的夜霜,眉头一皱,发白的嘴唇一抿,显出一脸为难模样。却也不说话,只是缓缓的低下了头。
“二师兄,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夜霜也看出一二,随即问道。
“我想……”见夜霜姜文二人皆是很紧张的模样,白起终于一脸为难,歉声道:“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跟小……小师妹谈谈关于山下我们白家小镇的事情。”
夜霜一愣,心中哪点愿意答应。心中想想,刚才一刻钟前白起发疯那模样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会答应让他与无言独处一屋呢?
而无言此时也是一怔,似乎对于白起这句话感到很是吃惊。
屋中四人因为这么一句话顿时安静了下来。
气氛,瞬间又是尴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