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三年(1585)
“这场决战辛苦各位了,都回到领地去好好地休息吧。”
人取桥之战的胜利,是伊达家取得的一场难得的大胜。伊达家不论是大将还是小卒,此时都沉浸于凯旋的喜悦之中。不过,出乎大家意外的是,身为赢得这场胜利的总大将政宗,并没有表现任何的兴奋,回到米泽城之后,只是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便遣散了家臣。
其实,小十郎明白,对于这场决战的胜利,政宗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开心。只是,为了这场胜利,伊达家无数的臣民,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又使得政宗的心情很是沉重。夹在这两种情绪之中,政宗一番考虑之后,便希望利用这种冷淡,向家臣表明自己的雄心壮志乃是整个天下,并非区区一个佐竹家而已。
不过,不论政宗是什么样子的心情,这次决战之后,小十郎都希望回到小樱城,处理一番片仓氏的政务,抚慰一下这次战事的片仓氏士卒。当然,除了这些想法之外,小十郎私人的想法,便是重新成为政宗的右眼之前,还想与濑姬厮守一番。现在,既然政宗自己都发话了,小十郎当然乐得受命。辞别政宗以后,刚从战场归来的小十郎,便拖着疲惫的身子,马不停蹄地返回了小樱城。
大概是听到胜利的消息,小十郎回到小樱城的居馆,喊完“夫人,景纲回来了”,刚刚拉开玄关的拉门,便看到了濑姬,已经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迎接着小十郎的归来。不过,小十郎倒也没有意外,反而打趣濑姬道:“没想到景纲一回来就能够看到濑姬,难道濑姬是一直在等着景纲么?”
不过,小十郎没想到,当他近前扶起濑姬的时候,终究还是不免地意外了一下。因为,濑姬此刻的脸上,是一种非常特别的表情,好似喜悦,好似挑逗,好似嫉妒,好似苦涩。不过,小十郎没见过这样的濑姬,具体是哪一种,也实在是捉摸不透。
“濑姬是有什么事情么?”当然,小十郎也认为,夫妻之间,既然有了疑惑,直接询问的方式,还是最有效果的。不过,小十郎转念一想,以濑姬好强的性格,即便小十郎问了,濑姬也不一定会回答。于是,小十郎又补充了一句:“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景纲都会一起面对的。”
“小十郎大人多虑了。”濑姬细腻的面庞,浮现出来一种挑逗的笑容。不过,濑姬的眼神,也还是终究摆脱不了,那种小十郎无法理解的奇怪感觉。不过,好强的濑姬,也仍旧是说道:“或许,对于小十郎大人来说,也并不是坏事,只是现在有一名客人,现在正候在会客室。”
“客人?”对于濑姬的说法,小十郎有些奇怪。在政宗的命令之下,伊达家的家臣都应该各自回到自己的领地,处理自己领地的政务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有时间拜访自己的武士,小十郎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不过,既然客人已经都在会客室,只要见到就知道了。
但是,即便抱着这样的想法,见到客人的时候,小十郎还是猛吃了一惊。毕竟,即便做了很多的考虑,小十郎也实在没想过,这名客人居然是一名女子。而且,小十郎进门的时候,这名女子已经拜伏在地上,以明朗的声音唤道:“拜见小十郎大人!”
“请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大概是过于惊讶的缘故,小十郎的脑子有点空白,甚至忘记了叫唤这名女子起身,只是发出这个尴尬的疑问。当然,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小十郎的疑问可不止于此:“姑娘是怎么知道景纲来了,竟然可以提前迎接景纲?”
“綾姬是上原氏的女孩。”虽然小十郎没有说到起身,綾姬竟然真的拜伏着回答小十郎的疑问。当然,綾姬也看不到小十郎的面庞,单单听着小十郎稳重的声音,倒真的感觉不到小十郎的惊讶。不过,綾姬还是认真地回答着小十郎:“綾姬听闻小十郎大人一向稳重,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便可以知道是小十郎大人。”
“上原綾么?”小十郎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不过,小十郎显然记不起来这名女子,就连自己与本泽氏之间的交集,也好似全无印象。不过,盯着眼前的这名女子,小十郎蓦然地发现,自己竟忘了叫她起身。于是,小十郎这才慌忙道:“景纲一时大意,竟然怠慢了姑娘。姑娘赶紧起身吧。”
听到小十郎的允许,綾姬这才起身,一双明媚而纯粹的眼眸,深情地凝视着小十郎的面庞,看得小十郎的面庞一阵尴尬的绯红。不过,綾姬的眼神始终不躲不闪,似乎发现了小十郎毫无印象的窘态,流露着单纯的微笑,妩媚地回答道:“綾姬的父亲,只是一名平常的武士,通称五兵卫。”
“是五兵卫大人啊!”此刻的小十郎,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便装作记起来綾姬的父亲。实际上,直到现在,小十郎仍旧想不起来,有关綾姬的一切事情。因此,小十郎也还是试探地问道:“綾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独身前来拜访景纲?”
“綾姬只是做一次媒。”直到说出这一句话,一直凝视着小十郎的綾姬,精致的面庞竟然也一阵潮红。不过,即便这般,綾姬仍旧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也没等小十郎反问,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吐露出来:“綾姬想侍奉在小十郎大人的左右。”
当然,如果单单是说侍奉左右,也可以理解成为小十郎的婢女。可是,既然綾姬也说过“做媒”,便自然是要成为小十郎的妻妾。听到綾姬的说法,小十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濑姬会有那么奇怪的表情。于是,小十郎慌忙说道:“景纲已经有了夫人。”
“小十郎大人是天主教徒么?”綾姬单纯的眼神再次投在小十郎的身上,不过却是充满着疑惑。因为,即便是日本的佛教徒,三妻五妾的事情也也是常事。唯一例外的,就是教义主张一夫一妻制,来自于欧洲天主教的日本教徒。不过,八幡大神的神官之子,居然信奉来自欧洲的天主教,也确实是件怪事。
“綾姬理解错了,景纲并非天主教徒。”面对綾姬一句接着一句,小十郎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就连解释的言辞也模糊不清。当然,小十郎也明白了这一点,便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坚定的语气,终于直面地回答道:
“如果景纲迎娶侧室,濑姬恐怕会因此伤心。这是景纲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