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唐八的事情少了很多,月初时自己手里几条街上大小店家孝敬的礼金足够自己逍遥一阵子了。不过唐八也没闲着,因为会里的弟兄闲不下来。前两天刚有会里的弟兄因为盗窃了城里大户王家被抓,幸好会里的弟兄买通了县衙里的衙役,弄到了王家的诉状。王家的诉状上的“贼自大门而入”,唐八机智地在大上加了一点,变为“贼自犬门而入”。一件入室抢劫案经过这么一改,县令看到诉状,也算是通情达理,将这么弟兄以宵小论,判了返还财产,打了十杖就放了出来。
唐八的几条街紧邻着陈留帮的地盘,这对唐八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不过唐八手里也就八个弟兄,连上自己这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也才一个班。但是唐八还是细心的把自己这队弟兄分成了三个组,除了最精锐的那个组由自己直接掌握,剩下的两个组都分别选出了组长,三个组轮流在街上巡视,震慑前来捣乱的其他帮派成员。
从每天上班,变成了一周两次执勤,唐八也不是闲得住的人。仗着跟巡逻队卞喜关系好,自己常换上巡逻队的队服喊上卞喜一起去陈留帮的场子吃白饭,反正糟蹋的也不是自己名声。卞喜也无所谓,自己名声已经很臭了,再不捞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
偶尔巡逻队开展城内设专项整治,唐八就自告奋勇带上自己这队弟兄换上巡逻队队服,以巡逻队临时工的身份,跟着卞喜在陈留帮的地盘上享受暴力破坏带来的快感。不过和专业的巡逻队比起来自己手里的弟兄明显差了一个档次。人家巡逻队的人看到违章建筑,乱摆乱放影响交通的摊位,顺手就能拆了。古代的城市管理人员显得和后世平分秋色,所谓“城管不满千,满千不可敌,赋我一队城管,我能统治地球。”
对于自己地盘上的老百姓,唐八还是很厚道的,甚至是尊敬,看见大叔大婶的也都打声招呼。武松曾经说过他的拳头平生只打硬汉,唐八也有一条准则,不向小老百姓伸手。唐八虽然在社会底层混着,但是还是保存着心里的一份善良。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老百姓,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也渴望得到认可。当然他也很享受街坊邻居亲切的招呼,每次老赵家闺女喊自己唐八哥的时候,就有一种浑身轻飘飘的感觉。
三天前,在自己管辖的大街上,城内小土豪王家三少纵马驰骋,撞死了出门买菜的陈婶,丢下十两银子算作抵命扬长而去。留守的三个弟兄不敢轻动,急忙去城西请来唐八哥。王家不是一般势力,不说在陈留县内,在兖州州府也有靠山。唐八愤而割破手指,写下血书:“身有纹银十两,已可踢死一人,若家有黄金万镒,便将尽屠城?草菅人命,由此可见……”讼词写得铿锵有力,充满正气,满腔愤懑将王家罪状刻画的淋漓尽致。
缚虎手,悬河口,车如鸡栖马如狗。
白纶巾,扑黄尘,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
这一份血书诉状,典韦亲自派人送到州府衙门,而唐八也是不断来访典家,看看有没有消息。
典韦看着唐八这次上门,身边还带了一个年轻小伙子,看着小伙子年纪虽小,精气神倒是很足,不禁有点感兴趣:“唐八兄弟,这位是?”
这是陈婶的独子,年方十四,从小学了一点棍棒,但是力气还未长成,独自上王家讨说法,被王家的仆役围殴,身上受了不少伤。正是李唐八和街坊张罗着替陈婶办理丧事,怜他孤苦又有孝心,唐八好心收留了他。考虑到自己也不过十九岁,所以约定兄弟相称。唐八的队伍里从此也多了一个扛着棍棒的年轻小伙子。而多了一张嘴,又补贴了小兄弟陈婶的丧葬费,唐八刚刚宽裕的手里立刻紧了起来。自己这几天带着这小兄弟不断拜访典大哥,一来是探听消息,二者也能蹭口饭吃。
唐八乐呵呵地:“好啊,叔至,你过来,跟典大哥介绍一下自己……”
“急报!!!”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对话,这边小黑连滚带爬,冲进大厅:“大哥,不好了,陈留危矣!”
话音未落,这边又冲进来一个人,满身尘土,脸上黄土盖了一层,要不是这一身服饰,还真认不出正是卞喜。“两位兄弟,据可靠消息,吕布帐下前锋部队距陈留城已经不到百里了,大家提前做个准备吧。”卞喜脸色很沉重,一点也看不出平时轻松地样子。
“这么快!”典韦和唐八几乎是异口同声。
前些日子外围的兄弟也发回了消息,当时吕布还在延津港一带,渡河时遭到延津守将刘延的阻击,停滞不前,所以典韦之前也不是很担心。
现在突然形势恶化了很多。
吕布的部队多为骑兵,虽说延津港外水不甚深,但是水流也极大降低了骑兵的冲击力。没有船,没有桥,在河里行军简直就是对面弓手的活靶子。自己手里的五千并州军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阵亡一个自己都得心疼半天,这种亏本买卖吕布可做不来。刘延久在延津为官,应付江面的防御设施,壕沟、箭楼等等一应俱全,手下的士兵也是久经训练,小有战力,平地上交锋肯定不敌并州军,但是水面上防守,刘延还是很有信心的。
实际上,吕布所部的并州铁骑一路烧杀抢掳而来,但是洛阳弘农一带自从被董卓下令迁都后人口流逝严重,几乎所有的大户都被抄家,现在洛阳城以西五百里地人烟罕见。补给困难的吕布军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菜人又恶心,困窘至极。幸好高顺所部路过东市时,遇上了张杨所部。张杨与吕布也是老交情了,欠条都没打,算是白给了吕布军十天的粮食。
而吕布所部因为没有自己的后方据点,因而没有后勤补给,这五千人马每天消耗粮草巨大,吕布也是不得不一路抢掠。难得军粮富裕一点,吕布决定搏一把,强渡延津进驻陈留。北面袁绍是自己肯定惹不起的,张杨又和自己有交情,不好意思下手,只有曹孟德可以勉强试试,毕竟是当年被殿后的徐荣打败过的人,应该不至于很强吧。至少在吕布眼里是这样的。
延津港的防守不到三日就告破,原因是陈留国太守张邈假借增援之名,带着自己直属的两千士兵在黑夜里袭击了刘延驻地,接应了吕布军渡江。刘延腹背受敌,果断放弃延津港向东撤退。
张邈的叛变对吕布军来说是一个转折点,因为他不仅为吕布军打开了继续进攻陈留的大门,也使得兖州腹地完全暴露在吕布军的眼下。
关于张邈为什么叛变的问题。
首先因为有一个人,他叫陈宫。
陈宫是这样劝张邈的:“当今雄才四起,天下分争,您拥有那么宽广的土地和众多的兵士,处于四面受敌的处境,抚剑四顾,也可称得上是人中豪杰,却反而受制于人,不是有损身份吗?今天兖州城里的军队东征,城内空虚,吕布是位骁将,善于打仗,勇往直前,如果暂且将他迎来,共同占据兖州,静观形势,相机行事,这样或许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张邈的弟弟张超,与曹*的将帅陈宫、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共同商议背叛曹*。张邈听说后觉得自己肯定逃不了干系,觉得以曹懆多疑的性格也不会放过自己,所以起兵造反。
当然也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也是后世更普遍的说法,据说因为吕布年轻时曾经拜访过于是张邈,两人食则同桌,寝则同榻,抵足而眠三日,惺惺相惜。二人还曾经拉着手一起立誓。也许是海誓山盟,事情是有正史记载的,虽然口味稍微重了一点。
以上种种原因之下,张邈听从了陈宫的意见,按照陈宫的计划,巧妙偷袭了刘延,接应了吕布。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是少不了一番窃窃私语,再叙旧情,这都是闲话了。
陈宫作为曹懆原来的谋主,很清楚曹懆军的情况,他带来的曹懆军几乎全部滞留徐州的消息让吕布大喜过望。
按照陈宫制定的计划,吕布张邈联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吕布陈宫率领,带领并州军四千人,和张邈好心临时召集的六千多壮丁,奇袭兖州。其余一千并州军以及张邈直属部队两千人,以张邈为大将,张辽为副,魏续、宋宪为先锋扫荡陈留国。酸枣,封丘,小黄,开封等城池守备薄弱,每个城守备军不过二百余人,大多是临时纠集的农兵乡勇不曾经练,见并州军大旗则一路闻风而逃。
曹懆也没想到北面会有敌人来袭,毕竟北面邻接自己又比较强大的势力只有袁浩。自己刚和袁绍结盟,而袁绍正专心致志与公孙瓒,张燕决战,绝无可能招惹自己,所以这才放心大胆倾国之力出兵下邳,原来驻扎陈留的曹仁所部也早被调往下邳。张邈这一路可说是未遇丝毫抵抗长驱直入。现在突进距离最远速度最快的莫过于左翼先锋魏续所部,五百并州骑兵已经在距离陈留县城不到百里的地方扎寨,如此近的距离对于弓马娴熟的并州军,可谓是倏忽可至。
“典大哥,县令急请您前往衙门议事。”
典韦看着前来通报消息的弟兄心中了然,城里多少兵力自己还是清楚的,看样子这次的防御战自己出力是少不了了。毕竟吕布军继承了西凉军打击富户充当军资的优良传统,像自己这样的大户可是优先打击对象。
旁边小黑递上袍子,披上衣服,典韦急匆匆的往外赶,脚还没踏出门,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
“对了,那个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典韦临走又顺口问了一句。
“陈到,陈叔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