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里的老人家说，请个大仙帮帮忙，看能不能给化解了。我们也试着到你们屯子请了出马仙，但人家到这里看了一眼就走了，说什么也不接这活。”
“那一段时日向东家是愁云惨雾，提心吊胆。向东还有一妹妹，名叫葛迎波，当时17岁，因家里父母去世，前景未卜，也是终日茶饭不思。这里向西北十二里，有一家庵庙，叫什么‘南莲静语’的寺院，一天葛迎波去上香，在菩萨面前许愿，给她家留一星香火，愿终生侍奉菩萨。院中的老尼姑见她心诚，又说什么与佛有缘之类的话，收了葛迎波做弟子。”
我心想，这葛迎波原来是葛二愣子的姑姑。
葛老汉继续道：“向东家里惨遭不幸，父母双亡，妹妹出家，他整个人都垮了。我怕他想不开，又把他接到我家来住，就这么过了半年左右，突然有一天他找到我说：过去的事情不论怎么后悔都追不回来，现在死容易，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如趁活着的时候多做一点事，至于自己的命，再琴什么时候想拿就随便她拿走就好……”
“自此以后，向东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活专挑脏的累的干，没日没夜的帮公社开田地、修水渠……公社里的人都知道他家那点事儿，虽然向东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去帮助别人，但大家唯恐与他沾上哪怕半点关系，都不愿意跟他接触。向东也不说什么，只是做自己的活。倒是被公社里评过许多次先进。”
“这事情一晃就过去了十来年，向东已经三十来岁了，靠着自己的双手，家里置办得还像个样子。我们大家都以为因他妹妹祈求菩萨的关系，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毕竟十来年都没出什么状况，向东又是劳动能手，先进标兵，于是组织上就牵线给他介绍了一个外地女同志组成了家庭。之后的几年向东先后抱了两次儿子，一次女儿，第二个儿子就是二愣子……啊！是葛音生。”
我早就知道葛二愣子一家死的蹊跷，但如果非要跟曲再琴一家的死扯上关系，这报仇的时间未免也抻得太长了。
我默不作声，以免打乱老头的思路听着他继续讲述。
“二愣子四五岁的时候发过一场大病，昏睡中一直在叫有个鬼跟着他。得到消息后，葛迎波也从山上下来探望，更是请来了她的师傅，据说法号叫做什么‘自业’法师。我记得小的时候，我爷爷好像就跟我说过山上有一个‘自业法师’长寿达一百二十岁，那年岂不是有一百八十多岁了？”
“二愣子他姑姑带着自业法师进屋之后，就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没过一会又出来了，跟我们说二愣子撞了邪灵，又泄了天机，才有这一难，不过刚才自业法师在二愣子头顶打了一掌，震慑了三魂，拍散了七魄，性命虽然保住，但从此不再有‘喜怒哀惧爱恶欲’，神觉、视觉也异于常人，这都是劫数……”
“如此又过了十多年，眼看着向东家的孩子都一个一个长大了，我本以为没事儿了，可就在四年前那一晚，向东全家……”
葛老汉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替他斟上一盅酒，拿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先自干了，说道：“因此村子里没有人愿意收留二愣子，*着你把他送走，是吗？”
葛卫国点了点头。
我说：“这些我都理解，叔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那么在葛向东一家暴毙之前，有没有过什么迹象？比方说身体上、皮肤上出现了什么不一样的颜色图案什么的？”
老葛侧头想了良久，肯定地说道：“没有！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我也是一大早起来别人告诉我，我才知道的。那时屋子里只剩下二愣子一个人，乡里的人都不敢进去。还是我进去一个一个的抬出来装棺的，又请了耀七爷帮着发丧的。”
“这个事情，公安局或者派出所就没有来人问问？毕竟是一家子啊……”我问。
老葛说：“来过，不过没有去现场，就是问了一下耀七爷，七爷年龄大了，嫌他们烦，给赶跑了。”
“那最后验尸报告有是谁出的呢？”我问。
“球个验尸报告”葛老汉又点起一袋烟说：“咱们乡里面，耀七爷的话比什么城里的法医都好使。他看过尸体了，说不用验了，那就没人会给他上眼药儿……”
看样子这耀七爷是一个关键人物。我心里琢磨着，说什么也要先搞清楚葛二愣子一家的死，到底和那张鬼脸有没有关系。
于是我跟葛老汉问耀七爷的住址。
葛老汉这一下午喝得有点多了，眼睛发直，告诉我说耀七爷的家在屯子东头，还要往前走，那一片乱葬岗，让我住一宿再去。
我连忙说自己已经有住处了，不打扰他了，就下炕告辞。
葛老头说出了几十年压抑在心中的往事，整个人显得轻松了许多，一直送我到大门外。
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多，我刚才也没怎么好意思吃东西，回到李婶儿那，晚饭已经开过了。我就随意的到厨房找了两个馒头就着凉菜胡乱吃了几口。
再出来天已擦黑，在院子中看了看二楼，没开灯。
天边最后一缕红霞即将隐没，乡里的土道上，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崽子们在拿着棒子撵猪，婶子们坐在场院里三三两两的嗑瓜子闲聊，纳着鞋底，不知道谁家在煮羊骨头，倍儿香。
五十块钱去人家买了一只羊前腿，又到食杂店买了半斤花生米，一袋子豆腐干，两瓶小烧，想了想，又买了了两盒烟，好家伙，又是一百，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村北头一十字路口，往南则进村，往北就能到达蓄水坝，往西则进山，往东就是传说中的采石场和乱葬岗子。
因此从这里开始，往东都没有人住了，开垦出一片苞米地。这一片种得是晚苞米，此时已经长得比人还高，黄橙橙的等待着收获。
走到苞米地尽头是一道山岭，虽然并不高，但很少有人会在深夜爬山，因此开辟出了一条小路，向南则绕到采石场，向北是乱葬岗。
貌似每个村子都会有一个乱葬岗，这里埋葬的都是没有祖宗坟地的、路过死的、横死的、枉死的、不知怎么死的。按理说谁会住在这里呀？可耀七爷就住这儿。据葛老汉说，耀七爷本名罗耀天，虽不姓葛，但却也是葛家屯的原住民。之所以叫耀七，一是因为他家原本兄弟八人，他排行第七。这二嘛，据称他兄弟八人，死了七个。
一个命硬的克死了七个人，因此叫耀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