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陪同来的德璀琳和科林下车来道:“大家勿慌,是来观看的百姓,他们必是知晓了中堂大人和俾相会面,出于好奇赶来看热闹的。”
众人放下心来。
李国上车,马车继续前行,果然来的人只是围观,他们跟在马车后面,唧唧喳喳地说着话,很规矩,不僭越马车半步。
不一刻来到了俾斯麦的大门前,那里非常开阔,门口早有几个人在那里站着。
中间站着一个老人,一身戎装,头戴玉冕,胸前佩戴着“大红鹰十字宝星”勋章,腰悬宝剑,不用问了,这人必是俾斯麦了。
他的一旁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前面是一个小孩,另一侧是那位大管家是瓦尔西,李鸿章认识他,另一位是个年轻些的人,好像是护卫。
德璀琳和科林紧走几步,来到俾斯麦跟前,向老首相施礼。俾斯麦只是对两个小辈点了下头,就向着李鸿章过来了,不等两个小辈去介绍,俾斯麦已走上前来,与李鸿章拥抱,握手,俾斯麦道:“我觉的您一定是大名鼎鼎的李中堂了。”
李鸿章道:“不用介绍,我也知您是威震四海的俾首相。”
二人大笑,俾斯麦又道:“久仰您的大名,没想到能够平生还能一睹您的容颜,您不远万里来到我们德国,屈尊来见我一个山野老夫,在下实在惭愧。”
李鸿章道:“您太谦虚了,您在我的心中却不是山野老夫,在我的心里您握着宝剑,骑着马,有三头六臂。”
俾斯麦哈哈大笑道:“老中堂真风趣呀!我也是不知一次地研究过你,办洋务,训练军队,富国强兵,剿灭造反的太平运动,您开创了许多大清国的第一啊!在下佩服至至。”
李鸿章道:“在下那里能跟您相比。”
接着李鸿章介绍了身边的人员,俾斯麦也介绍了跟在身后的人,那个老太太自然是他的老伴了,那个小孩则是他的孙子,李鸿章爱抚地亲吻了一下小孩,小孩道:“爷爷,您是从这里来的吗?”
李鸿章和李国这才注意到小孩拿着一个球,小孩指着球的侧面,李鸿章不知什么意思,李迈明白那是个地球仪,就说道:“是的,我们在你们的一侧。”
小孩道:“一侧?”他拨弄着球又道:“你们不是从圆球的一边爬过来的?”
那个老太太过来道:“傻孩子,回去奶奶跟你好好讲讲地理知识。”
李国过来道:“小朋友,你看这个蛋,若是放正了,我们不是也在蛋的一侧吗?怎么没有掉下去?”
小孩大悟道:“对呀!叔叔,我们怎么没有掉下去呢?”
李国也不知怎么回事?挠了下头皮,李迈插话道:“小朋友,只因你的球太小了,若是一个大大球,上面趴着一只蚊子,你觉的那蚊子还能掉下来吗?只因咱们站立在一个大大球上,相对之下咱们比蚊子不知要小多少倍呢!”
小孩若有所悟,看着球沉思着。
李国也似乎明白了,难道我们真的生活在一个大大的蛋上吗?
这时俾斯麦拉着李鸿章的手道:“走,走,咱们到家里去说。”二人步入大门。
众人跟进去。
到了客厅,俾斯麦和李鸿章落座,众人分立两侧。
俾斯麦的孙子仍在摆弄着他的地球仪,一面蹙着眉想着。
俾斯麦对太太道:“你和瓦尔西带客人们去参观一下咱们庄园,我跟老中堂好好聊聊。”
而后看着李鸿章道:“老中堂,您的意思呢?”
李鸿章道:“理应如此,我们好好说说话儿。”
当下俾老太太和瓦尔西带着他们出去了。
佣人端上茶来,俾斯麦道:“这茶还是贵国的产品,叫作:碧螺春,请您品一下味道如何?”
李鸿章端起茶杯来,那茶清香扑鼻,李鸿章是喝茶的行家,喝一口,感到那茶入口绵软,回味甘厚,鲜香浓烈,是茶中上品,大大称赞了一番。
李鸿章又道:“俾相,我很羡慕你的这种田园生活,种菜养花,与家人一起享乐。”
俾斯麦道:“老了,干什么也力不从心了,也只有如此找些乐子了,不像老中堂仍精神矍铄,还在为朝廷打拼。”
李鸿章道:“我也想如你这样早些告老还乡,可是朝廷却不允,也只有继续做下去了。”
俾斯麦道:“老中堂拖着老迈之躯,远隔万里到西方来,我若没有猜错的话,必是被朝廷委以重任。”
李鸿章听了,暗下惊愕道:“果然不是凡人,他难道看出我出使西方的意图了?”
这么想着,口中却道:“什么委以重任,我也是被罢了官职,唉!一言难尽,只因尼古拉皇上加冕,我又跟俄国十分相熟,不好不来,既是到了西方,就顺路走走。”
俾斯麦道:“据我观察,好像老中堂带着使命而来,因为在你们国家的身边出现了一只贪婪的狼,他们要吃你们,而你们中国却是一块肥肉,西方当然也想吃了,所以老中堂便带了些诱饵,来勾动一下他们的食欲,要群狼相争,我胡乱猜测了,请老中堂不要在意。”
李鸿章勃然而起,走到俾斯麦跟前,深鞠一躬道:“在下敬佩至极,老首相一针见血,点中了我到西方的来意,不瞒您说,我确实是奔着这个目的而来,请老首相指点迷津。”
俾斯麦也忙起身,挽着李鸿章的手道:“我只是胡乱说说,老中堂不但不怪,还以诚相告,在下也是佩服。”
二人又紧紧地握手,俾斯麦道:“实不相瞒,我对贵国跟周边的形势倒有些拙见,请老中堂到楼上来。”
李鸿章不知何意,随后跟来,上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只见中间是一张大桌子,上面摆了地图,又有纸笔,在周围的墙上也挂满了地图,有世界地图,欧亚地图,欧洲地图和德国地图,一侧的小桌上,还有大的地球仪——与他小孙子拿着相似,到处乱七八糟地放了些物品——行军床、水壶、望远镜、军刀等,这里那里是一个老百姓的房子?简直就是一个作战室,桌上的地图已被俾斯麦用红笔和蓝笔画满了。
俾斯麦道:“老中堂,我的一点见解不一定正确,我现在就说了。”
李鸿章道:“请讲。”
俾斯麦道:“当今天下,没有什么正义和邪恶,靠的是拳头——也就是一只强大的军队,古人就说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正是这个道理,你们中国人口众多,物产也丰富,从地理上看,面临的威胁不过是北方的俄国,东方的日本,南、西方向都是不开化国家,路途也太偏远,没有安全方面的威胁,至于英德法美等西方强国,若是进入贵国则要通过兵船方可进入。
“俄国本是欧洲国家,若是远涉荒凉的地带去跟你们打仗,他们的后劲不足,打上一二次还可以,时候久了就不行了,东、南两面环水,实际是阻止外来入侵的一个天然屏障,你们在目前情况下大可不必花大力去建海军,海军主要是进攻的,陆军则较为适合防守。
“只要你们训练一只强大的陆军,固守边防,不论那国的军队,倘若侵扰贵国,只管诱使他们进来,你们凭借着地理上的便利很轻松给予歼灭,一战可以改变形势,一则列强们自此知晓了你们的实力,他们不敢再对你们袭扰,二则可以团结国人,提高士气。
“倘若一战不行,再来一战,和平是靠战争换来的,只要贵国能筹备这么一两次的大战役,就可安全些年月,借着这个缓冲的时间,抓紧办洋务,造军火,发展经济,逐渐强大起来。”
李鸿章大为钦佩,说道:“老首相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可是若是实施这些战略需要皇帝来做决断,皇上不同意啥也做不成。”
俾斯麦道:“不错,想法是我们出的,皇上是最后做决断的,这就需要我们臣子跟皇上沟通了,作为皇上,他可能比我们还要着急,我们有了好的策略,他是巴不得的,只要我们跟他沟通,只要有利于国家的,他会接受的,在此基础上一步步实行就是了,不过就是实行了,也还要跟皇上进行经常沟通,以免不良臣子在背后捣乱,只要我们的计划逐渐有了成就,我们就不怕了,事实胜于雄辩,到时即使你不去说,皇上、臣僚和百姓也会拥护你,那些捣乱的人也自然偃旗息鼓了。”
李鸿章暗道:“他说的何尝不是呢?可是我们大清却是个特殊的国家,皇上没有权力,真正的权力在一个老太太身上,女人就是女人,她们只顾眼前的小利,哪有大眼光?翁同和、康有为之流,怂恿着皇帝变法,我出来以夷制夷,何尝不是这样的策略呢?”
李鸿章道:“俾相目光远大,给鸿章指点了一个光明的远景,鸿章听了,如拨云见日,我们大清的前途在俾相的诠释下变得豁然开朗。”
俾斯麦道:“只是我的一点看法,就当作我们喝茶闲聊。”
他们一面看着地图,又聊起了当前的局势,李鸿章也发表了一些看法。
正在这时,瓦尔西进来,问午饭何时吃?俾斯麦拍了下脑袋道:“只顾说话了,如何忘记吃饭了?”
他看着李鸿章道:“我们两个谈兴正浓,不如我们一起在客厅吃,让他们去餐厅?”
李鸿章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当下俾斯麦要他们在客厅安排一桌,只有他们二人和一个翻译。
瓦尔西下去安排了,他们回到客厅。
不一刻,佣人过来收拾了一张桌子,安放了椅凳,又在桌上摆了餐具,紧接着酒菜上来了。
酒有葡萄酒、啤酒和白酒,李鸿章喜欢喝白酒,翻译开了酒,俾斯麦也要翻译给他倒了白酒。
现在的谈话与刚才又不同,他们各自谈了些家事,又叙了年龄,俾斯麦比李鸿章大八岁,李鸿章称呼他为哥哥。
谈过这些又说到当今的朝廷,李鸿章感叹中国当家的是太后,她是女人,很多事情目光短浅,光绪帝虽然年轻却没实权,他恨生不逢时。
俾斯麦则为被罢免职务的事情耿耿于怀,感慨良多,李鸿章实际也是被罢免官职的人,二人的心下有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再加上几杯酒下肚,他们自觉在情感上又贴近了几分。
说过这些,他们就谈到了带兵打仗的事情。俾斯麦说他的军队天下无敌,李鸿章训练过军队,多次带兵打仗,便对俾斯麦有些不服气,他说:“你们若不是仗着枪炮先进,绝对赶不上我们的部队的勇敢和听话的,而且在技术上也比不过我们。”
俾斯麦道:“我们也不是全靠着武器先进,主要是靠战斗意志,和使用的战术。”
李鸿章道:“若是只靠这个你们就不行了,我们士兵的功夫天下第一,战术更是无与伦比,历史上第一部兵法《孙子兵法》就是出自我们的国家。”
俾斯麦大为不以为然,说道:“我们日耳曼民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世界上没有能够比得上我们的。”
两个老头一边喝着酒,竟不自觉地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