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纳泽道:“不知先生为何这么说?”
那记者道:“我今年五十二岁了,他却称我为弟,难道不是侮辱我的人格呢?”
李鸿章和李国恍然明白过来。
李国暗道:“这些洋人长相真怪,五十几岁的人怎么跟二十几岁似的,二十几岁的又像五十几岁的?”
李国笑道:“哥哥,误会了,我看你长得根本不像五十二岁的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一点,因此才这么说,请原谅。”
那人可能生平头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当年轻人来看的,心里暗暗高兴起来,也就不说什么了。
提问继续下去,第三位是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李国不敢哥弟相称了。
那人的问题是:“李宰相看过俄国和德国后留下了什么印象?”
李鸿章道:“俄国的伏特加太辣了,德国的地面没有山,太平了。”
李国道:“俄国到处看不到人,德国的啤酒不好喝。”
又一个人问道:“请李宰相评论一下东西方文明有何区别?”
李鸿章道:“东方信奉孔夫子,他是慈善的人,没有仇家,后来是老死的,而西方信奉的是基督,那个耶稣是被人钉在一个十字的架子上死的,所以西方把火药当做了杀人武器,那个仇恨早在耶稣时代就种下了,杀死耶稣的人早死了,他们却还在满世界里找寻仇人,东方则把火药用作了过节的东西——鞭炮和烟花,因为东方人骨子里没有仇人。”
李国补充道:“你们西方的房子高高的,尖尖的,像是宝剑,一看就杀气腾腾的,我们的房屋则是矮矮的,平平的,像你们的面包。”
又一个道:“李宰相这次来是否是为了联合西方各国对抗日本?”
李鸿章心里又是一顿,暗道:“这些长舌妇,倒真有一套,处处被他们看得清楚。”
一面想着,嘴上却道:“前面我已经讲过了,我们是来交朋友的,请不要将任何事情都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李国没有说话。
又有人道:“日本的外交大臣山县有朋也到了德国了,为什么你们到那里他们去那里呢?”
李鸿章道:“大概是巧合吧!”
李国道:“他在俄国丢了一只宠物猪,没有找到,以为跑到德国来了,那只猪很值钱,来找找是正常的。”
记者们一阵笑。
又有记者问:“请您说一下东西方的伟人?您是伟人吗?”
李鸿章道:“伟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没有伟人,若是说到伟人:东方有我们的康熙和乾隆大帝,西方有拿破仑、德国的一个写书的叫哥德也是,还有俄国的彼得大帝;我还活着,自然不是了。”
李国道:“事实上,伟人有什么伟的?不过他们是站着的,我们是趴着的罢了,我的爹爹那么高的个子,他在百年之后一定是伟人了。”
众人鼓掌。
又有人道:“宰相来到德国是否有采购军火的计划?”
李鸿章道:“那是朝廷的事情,朝廷若采购,我就会遵照朝廷的旨意去做,朝廷没有这样的计划,我也就不去做了。”
李国道:“德国的克虏伯大炮很大,炮管很长,一看就让人感到害怕,还有德国的毛瑟枪很精致,我知道卖军火是为了赚钱,可是我建议把毛瑟枪做成玩具,全世界的小孩一定会喜欢的,那样不是一样赚很多钱?”
众人又是一阵鼓掌。
父子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不时博得大笑,不时又引得掌声阵阵,从这一点看,李鸿章是一个很会用人的人,他喊李国来的决策是对的。
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后,记者会结束。
格纳泽和新闻官也回去了。
接着,李鸿章专程奔赴德国的外交部,与德国外交大臣马歇尔举行了会谈,李鸿章又提出增加关税的问题,声称大清的关税是世界最低的,再加上币值贬值,实际上比账面的还要低,他请德国帮忙,如果德国带头增加关税的比率,就是加两个百分点也可以,从目前的百分之五提到百分之七,他可以以此对其它国家去游说了。
没想到马歇尔说,他们德国为此是要冒风险的,恐怕要得罪不少国家,不过若是强行带头也可以,希望清廷给予补偿,能否给一个港口作为军港呢?使德国到远东的船只能够得到补给和维修。
李鸿章断然否决了他的说法,自称自己已没有实权,只是虚职,这件事办不到,双方的谈话不欢而散。
军火商们对李鸿章的热情不减,他们来饭店邀请他去工厂参观。李鸿章搞了多年的洋务,办过不少工厂,也早有去看看的意思,当下依允。
先去看了克伦伯公司,看到那里厂房连着厂房,绵延几里远,工厂的工人有几千,生产的大炮一座接着一座,停满了院子,不禁叹为观止。
而后又去了来复军火公司,那里的规模更大,李鸿章更是唏嘘不已,自叹道:“强大的军队需有先进的武器,有了先进的武器才能有强大的军队,相辅相成矣!”
按照计划他们去的下一个地点是伏尔坚造船厂。
可是就在参观完厂区时,李鸿章又改变了主意,他想到了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北洋水师,定远、镇远两舰就是在那里生产的,心上的伤疤未抚平,他不想再去触动了。
在来复军火厂的院子里,李迈和罗丰禄看到一只大缸里养着一只大乌龟,顿时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他们理解李鸿章的心情,为了给他排忧解闷,二人要他来看。
那个老物确实太老了,也太大了,但是却爪尖眼明,仍有无限的活力。
李鸿章爱好养鸟,对乌龟虽说热情不高,然而遇到如此大的东西还是首次,出于好奇他命人掀起老龟来看,见乌龟的胸部清晰,一道道的纹路纵横交错,自作内行地说道:“老东西不下千年了,不仅是宝物,简直要成精了。”
李鸿章问是从哪里弄来的,来复厂的人道:“在河里发现的,感到这个物儿很稀缺就带来了。”
李国道:“千年王八万年龟,好像不止千年,听老人说,喝了万年龟汤可以长生不老,咱们今日碰到这样罕有物种,是不是上天赐给爹爹的?若是爹爹能够长生不老,则是我们之福了。”
李鸿章大悦,说道:“老夫不希望什么长生不老,只要不生病多活几年也就满意了。”
德国人对老乌龟本来没多少兴趣,听到李鸿章如此说,立即拍马屁道:“若是中堂大人喜好,我们就送到饭店去。”
李迈不等李鸿章说话,就自作主张道:“好,送去吧!”
那老板大为开心,赶忙派人送去了。
参观了半天,李鸿章等人有些累了,军火商们就带他们来到了柏林最大的酒店,设宴款待他们,吃的喝的自是德国最好的,令李迈、李国、罗丰禄更为欢心的是军火商们带了许多小姐来,每人一位,专门来陪酒、陪唱和陪玩。
李鸿章假装作正经,表面上对女孩目不斜视,然而女孩在酒桌上趁着劝酒时挑逗他,却没有反对,军火商们都是精灵鬼,已知李鸿章的意思。
等到酒宴结束,每人带着一位进入了独立包间,又去洗鸳鸯浴,当然李鸿章也不例外了,等到进入到里面,只剩下他跟女孩了,他不再矜持了,一下子放下了官架子,喜笑颜开,跟那陪侍的女孩逗笑、玩闹起来。
军火商们费了心力,也得到了完美的回报,大清使臣们都玩了一个尽兴。
当他们回到凯撒饭店,安御医却在等着他们,一看到众人,安御医就说道:“你们得到了一个宝物。”
众人一愣,问道:“什么宝物?”
安御医道:“就是那只老乌龟,那可是千载难得的东西,这个老物已存活何止千年了?它的整个身体已不是一只单纯的老乌龟了,他已成了一个益寿延年的药丸了,若是中堂服食了,虽然达不到长生不老,到百岁以上没有问题,而且还百病不生。”
李鸿章感到惊奇,众人欢悦起来,李迈立即道:“这是上天送给爹爹的,您老人家福气冲天,我们为爹爹祝福。”
李国道:“爹爹到西天取经,理应长生不老,是如来佛祖送来的,若蒸煮了,您老人家喝汤我们吃肉。”
罗丰禄道:“安御医,你可要好好煮汤,可不要毁了好东西啊!”
安御医道:“是的,小医要马上再去研究研究医书,进一步完善一下烹煮老乌龟的法子。”
一掌柳道:“狗头上的肉,确实是个好东西,可以增加许多功力。”
金三变跳了一个高道:“到时我们来出力,把汤煮好。”
他的心思是在煮好后偷偷地喝一碗。
八戒包道:“这个老物一定是个老妖精,该吃。”
赖皮高清楚金三变的心思,说道:“我······也出力,帮你······煮。”
安御医去了。
众人又去欣赏了半天老乌龟,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才各自散了。
正在这时,小顺子进来道:“有人求见中堂大人,说是俾斯麦派来的人。”
李鸿章一听,赶忙道:“快请来人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洋人老头进来,一脸的和善,来人自报姓名叫瓦尔西,是俾斯麦家的管家,他说:“俾斯麦首相听闻大名鼎鼎的李丞相访问德国,特地派小人来请阁下到首相宅中一叙,以了思念之情。”
说罢,他递给李鸿章一封书信,是俾斯麦写的,已让人译成了中文,里面的话语谦虚诚恳客气,李鸿章读后很受感动,当即说道:“老夫也神往俾相久矣,明日就去拜防。”
李鸿章命人赏了来人,那人去了。
六月二十五日,李鸿章带了李迈、李国、罗丰禄、一掌柳和李国的三个师弟,加上陪侍的人,分乘三辆马车赶往汉堡。
俾斯麦在世界享有极高的声誉,他推行铁血政策,被人称为‘铁血宰相’,在欧洲南征北战,发动过丹麦战争、普奥战争、普法战争,又在亚非拉争夺殖民地,通过发动国内战争,统一了德国,又通过对外战争使德国一跃成为世界第三强国。
后来因为他跟威廉二世的政见相左,被罢免了首相赋闲在家,养鸟弄花,颐养天年。
李鸿章自认为与他的经历相仿,他曾打过天平天国运动,又灭捻军,后来也被罢免了职务,为了富国强军,他还办工厂,造枪炮,他为总督、外交、通商和军队等各项权力于一身,被国人称为丞相。
俗语道:英雄惜英雄,又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李鸿章去见这么一个人,怎么不兴奋激动?
俾斯麦居住在汉堡郊外二十里的一个庄园里,那里蓝天碧草,河水清澈,流水潺潺,大树参天,树林中掩映着几座小楼,那便是俾斯麦的房舍了,清静优雅,是一个居住的最佳环境。
到处静寂无人,他们的马车在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快到俾斯麦的家门时,忽听脚步声杂沓,说话声跟着来了,这些人好像早就隐藏在这里等着他们似的,李迈罗丰禄最为敏感,大叫道:“不好,有歹人。”
李国听到喊声,从车内看去,只见人山人海,万头攒动,许多人如潮水般来了,他也惊慌起来,要是逃走,根本不可能。
他只好跳下车来,做好了战斗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