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了弟兄们只是必要条件,蒙劲尚不能下定扶持罗德修斯的决心。他还要依次厘清如下几个问题——巴克特拉城与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关系;巴克特拉城权力的构成;财政危机的成因。最后是盘点这座城市的家底。
巴克特拉是以自治城邦的身份加盟巴克特里亚王国的,因为它的规模和独一无二的地位,为自己谋得了除去外交和战争余者皆不受王国干涉的自由。
而巴克特里亚呢,也就是大夏,你可以说这是个松散的国家,或者也可以说是个紧密的联盟——最早希腊世界知道这里,它是做为臭名着著流放地闻名的。当时希腊人,主要是与母邦隔爱琴海相望的小亚细亚爱奥尼亚城邦的希腊人,正遭受地跨欧亚非大陆的波斯帝国奴役,那些不顺从帝国的希腊人,常常是整个家族甚至于整个城邦被发配到这波斯帝国极东的边远处。
屈辱的遭际,陌生、敌意的环境,与原住民巨大的差异,促使他们这些人在百余年间维持了纯正的希腊血统。当然主要是有足够数量人口基数做保证的。
亚历山大大帝的东征解放了他们,当初的流放者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而这片土地也成了亚历山大南下征服印度次大陆的前进基地!大批的远征军驻留,加上从希腊本土和各殖民地迁来的冒险者、淘金者、官员、学者、逃难者林林总总各色人等汇聚而来。这里干脆就被人称做东方希腊王国了。
亚历山大大帝死后,继业者争夺战中这片土地归属亚历山大的部将塞琉古,他以自己的名子为国号定名为塞琉古王国,因为统治中心在叙利亚又名叙利亚王国。他在极东这片边远地区设立了巴克特里亚行省。
巴克特里亚行省总督迪奥多图斯二世,趁塞琉古王国与占有埃及的托勒密王朝的战争,脱离宗主国自立为王。
如今王位传到第二代,可恼现今这位国王欧提德穆斯•狄奥斯,是个贪婪又强硬的家伙,他使用种种手段施加种种压力,*迫巴克特拉城负担沉重的额外赋税、兵役。这是大形势。
而巴克特拉城与周边的近百座庄园经济上相互依存,政治上连气同枝又组成一个联盟,称次级联盟。做为盟主,巴克特拉向各大庄园承诺:提供保护,开放市场,充当庄园间纠分的仲裁人等等。做为对盟主提供的这些公共产品的回报,各庄园向巴克特拉纳粮纳税,提供兵役徭役,保障过境商道畅通。但各庄园与王国没有直接隶属关系,正所为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好奇特的一种权力构成啊,这对植根于中国人内心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众的王权观念是个极大的挑战!
年初,巴克特里亚王国(中国古称大夏)为争夺西亚控制权,与侵入帕提亚地区(中国古称安息)的阿尔沙克一世开战,西去的商道阻塞,过境税与交易税锐减。战事成僵局,频繁的人员征调,加重的军费支出压得巴克特拉喘不过气来!致使财政濒于崩溃!
就在这时,次级联盟又出问题了——商道阻塞农产品积压,各庄园本就损失惨重了,可还要负担由巴克特拉城转嫁来的费用和兵役。各庄园主也不是省油的灯,推举大庄园主毕哥达为首领,共同发兵围困巴克特拉城,并纵容贱民阻断了南北商道施加压力。往日雄霸一方的巴克特拉,兵力经反复征调早成空城,再遭围困更变做愁城、死城。
至此,富甲中亚的百门之城,终于破产啦!
蒙劲举棋不定了——有必要着拿我大秦的民脂民膏填别人家的窟窿吗?即便是外交馈赠,也要寻求利益最大化——且慢定论,等盘点过巴克特拉的家底不迟——中亚多山、多荒漠,少雨干旱,土地贫瘠。幸运的是巴克特拉城地处山脚下的缓坡地带,土地少有的平整也算上肥沃。又有著名的阿姆河流经这里,滋润了少雨干旱的土地——蒙劲出城随意走访了几座庄园,看见了堆积如山的谷物、甜菜,洋葱,皮棉,现今的世界缺吃少穿的地方多得是呀,它们就这么土一样堆放着,真是暴殄天物啊!可偏偏庄园主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损失的是金钱,而巴克特拉城损失的则是信用——物畅其流这就百门之城的功效。
由外向内巡视,蒙劲在离城约五十里处看见一座依托矿山而建的冶炼厂,他喜出望外:天助我也!只不过冶炼厂已停产有些时日了,荒草遍地。
意外的是,蒙劲在废弃的矿洞中发现了大量被关押的贱民,有数百之多,有先前矿山冶炼厂的奴隶,也有刚俘获的攻打神庙圣山的异教暴民。这同样是笔财富要保护好的。他们多数被病痛和饥饿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到不是什么人有意虐待,而是随着冶炼厂的废弃他们被一同遗忘了。自己要快点啦!
待进得城来,蒙劲发现商人们已经急不可耐了,因为南北两条商道畅通无阻了,正所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战争几乎没给这座城市留下什么痕迹,庄园联军的围城属于兵谏性质,放了几把火意在示威。城里城外毕竟唇齿相依,谁也不愿意真的兵戎相见,毁了巴克特拉这只下金蛋的鹅。
高架引水渠,飞跨高耸的城墙象一道彩虹,渠水滋润了这座遍地芳菲的城市。不说工程宏大的神庙圣山,单看这设计精巧的引水渠吧,无需赘言:这座城市有一支技艺高超的工匠大军。
如果这座城市,这支工匠大军为我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难怪巴克特拉如此繁荣,公民们悠闲富足,原来他们坐拥金山!如今金山还在,只不过是需要流动性的注入来盘活,种种关系需要政治智慧和铁腕去理顺。那么,扶持罗德修斯就是一项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了,值得一试的。
蒙劲下定决心。
*********************蒙劲手中的本钱是十几箱金银珠宝,过千匹上等丝绸,但这些东西要变现成当地货币才能流通的。
这里有必要说说当地的货币了,在整个泛希腊化世界,使用最长久地是德拉克玛。这是一种正面印阿波罗像,背面印猫头鹰的银币,大致上一头羊十个德拉克玛,普通士兵月收入三十个德拉克玛,象罗德修斯这样的治安官,月薪也不过四十个德拉克玛。
在城中能够提供这种巨额变现的有四大家族,因为他们的姓氏冗长难记,蒙劲简称他们为米家、利家、都家、图家。这四大家族各把持一行,控制了巴克特拉的经济命脉。但这各持一行的四家,又不约而同地从事高利贷经营。
公民大会对这四家行业寡头,由经济向政治的渗透很是警惕,就算在这财政濒临破产的关头,仍是苦苦支撑不愿他们或他们的代言人染指执政官一职。而四大家族因为自私自利,鼠目寸光,不是在城邦危难关头挺身而出,反倒视做一个机会蠢蠢欲动,一个敲诈勒索全体公民的机会。